謝半鬼一行的馬隊被刻意分成三段,唐門的騎士在前開道,鄭家人馬負責斷後,三方主要人物走在中間。,!直到日頭偏西,整個馬隊還在不疾不徐的順著官道前行。
天色漸暗之後,負責殿後的鄭重山越來越感到不安,這種感覺像極了他當年在關外密林中與山賊周旋的情景。當時,也是行進在這種悄無聲息的黑暗當中,唯一能聽見的聲音就是自己的同伴呼吸,他們甚至不敢出聲交談,為的就是不錯過任何可能出現或者即將出現的聲音,因為他們弄不清四周的密林裡隱藏著什麼危機,弄不清在黑暗中窺視他們的究竟是伺機捕食的野獸,還是收斂殺氣等待時機的敵人。
而現在,這種感覺被原原本本的照搬了官道上,可恨的是,官道附近除了一望無垠的荒野,連能夠藏身的石頭都沒有一塊,根本不可能藏著敵人。鄭重山甚至連十丈內的地面都掃視了幾遍,可是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卻連一絲浮土都看不見。地底藏人的可能性,基本上也被排除。
可那種似乎來自於他意識深處的目光,卻像針一樣刺在他身上,讓他渾身上下都難受至極。
鄭重山有心問問同伴,卻生怕分散了注意,錯過某些細節。可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卻讓他的手不自覺的一次次伸向腰間的火銃。
「啊——」
鄭重山被突忽其來的慘叫,嚇得一個激靈,本能的拔槍在手時,他胯下的坐騎卻像是受了驚嚇,前蹄離地人立而起,鄭重山大聲呼喝之間,死死的勒住韁繩,腰馬下沉硬把坐騎扳回了原位。可馬匹卻仍然焦躁不安的原地打轉。此時,鄭重山的餘光卻掃見了一道人影。
那道藏在同伴的馬腹下邊人影,正用瘦骨嶙峋的四肢死死扣著戰馬雙肋,從馬肚子底下探出半張慘白的臉孔,向鄭重山的方向看了過來。
鄭重山大驚之下正想舉槍,他的坐騎卻在原地轉了半圈,逼得鄭重山不得不在馬上擰轉身形,側身瞄準。
「重山哥,你幹什麼?」被鄭重山的動作嚇了一跳的鄭家子弟,翻身從馬上蹦了下來:「重山哥……」
「你馬下面有人!」鄭重山吼聲一落,所有鄭家火神衛立刻翻身下馬,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整齊劃一的在空中抽出火銃,一齊指向了那批空馬。
可是馬腹下面卻是空空如也,別說人影,就連有人出現過的痕跡都找不到一絲。一個火神衛還不死心,湊近了馬腹嗅了幾下才開口道:「沒人啊!連生人的氣味都沒有,重山哥,你是不是眼花了!」
「可能吧!」鄭重山也懷疑自己眼花:「那你們聽見有人慘叫了麼?」
「沒有!」十幾個火神衛一齊搖頭。
鄭重山含糊道:「可能是我太累了,繼續走吧!」
鄭重山再次翻身上馬時,一道黑影在他視線的死角里,悄悄溜進了鄭重山的馬肚子底下。隆起的馬肚子上憑空的浮現出一道細微的手印,就像就是有人輕輕的按著馬腹兩側吊在半空裡跟著馬匹緩緩前行。
其實,發覺周圍異樣的並非之後鄭重山一個人,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唐車,早就敏銳的感覺到了浮沉於空氣中的詭異殺機。
作為暗器高手,他的直覺和對危險的感知比起常人敏銳了不止百倍。也曾經千百次的出生入死。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疑神疑鬼,會莫名感到危險臨近,會擔心遭到飛來橫禍!
「飛來橫禍!」這個詞在唐車腦海中閃現的剎那,他總算是找到了危險的來源。
那種感覺就來自他的頭頂。
從天黑開始,他覺得天宇向憑空的低了幾尺。壓抑氣氛就像塊石頭死死的壓在他心頭,讓他莫名其妙的煩躁。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他忽然在感覺不到了那種煩悶,因為一股寒意憑空的從他頭頂滲透了下來。那種感覺就像……就像……對,就像一隻從空中懸下來的血滴子,似乎要在瞬間切斷他的脖子,再把他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提上半空。
想到這裡,唐車甚至清楚看見自己人頭入空的情景,在眼前飛快的一閃。
唐車也不由得打了寒戰,下意識的抬頭向天上看了過去。
他一眼就看見了對面柳樹上,像鳥一樣蹲著個人。那人將頭緊緊的埋在平伸的兩臂之間,唐車看不見他的雙手,卻能看見幾尺長的袖管,從他膝蓋開始一直拖到了腳面。也不知道他的雙腳到底是站在,還是抓在樹上,總之他整個人都在隨著柳條的顫動上下起伏,像是原本就掛在樹上的一片枯葉。
唐車乍驚之下右手外翻,剛剛握住了從袖管裡劃出的斬月飛刀。就見那人從雙臂中露出一隻血紅的獨眼,居高臨下的向自己看了過來。
唐車只覺得心口一緊,整顆心差點從腔子裡蹦了出來,毫不猶豫的打出了暗器。斬月飛刀如同劃破了夜空的閃電,刺眼冷芒乍閃即滅之間,將那人立足的柳條橫向削斷。
折斷的柳條還在空中飛旋,那個詭異的人影卻已經不知所蹤。唐車同時飛身激進,沒等樹枝落地就伸手接了過來。
「頭兒,怎麼了?」唐兵,唐馬一前一後的落在唐車身邊,呈品字形擺出了戒備的架勢。
唐車仰頭問道:「你們剛才看到人了麼?」
「哪有人?」唐兵驚訝道:「要是有人,能逃過咱們幾個的眼睛麼?你不會是眼花了吧?」
「可是……這是怎麼回事?」唐車拿著那截柳條皺起了眉頭,樹枝的根部明明並排印著兩處血跡,攔上去即像是有人曾經踩在上面,又像是被人握住的兩道手印。
「一節柳條啊?」唐馬接過柳條道:「除了粗點,沒什麼特別!」
「你沒看見……算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唐車話說到一半就嚥了回去,既然他們沒看見那道人影,自然也看不出柳條上的異樣。
唐馬安慰道:「前面有家客棧,我去安排住宿,一會你好好睡一覺,可能會好點。」
「也許吧!」唐車剛剛抬腳,他打出的那只斬月飛刀,就無聲無息的落到了他腳前,像紙片一樣貼在了他的腳掌上,而唐車卻像是渾然不知的抬腳向客棧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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