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幽玄燈籠一般的瞳孔落在徐簾的身上.眼底卻是泛起了一絲驚疑不定的神情.
因為後者身上沒有任何的氣息能讓他察覺……除了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就只有對方的修為超過他至少三個境界的絕對壓制下.才能出現如此詭異的情形.
(此人倒是面生.不過本尊的運氣應該不會那麼差吧.不過不管怎樣.那個沈言的背後都站著北劍仙.倒是不能真的對他做些什麼.)
赤幽玄當然不知道北劍仙此時的狀況.因為後者孤身上帝都的事情.對於皇室來說絕對算不上是為臉上增光的事情.所以根本就沒有洩露出去.
(他們來雪雲沼澤鐵定北劍仙鐵定是知道的.要是死在了這裡……想都不用想.那個煞星絕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
念及北劍仙的恐怖.以及上次遍體鱗傷的疼痛.赤幽玄不由得縮了縮腦袋.
「咳咳……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對本尊說話.難道不知道本尊的身份不成.」赤幽玄冷聲說道.但言語間卻並非那樣強硬.
沈言這一下倒是驚訝了起來.赤幽玄的態度.怎麼會如此溫軟.他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徐簾的身上.難道這廝其實深藏不露.剛巧赤幽玄能看出他的恐怖來.
豈料徐簾根本就沒有理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只是抬起還在往下滴著水的頭顱來.望著半空中赤幽玄的那碩大的頭顱.然後平淡的拋出一句話來.
「我只說三句話.」
徐簾的態度不單單是淡然.甚至都能算得上平靜了.但赤幽玄的瞳孔卻是猛然一縮.他心頭更是捉摸不定起來.
「我需要寒月冰魄.」
寒月冰魄是天材地寶.具有巨大的冰寒之力.玄陰月華之氣.但赤幽玄聽到徐簾這冷冰冰的一句話.竟是直接身軀一抖.一枚散發著淡淡涼意.拳頭大小的晶藍色石頭便朝著後者飛了過去.
徐簾一把握住.寒月冰魄內蘊藏的玄陰月華之氣只有在被凝練之後才會附在靈器之上.單單它本身.握住的時候只有淡淡的涼意.
沈言和蝶依的目光已經變得驚駭無比了起來.但徐簾顯然沒有管顧他們兩人的意思.只是將寒月冰魄放進懷中.而後抽回手來.背在了身後.
「其次.我要惜誦殘頁.也即是沈言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被你偷偷留下的那一張白紙.」
赤幽玄身上的鱗片頃刻間倒豎了起來.而後用一種充滿了殺意的目光看著徐簾.
惜誦殘頁絕對是寶貝.那東西竟縮短赤幽玄蛻變的時間.讓他甲子之後的化龍劫提前整整七年.這種寶物.他又怎會如同寒月冰魄一般隨手交出來.
所以他才會露出這種目光.那目光裡的殺意.凝如實質.
連離著一段距離的蝶依和沈言都感受的分明.他們兩人甚至連挪動一下步伐都難.
此時沈言方才知曉.上境與非上境的差別到底有多大.他在這樣的強者面前.根本就連絲毫的還手之力都沒有.
唯一例外的便只有徐簾.即使他是受到殺氣的直接衝擊.
徐簾不是用修為和氣勢去抵抗.而是他心神自我到了極限.也即唯我論的極致和巔峰.
所以想要用氣勢「聽潮閣」,全和殺氣這種莫須有的東西壓垮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在徐簾的心底.他自己就是神.
你想要用氣勢和殺意壓垮一個自己將自己當做神的傢伙.這根本就不易於你想要去直接在現實中殺掉一位真正的神靈.
區別只是一個是真實的.確確實實存在於宇宙之中的神靈.另一個是虛幻的.只有他自己信仰自己的唯我存在罷了.
「唉……」
就在徐簾和赤幽玄毫無懼意的對視的時候.一聲孤寂苦楚的淡淡歎息傳了出來.
沈言的眸子中一下子便泛過一絲喜意.但赤幽玄整個人卻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一般.眼底的殺意盡皆收斂.然後直接從鱗片下抖出那惜誦殘頁.旋即彷彿被追殺一般急急忙忙的縮回了深潭之內.頃刻之間聲息皆無.
徐簾伸手接過惜誦殘頁.而後對一臉喜意的沈言沉聲說道:「走.」
沈言和蝶依正要問些什麼.但見徐簾並不解釋……於是兩人沉默了少頃.也便直接往後退去.準備離開此處.
待得他們退出數十丈後.徐簾方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然後將惜誦殘頁放在懷中.轉過身去.恢復了雲淡風輕的模樣悠哉哉的往外走.
在走到滿臉血跡.整個人倚著一株樹木方才沒有倒下去的蘇怡身旁時.徐簾微微頓了頓.
先前沈言在這個地方也差一點頓足.但他仍是沒有停留.
徐簾卻是頓足之後.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拿出一枚灰不溜秋的丹藥.彎身放在了蘇怡身前的雪地上.然後飄然離去.走之前還輕描淡寫的留下了一句話.
「能止血.不過是有毒的.」
在徐簾離開之後.蘇怡努力的好幾次.方才緩緩鬆開了自己捂著雙耳的手來.徐簾的聲音他並沒有聽到.因為她已經完全聾了.
但離得這麼近.根據嘴唇的動作.她倒是能捕捉到徐簾想要說些什麼.
蘇怡彎下自己裊娜的纖腰.而後用滿是血跡的右手撿起那一枚丹藥……微微遲疑了一下之後.一口將其吞了下去.
旋即她的神色便扭曲了起來.不過片刻之後她卻發覺自己的雙耳中那撕裂的疼痛感消失了.
在那彷彿要將腦袋撕裂開的痛楚消失之後.蘇怡直接就捂著胸口一手搭在樹上乾嘔起來.不過吐了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倒不是她中了毒.而是那藥丸的味道.實在是太噁心了點……即便蘇怡強自忍耐.但也還是沒有忍住心頭那股反胃的衝動.
在原地微微恢復了一下體力.蘇怡方才踉蹌著朝已經成了小黑點的沈言等人追去.
而在她從後面趕來的同時.沈言終於是忍不住心頭的疑惑……他竟然先詢問了一個自己似乎不該詢問的問題.
「徐簾.你讓蘇怡吃了什麼.」他先前看見徐簾從懷中摸出了一枚丹藥.然後放在蘇怡的腳下.甚至於因為龍象金身帶來的軀體增幅.他也隱隱約約聽清了那一句話.
什麼叫做能治好耳朵上的傷.但是是有毒的.沈言可不跟蘇怡這個剛剛和徐簾相處沒多久的雛兒一樣.他可是知道這廝雖然冷淡了點.但每一句話可都是經得起推敲的……既然他說是有毒.那一定就是有毒的.
「你關心她.」徐簾詫異的抬了抬眼.他本以為沈言會問赤幽玄的事情.
「沒有……這怎麼可能.」沈言一滯.旋即急忙否認.
徐簾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但還是解釋了一句.
「那丹藥能止血.但她聾定了.至於我說的毒.不過是個小小的負面作用.沒有什麼生命危險.更不是你想像的狼虎猛藥.」
沈言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他便再度張開口來.正準備詢問赤幽玄的事情.徐簾卻先一步的打斷了他.
「根據以往的情況來看.你應該是準備詢問我赤幽玄的事情了.」徐簾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言語.
「那麼我大概和你說一下吧.如果你想聽的話.」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葉東來他們告訴過我赤幽玄吃的虧.它在北劍仙那裡受的傷.絕對是讓他回想起來都駭然的.」
「而我之所以以那副強硬的姿態讓他從深潭出來.然後不說任何廢話同他討要寒月冰魄的底氣也正在於此.」徐簾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笑.
「他雖然不認我.但知道你背後有著北劍仙……所以不敢妄自動手.否則它也不會成為雪雲霸主了.」
「寒月冰魄是打造靈器的東西.對他來說意義不大.加之你和我提到過.他當時提出了日曜金精.寒月冰魄等物讓你自己挑選.那就代表著他真的不看重這東西.所以我直接以強硬的姿態討要.他在衡量一下利弊之後.只有選擇交出來.」
沈言聽到這裡.卻是有些好奇:「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惜誦殘頁這東西又有什麼資格讓他冒著得罪師尊的危險.露出那麼重的殺意來呢.」
徐簾冷冷笑了笑.當然在沈言的眼中他只是扯動了一下嘴唇.來做出一個笑的表情罷了.
「很簡單.惜誦殘頁對它有很大的好處.」
「對於修者來說.重要的東西有修為和壽命.還有靈器.可對於赤幽玄來說.連壽命都省了.而靈器只怕還比不得他那一身鱗甲.所以惜誦殘頁影響的必然只有修為.」
「所以.他剛剛已經冒著殺死我們.千里逃遁的想法了.」
沈言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露出了後怕的神情.在那樣的情形下.他連躲避和對抗的可能性都不會有.就會被直接轟殺成渣.
「所幸師尊不放心跟著我們來了.不然只怕今天還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徐簾又是不屑的嗤笑一聲.而後緩緩揚起了手中一道已經沒有了絲毫靈光的符紙.
「這是納音符.我偷偷在北劍仙歎氣的時候將那聲音存了下來.就是為了來雪雲沼澤面對赤幽玄時所做的準備.否則先前北劍仙就直接動手了.那裡會發出聲音.還是這充滿了無奈的歎息聲……」
沈言震驚的看著徐簾.他根本沒有料到這一切竟是後者搞的鬼.
「不過赤幽玄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修為和性命孰輕孰重.面對那種頭腦一根筋.老是心存僥倖的傢伙.只怕還真的沒有這樣容易就矇混過去.」徐簾平靜的總結一句.
實則他根本不知曉.赤幽玄之所以不敢去捋大長老虎鬚.抱一抱僥倖心理的緣故.是因為那一日……
赤幽玄正從深潭中冒出頭來沐浴從樹木枝椏中滲透出來的陽光.天空中卻直接轟然砸下了一個修者.
他肚子正好有些餓了.便張開大口準備一口吞了對方.但直接被那斷了一臂的傢伙一掌震飛了開去.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了深潭之中.
所幸那修者傷勢過重.並沒有追殺他.但他在躲進深潭裡聽到那修者的喃喃自語時.直接給嚇了個半死.
「皇室那群老東西.果然沒有說謊.北劍仙著實恐怖.抬眼便斷我一臂.這傷口之上縈繞的劍意太過難纏.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讓這斷臂重生……」
直到這個時候.赤幽玄才看清那人竟是木州令柳重山.
這一下子他徹底被北劍仙給擊碎了所有的抵抗心理.連木州令這種上境第三重.聚靈境的修者連對方一眼都擋不住.他赤幽玄又算個屁.
所以才會造成今日這般.甚至出乎徐簾意料的順利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