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 仙誓

正文 章 節五百九十一 應與不應 文 / 仙誓

    「如果是師尊來呢?」沈言看在徐簾忽然放慢了步伐,好奇的問了一句。

    「一劍……覆九州!」沉默了許久,直到沈言以為徐簾都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方才平平淡淡的拋出四個字來!

    沈言還想說些什麼,但卻看見徐簾的眼角微微一動,他順著後者的目光望了過去……已是黃昏的皇城內,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者,正緩慢的朝他們二人走來。

    他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

    蘇衫冷站在皇城內城的城頭上,遙遙看著夕陽跌進遠山。

    因為城樓很高的緣故,乃至於風聲獵獵,將他身上的明黃色長袍都吹得鼓蕩起來。

    這一段很長的城頭之上,沒有任何侍衛,唯有負手而立於城頭邊緣,微微瞇起眼睛的那個身影,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空氣中的氣氛,忽然在許久之後變得有些詭異。

    這種氣味很淡,但到了蘇衫冷這種境界的強者,卻可以很容易,也很清晰的分辨出來這一些細微的變化。

    於是他回過了頭去。

    那是怎樣的一對眸子。

    直到無數年後,蘇衫冷都仍忘不了自己在城頭之上轉過身來的一剎那,和自己目光相撞的那一對眸子。

    說燦若星辰,偏偏又彷彿是晦暗的天空。

    說深邃如淵,偏偏又似乎潛藏著無盡的無知,彷彿什麼都不懂一般。

    說凜然如劍,偏偏又像是一陣優柔的春風,只微微一動,便化作了絲絲細雨。

    直到兩者對視了許久,蘇衫冷也終是沒有從這個人的眸子中分辨出任何想要的東西來,哪怕一丁點兒都沒有。

    平靜。

    當徐簾的目光和蘇衫冷接觸的一瞬間,沈言整個人渾身的肌肉完全緊繃了起來,他能從對面那個穿著明黃色長袍的男子身上,感覺到那種幾乎能讓人窒息的氣息。

    所以在兩人目光相觸的時候,他和那領路的老太監同時頓住了腳步。

    直到沈言渾身的氣息都隨著這浩渺皇城的韻律起伏的時候,徐簾和蘇衫冷方才同時將目光一轉。於是乎兩者間眼中凌厲的刀鋒,似乎驀然收斂。

    「兩位……想來便是天元大陸遠來之客了?」蘇衫冷的目光微微跳動了片刻,卻也不知是在思索些什麼,不過少頃之後,終於還是等到了他開口。

    待得他出聲後,城頭上籠罩的無形陰霾,或者說那只有沈言方才能感覺到的浩瀚威壓,突兀的消散一空。

    沈言整個人的身形一顫,差一點沒有在這種巨大落差之下一屁股摔倒在地。

    「天元,宋,蒼木州,蒼瀾領。」徐簾倒是沒有隱瞞兩人的來歷,但他的目光竟沒有流露出分毫的怯懦和閃爍。

    便連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竟是大宋來者,卻不知兩位踏入九州,滅殺蘇朝督查使後又來到衍州,是所為何事?」蘇衫冷再度打量起徐簾來,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似乎想要看透這個青年。

    但毫無疑問的,他仍然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的答案。

    這個青衫男子是什麼性子,到底想做什麼,他一點一滴都看不明白。蘇衫冷雖然不願,但不得不承認,這是許多年來唯一一個讓自己無法看出半點端倪的人。

    思慮了少頃,蘇衫冷終於決定放棄言語過招的打算,他不相信一個能在自己面前絲毫不顯山露水的人,會聽不出來自己虛與委蛇的試探。

    所以他開門見山,打蛇七寸。

    「督查使的死,乃是他咎由自取。」徐簾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竟是隱隱從言語中透露著一種傲慢的感覺。

    畢竟在整個九州權勢最大,實力也臻至巔峰的蘇衫冷面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也不知道需要浪費掉多少的勇氣和膽魄。

    但徐簾絲毫不以為然。

    他似乎沒有看見蘇衫冷眼中的挪揄和怒意。

    他也沒有勇氣,因為只要給他一柄刀,就算面前站著的是趙清虛,他也敢擼起袖子衝上前去給對方一下。

    他也沒有膽魄,或者說他的膽魄已經藏在了這整個天地之間……連天地都能包了去。

    你開門見山,我作壁上觀。你打蛇七寸,我橫眉袖手。這就是徐簾的應對,偏生這應對,竟能讓蘇衫冷都沒有絲毫招架的能力。

    或者說這分明就是藉著他的話,將一切事情都放到了檯面上來。

    如果蘇衫冷不動用自己力量出手的話,那麼就只能順著徐簾的話談論下去。

    這也可以算做謀略,一句話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給拉到了檯面上來,這便是赤~裸裸的陽謀!

    你應也罷不應也罷,局已經成。動手……蘇衫冷從未想過這一點。他是蘇朝天子,也是九州的大半個主人。

    所以他更想得到的東西,還是天元大陸那裡的情況。沈言兩人是怎麼來的?或者說天元大陸是不是已經有了能讓許多人來到九州的辦法?

    蘇衫冷擔心的是這個,他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正是這個。

    一山不容二虎,敞若天元本陸那更恐怖的巔峰力量步入九州,他身為蘇朝之主,整個九州的統轄者,又應該怎樣去應對?

    與其應對那些可能出現的天元之局,倒不如面對徐簾這挑上檯面來的陽謀之局。

    所以……不是選擇的問題。而是蘇衫冷已經被逼到了沒有選擇的境地上,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他動手,擊殺這二人或許很簡單,但說不得挑起的事端,便會波及整個九州。

    毫無疑問,蘇衫冷是一個極其英明的君主,也是一個下棋之時能想三步,五步,乃至十餘步的高手,所以他此刻的做法,端得是無比正確的。

    敞若日後大長老殺上門來,怕不得會讓他悔恨成何種模樣。這種事情或者也有發生的可能性,畢竟大長老只要身存一點劍意,便能讓九州一劍傾覆。

    這一點是徐簾所證實的,而沈言也極其相信。

    蘇衫冷雖不知道,但他並非是一個愚笨的人,所以他很聰明的在第一時間做出了自己的抉擇……你這陽謀,我接了!

    沈言不知曉所謂的陽謀與什麼謀,但是他仍然感覺對面的那個身穿明黃色長袍的男子,迎著城頭的獵獵冷風,緊皺了眉頭半晌。

    雖然這眉頭最後是舒展了開來,但沈言卻明白他畢竟是思籌著什麼難事。

    「既然你說算了,寡人便給你這個面子。」蘇衫冷的言辭有些莫名其妙,為什麼徐簾說算了,他就要給這樣一個面子?

    實則蘇朝督查使已死,而他不可能出手,更擔憂天元大陸是否有著什麼讓大量修者來到九州大陸的辦法,所以直接放棄了在這件事上糾纏。

    因為蘇衫冷明白,和徐簾這樣的人交談,你從一開始就要弄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裡。

    算了便是算了,沒有什麼好拉鋸的地方。再次之,這麼一句話,又等於是將球拋給了徐簾,我既然已經給了你面子,那麼你是不是應該也要給我一些面子認罪之類的?

    蘇衫冷想的很妙,但事實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因為徐簾竟是在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之後,竟然是轉身就走。

    那老太監先前一直佝僂著背,即便先前徐簾言辭多有不當的地方,他也沒有任何反應。不過這一刻,他的眸子裡卻是閃現出一抹冷意。

    「且慢!」

    徐簾只是剛剛轉過了身子,甚至於還來不及抬起步伐,蘇衫冷便出聲道,他的神色,卻已經是頗為無奈了。

    待得徐簾轉過身來,蘇衫冷方才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地面。

    「站在這裡賞賞日落,倒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

    徐簾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走到了蘇衫冷的近前。

    沈言見狀,直接就跟在了徐簾的身後……畢竟他雖然從那男子對自己的稱呼上知曉了對方乃是蘇朝之主,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對方若是有意擊殺徐簾而他又離得如此之遠,只怕是根本沒有任何救援的機會的。

    沈言根本就忘卻了自己是不是蘇衫冷對手這一件事。

    而那老太監看見沈言如此動作,微微一愣之後,也是快步走到了自己主子的身後,又恢復了那副佝僂著背的模樣。

    「……可惜這落日,太快便沒了影蹤。」待得徐簾站到自己身側,蘇衫冷方才微微歎了口氣道,他的目光卻是根本沒有望著遠方,反而是看著近在咫尺的前者。

    那張面龐,竟也是出奇的平凡。配上那一對眸子,竟似乎一個毫不起眼的尋常人一般,這也更是令蘇衫冷暗自沉默。

    無論是從面上,眼神中,還是語氣以及行為動作中,他看到的除了雲淡風輕便是平靜。

    吃飯喝水人人會,但若是將這份本事帶到人生中,便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今夜應當是有月的。」徐簾平靜的回望著他。

    「有月自然是好的,若是月旁伴著繁星便更好,不過卻總有一二凡人,試圖伸手去摘下那星辰來!」蘇衫冷頓了半響,似笑非笑道。

    「登上危樓,若不伸伸手,未免太可惜了點……敞若能抓住一顆星辰,那豈非撞了天大的運氣。」徐簾的語氣,卻絲毫不為所動。

    蘇衫冷終究妥協。

    「你們想要做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東西。」徐簾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再度平靜道,只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眸子驀地燦若星辰。

    蘇衫冷的神色一動,再看時,那一對眸子裡的神色便再度恢復了沉寂。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