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縣長住一幢二層的小樓房,且還有一個挺大的院子。為了這個居所,他費了很大的勁,從弄地到蓋建,最後,鬧得滿城風雨,說他有貪污受賄嫌疑。那時候,縣城住單家獨院的人很少,他又是縣領導。
副縣長陪老婆去解釋這事,老婆對縣委書記說:「那房子是她僑居海外的大哥出的錢。」
改革開放那一年,他大哥從美國回來,見他們居住環境太差,就給了她一筆錢,要他們蓋一幢單家獨院,以後大哥會經常回來,就直接住家裡不住酒店。
副縣長說:「其實,這房子是他大哥的。」
縣委書記與副縣長曾在一個鎮擔任書記和鎮長,很有些交情,書記就要他在常委縣長聯席會議上做了鄭重說明。
這天,副縣長剛跨進院門,就聽見女兒娜娜的叫喊聲:「你要跟老爸說啊!我不再當打字員了,你要不說,我明天就不上班了。我不是嚇你,我這次是真的。這次絕對是真的!」
副縣長三步並著兩步往家裡走,因為有院子,家門敞開著,還沒進門,就在外面問:「你又吵吵什麼?別聽我進院門就假裝跟你媽嚷嚷。」
女兒就嘻嘻笑,說:「我沒聽到你進門啊!我一直在跟老媽說話啊!」
「你那點彫蟲小技,我還不知道?街上都聽見了!」副縣長在沙上坐下來,說,「有話當面對我說。」
娜娜就有點撤嬌地伸出雙手給副縣長看,說:「你看看吧?你看看吧!」
打字員還不僅僅是打字,還要負責印刷。那時候,打字機是一個很笨重的傢伙,有一個裝著幾千枚鉛字的大盤子,左手推著一個滾輪,推到擺放需要那個字的位置,右手一按鍵,就有一個夾子把那枚鉛字夾起來,敲打在卷在滾筒的複印紙上,一個字一尋找,一個敲打,不但要熟悉幾千個字的鉛字盤,還沒少化力氣。
這還不算,打好字,還要手工印刷,把複印紙小心翼翼拆下來,再小心翼翼沾在小型印刷器上,倒水絆墨,用一個掃子一次次地掃,掃得均勻,就是成品,晾在一邊,干了再裝訂成冊。每次印那麼一回,雙手都不可避免地沾滿油墨,且怎麼洗也洗不乾淨。
這會兒,娜娜伸出尖尖的十指,就有八指被油墨弄黑了。
娜娜說:「我就用這雙手給你泡茶好不好?」
副縣長看著女兒很不美觀的十指,說:「你怪得了誰?你自己笨只能怪自己。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嗎?要你找小張幫你弄。」
「每一次都找他啊?」
「找他就找他,他還敢不願意?他不願意,你告訴我,我去凶他一頓。」
「他有他的事要幹!」
副縣長說:「你可以叫他晚上加班啊!你們可以晚上再印刷嘛!」
「晚上,晚上,誰有事沒事喜歡回單位,喜歡回去加班。」
「你叫他回去,他還敢不回去?他敢不回去……」
娜娜打斷了老爸的話,說:「你又要凶他啊?人家跟你什麼關係?又要人幫忙,又要人加班,還要凶人家。」
「你和他關係不是很好嗎?」
「關係再好也不能這樣吧?」
副縣長笑嘻嘻地說:「女孩子,有時候要適度地施放點魅力,不然,男孩子怎麼圍著你轉啊?怎麼幫你做事啊?」
他要鼓勵女兒多跟小張接觸,年青人嘛,接觸的多,有了好感,這愛情也就不知不覺地產生了。
自從,意識到小張是個好青年,意識到再不抓緊找個女婿把他扶上去就再沒時間了,副縣長就跟女兒談過張建中。當然,只是很隨意地談他這個人,談他在單位的表現,談他們平時能不能談得來。最後說,這小子是個大笨蛋,你以後有事需要幫忙,找他肯定不會拒絕。
話不能說得太直白,女孩子家嘛,本來有好感,把話說白了,一害羞反而疏遠不交往了。
「他最近沒下鄉吧?」
娜娜沒反應過來,問:「你說誰?」
「還會是誰?你們單位那個小張。」
「沒有休了幾天病假,今天才上班。」
「他什麼時候病的?」
「好像從邊陲鎮回來就病了。」
副縣長「唉啊啊「叫起來,說「你怎麼現在才說,怎麼不早點說?你怎麼沒去看看他?」
「我又不是領導,我去看他?領導也沒去看他呢!」
「你看看,你看看。」副縣長手指戳著女兒說,「還同事呢?還黨校的同學呢?平時還說很談得來呢?一點階級感情也沒有,小張病了,你就應該去看看他。」
老媽從廚房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著,說:「我們娜娜怎麼去看他?一個女孩子家的,跑去看他,人家還不誤會了?還不以為娜娜跟他有什麼特殊關係了?」
娜娜說:「就是,就是。」
副縣長對老婆說:「你懂什麼?你一個家庭婦女懂什麼?我們在單位上班的人說話,你別插嘴。這叫同志感情,這叫兄弟姐妹感情。有事沒事就往那方面靠,庸俗不庸俗?別聽你媽的。她不懂這些。他病了,你去看他,他會多麼地感動啊!一個單位的,你再叫他幫你幹點事,他還會不幫你嗎?叫他回去加班,他會不加班嗎?這叫感情投資。」
他教導的感情投資當然還不止這些。
娜娜說:「你幫我,一句話的事,我還有必要搞得那麼複雜去搞感情投資嗎?」
副縣長嚴肅了,說:「你覺得,我能開這個口嗎?把你安排在縣委辦,已經有很多人說三道四了,我再把你調到一個輕鬆的好崗位,你不怕別人的唾沫把我浸了?工作要靠自己努力,別再打老爸的主意!」
娜娜生氣了,說:「就知道你不會幫我,就知道你嚴格要求自己,也嚴格要求家裡人。」
老媽說:「吃飯了。」
說話間,老媽已經把飯菜碗筷擺好了。
副縣長問:「你那寶貝兒子呢?」
老媽說:「他今天不在家吃飯。」
「又不知在外面搞什麼鬼名堂。」
「他還能幹什麼?現在,他還能幹什麼?」
老媽不無埋怨。一提到兒子,她就想起副縣長公事公辦把兒子從副局長的位置撤了下來。她總認為,兒子跟那女人結婚有什麼?總比兩敗俱傷,把兒子的前途也毀了。
(感謝「東東官途」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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