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的風雪,早已鋪砌好一地的銀白。
萬里山河萬里白,大概如斯。
當一縷暖紅的陽光投向地平線之時,男子的神色間,終於有了波動。隨著眼角微微彎起的狹長弧度,這天地間的風雪,似乎都隱隱輕柔了半籌。
雖然,風雪依舊凌厲。
在那一望際的銀白盡頭,數披上朝陽餘韻的身影,緩步行來。風雪甚急,卻連半分都融入不了那個莫名的圈子。即便只是微微觸及,那盡雪花,已被漫天的氣勢絞成了粉碎。
同負手而立在崖邊的白衣男子不同,這一行人身上,不染半分煙塵,不沾絲毫風雪。
來者數有千餘,白衣男子面色不改。極目望去,那千人身後的銀白雪地之上,居然連絲毫的痕跡都沒有。許是風雪太大,遮掩住了這些人的腳印也未嘗不可?
「來了?」白衣男子看著離自己約有十丈距離的一眾強者,突兀的開口道。
話音如刀,斬碎天地一切。
他的對面,千人衣著色澤各異,獨有一人,一襲青衣著身——
似是風雪中的一抹新綠。
映襯著這已然快要消弭的晚冬,也許,這一襲青衣的男子……所等待的……不僅僅是春天。
「來了!」青衣男子劍眉星目,唇紅齒白。手中折扇微微一晃,將面前數風雪扇了開去……這動作,卻是那樣自然的溶於天地之間。
「來了……終究還是來了麼……」白衣男子忽然閉上了雙眸,喃喃自語道。
話音如煙,柔的讓人心顫。
「來了……又如何?」青衣男子合上手中折扇,輕笑一聲,似是在質問這漫天風雪。
「既然來了……那便……留下吧!」白衣男子驀然睜開雙眼,傲氣凌然。眸子中的傲然,彷彿折服了整個天地。
話音如雪,冷的讓人滲然。
青衣男子忽然伸出右手,執平折扇,將一片雪花輕輕的接住,而後驀然打開折扇,輕輕朝著白衣男子一揮,風雪……倏然靜止!
……
冬。是寂寥的,若是再兼著幾分蕭索,豈非最淒涼不過。
東華山巔,雲潮霧海,青松疊嶂,四季如常。紫竹紅花,目不暇接,恍若仙境。
時值深冬,整個東華山,都縈繞在一種悲慼和寂寥的氛圍中。
冬。本就如此寂寥。怨不得漫山遍野被染成銀白的綠樹紅花,還有那翻騰迭起的雲潮霧海。
此刻的東華山巔,卻更是一片愁雲慘淡,肅殺之氣凜然沖天,怎生的淒涼如此。
「沈言——交出斷天刀!不然休怪吾等情!」
「交出斷天刀!吾等尚且考慮留你一個全屍……」
「沈言,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不交出斷天刀,今日必然讓你屍骨存!」
當青衣男子將折扇揮向沈言的那一刻,數強者,終究是森然厲喝了起來。
屍骨存——屍骨存——這冷冽的話音,彷彿將那愁雲白雪都映成了血紅色一般,帶上了濃濃的血腥味。
那一道道凌厲的話語,卻仍舊在山巔迴盪,隨著狂風,在山巔之上肆虐。一位冷峻的青年,就那麼站在山崖上,身後,便是萬丈深淵。可他的眸子中,卻分明沒有半分的怯懦和躊躇!彷彿,這天地都不足以讓他畏懼半分!
青年一襲白色衣衫……彷彿與這漫天白雪溶為了一體。站的那麼筆直,那麼堅挺!這一腔沖天的傲氣和豪情,又是何等的自信和傲然!以一己之身面對數百手腕通天,移山倒海都不在話下的強者……又是何等的風情!這寰宇天地!只有沈言!
「葉顏回!……好一個天機公子葉顏回!」沈言驀然失笑,這一瞬間,竟是連那漫天的風雪都成了陪襯。
青衫男子微微退後一步,只是淡然一笑,卻未答話。
「沈言!還在妄圖奇跡出現麼……」
「沈言——交出斷天刀,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吾等知曉你近日便要渡劫,破碎虛空,乃成仙而去!布下了這一個局,你認為,你還能逃的了麼?」……
沈言的眸子中,分明沒有半分懼怕,甚至,連本該出現的驚疑都沒有。
他的眼神中,至始至終,都帶著一抹淡淡的譏諷,還有——不屑!
這一刻,那份不屑和譏諷甚至轉為了嘲笑!沈言笑了,狂傲的仰天而笑!
「逃?!!!」
「誰能讓我沈言逃?誰有這個本事?誰能讓我沈言生起逃跑的念頭?」
「你?你?你?……還是你?!!!」沈言的手指鉛華洗盡,不沾染半分煙塵的氣息。
隨著他手指的方位不斷的變動,所有人的目光,居然都不斷的轉變著——彷彿他的手指上,帶著一種法抵禦的魔力一般。
冷冽的質問聲響起……每一個讓他手指點到的人,都不由的偏過了自己的頭去。
滿目強者,竟人敢與他對視!
「若不是葉顏回,爾等豈能尋到我的蹤跡……」
沈言冷冷掃了一眼那青衫男子,嘴角勾勒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實在是可笑之至……數移山倒海翻天覆地的強者,竟然連他的蹤跡都找尋不到。
「逃?我沒打算逃……」沈言的目光一凜,緊接著沉靜了下來,聲音雖小,但能刺破漫天狂風。他的目光,緩緩的落在了插在地上……仿若水晶般,帶著一股森然寒意,冰花四散的刀上!
所有人的眼神,頃刻間被他的動作所吸引。每個人看向斷天刀的時候,眼神中都帶著一抹強烈的渴望。……
斷天刀。一柄神秘的刀,連沈言都不知道,它到底來自哪裡。甚至,他連怎樣得到斷天刀的過程,都記不清楚。或者說,他的腦海中,從來沒有這段記憶。彷彿從生下來,斷天刀就已經在他手中一樣。斷天刀在手!天下敵!
寥寥九個字……道盡了一切!沒有人能抵抗他的誘惑,天下敵四個字,沒有人可以視若睹。
這些強者,之所以聚集在東華山巔,只有一個目的,逼迫沈言交出斷天刀!
若是平常,這些人根本沒有半分的機會。沈言的實力,已經到達了巔峰!只差一步,就要度過天劫,飛昇而去。
更何況,手中還握著足以天下敵的斷天刀。這些人,即便再眼饞,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而現在,卻是一個機會。一個能讓沈言放棄斷天刀的機會。沈言近日便要渡劫!若是他不顧一切的出手,便會頃刻間引來天劫。和數強者交手,絕對是兩敗俱傷。等到天劫到來之時,沈言絕對沒有能力可以抵擋。
這些人賭,賭沈言不會放棄飛昇,去和他們拚個兩敗俱傷。飛昇,羽化成仙的誘惑,這些強者認為,沈言沒有理由和他們死磕。
……
「沈言,不要強硬了……天劫降下,你若實力完全尚有極大的機會渡過,若是和我等拚個兩敗俱傷,便勢必在天劫之下化為灰燼……你真捨得,那羽化登仙的誘惑?
「斷天刀,是神州之物……你霸佔了它這麼久,飛昇之時,理應留下!」
「不錯!難道你還想將斷天刀帶入上界不成?……留下斷天刀,吾等必然離去!」
……
「狗屁!誰給你們的膽子……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奪我的斷天刀!」沈言不屑的怒罵一聲,而後寒聲道。
「放肆!」
「沈言——你實力雖然強絕天下,但我們這麼多人,你也沒有把握拿下!」
「狂妄……天劫降下,不久就要化為灰灰!居然還敢辱罵吾等!」沈言此話,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些強者,多數是一派掌門,不然便是魔道巨擎,誰敢如此辱罵他們。
至於葉顏回,手中卻是掌握著一門衍天算法。否則這數強者,連他的蹤跡都不會知曉。
沈言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將神州數巨頭,罵成狗屁的人!
如此豪情!舉世雙!也唯有此等豪情萬丈之人,方才配得上斷天刀天下敵之名!
沈言驀然失聲,似乎出了一聲嗤笑。然而這笑聲,在山巔的冷風中,卻顯得這麼蕭瑟和刺骨。
「知道麼?在我眼中——你們就是一個笑話!笑話!懂麼?」
「螻蟻一般的存在——也敢妄圖從我手中奪取斷天刀,不管你們有多少人!」
「不管你們是哪個門派的掌門……管你們化神元嬰,煉虛合體!」
「亦或者……隱世散仙!告訴你們……敢來奪我的斷天刀!你們死定了,你們今天死定了!」沈言的眼神,森然比。
「誰都救不了你們……一群螻蟻!你們懂麼?螻蟻,比螞蟻還要渺小的存在!我翻手就能滅殺了你們!」他的話語,狂傲的彷彿不把這天地放在眼中一般。
……
「沈言!吾等不和你逞口舌之利!你天劫在即,真敢動手?莫不然,真的想落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不錯!沈言,吾等承認,論是誰單獨對上你,都不是對手!但你真有把握,和我們拚個你死我活後,還能度過天劫?」
「……要知道!度不過天劫,你除了兵解成為散仙,就是必死疑!等你凝練散仙之體的時候,我等翻手就能滅殺了你!」
「你若成為散仙……只怕現在的實力,連三成都剩不下!沒有度過散仙劫數的散仙,就是渣滓!就是螻蟻!」
「到了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吾等亦不想和你拚死拚活!交出斷天刀,吾等讓你安然渡劫!」
這些人,卻是把沈言的話,全數還給了他。螻蟻!若他真的度不過天劫,兵解成散仙,也只能算作螻蟻。沈言的面色平淡,分明看不出絲毫的波動,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沈言不是常人,他寄情於刀,極情於刀。刀在人在,刀毀人亡。
他蒼白的右手,緩緩放在了那晶瑩雪白的刀柄之上……而後五指猛然攥緊!
「斷天刀!就在我手中!誰若有膽——上前來取!」又是一聲嗤笑,對數強者蔑視,需多言。隨著話音落下,一聲驚天動地的刀鳴聲響起,將山巔的狂風朔雪都絞了個粉碎。
所有人面面相覷,竟然沒有一個人膽敢上前一步。即便他們有上千人,沈言只是一個人!
沈言就是一個神話,一個不可逾越的神話!
雖然滿目都是當世強者,但沈言的眼中,只有斷天刀!哪怕一戰之後,天劫落下,就是化為灰燼。但沈言可曾畏懼半分?不曾!斷天刀在手,有我敵!
「螻蟻就是螻蟻……一群螻蟻在一起,依然是螻蟻!」沈言的聲音中,帶著一抹濃濃的嘲諷。
「你們真以為——我會交出斷天刀?我會保存實力,去迎接天劫?」人說話,似是被沈言持刀的威勢所迫。
「可惜……可惜你們的算盤打錯了!我沈言從來不受人脅迫,哪怕這一戰之後,我沈言在天劫之下魂飛魄散,再不得生……」
「但我沈言仍然,要讓爾等知道,威脅我的下場!!!」
沈言狂笑,是那樣的不羈,那樣的傲然,那樣的灑脫……
「斷天刀!你們不是想得到斷天刀麼?我便讓你們見識一下——斷天刀的力量!」一聲長嘯,沈言殺伐天下的氣勢,沖天而起,似要將這天,都捅出一個窟窿來。
「沈言——你!!!」
「你真捨得……用自己的性命,來和我們拚個死活?」
「……現在罷手,吾等絕不會為難!」
山巔的狂風被斷天刀的刀鳴絞了個粉碎,此刻所有人的聲音,是那麼明朗。
沈言的一襲青衫,風自動。連身後漫天的雲海和霧靄,都成了他的陪襯。
他的臉上,再度出現了一抹厭惡,還有譏笑……
如此烏合之眾,也敢妄稱名門大派,驚世魔頭!
即便再來上千萬,他沈言,又有何懼哉!沈言一生,從不懼怕任何人!
這些強者,即便真的與自己拚個生死出來……在沈言看來,仍然是那麼的可笑!
一群螻蟻!一群被貪慾蒙蔽了心智的強者!他的眼中,只有不屑!
即便他沈言今日,真的隕落在這東華山巔,也死而憾!
風雨不動安如山!便是這天地崩塌在他面前,沈言的眼中,亦不會有絲毫怯懦!
冷厲的笑容!那麼狂傲,那麼不羈!
沈言的手,沉穩的握在了斷天刀的刀柄之上,眼神漠然。
蟄龍已驚眠,一嘯動千山!天生唯戰!寧折不彎!
——沈言的面上,突然泛起了濃郁的笑容。
人生能得一知己,死而憾矣!即便這知己,只是一柄刀!
沈言驀地長嘯一聲——何止天崩地裂!風雲都為之失色,天地都為之驚容!
「斷天刀——是我沈言的刀!誰都搶不走——天地亦然!」
冷厲的聲音,如同沾染了九幽之地的陰森,是那麼的讓人森然和驚顫。
想要染指斷天刀?……爾等,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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