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蓮是這男人堆兒裡數一數二心思細膩之輩。他有心給寶玉兄弟一個警示,然而轉念一想,早聽說寶玉在那個高夙玉身上用了不少的心思,自己無憑無據,紅口白牙的就說人家和北靜王有私,寶玉不信也就罷了,就怕還懷疑自己的用心,壞了這些年的兄弟情義。
憑借自己一身的武藝,先拿下那對姦夫淫婦,屆時叫寶兄弟親自處置,也好挽回寶兄弟一點面子。
柳湘蓮想的十分好,他自恃一身家傳的武學出神入化,無能人近他的身。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湘蓮那點本事,對付對付薛蟠這樣的傻子倒還好,若是真見了那些絕世高手,只有被擒的份兒。
再說北靜王水溶,本就是個狡黠多思之人,再加上他為重新在朝堂站穩腳跟,身邊收納了不少能人異士。這日水溶才到了高夙玉的小宅附近,他身邊的人便發現了鬼鬼祟祟伏在牆頭上的柳湘蓮。幾個人沒費什麼事兒就將人擒了下來,柳湘蓮倒想硬些骨氣,可惜那些人刑訊逼供的功夫絲毫不弱鎮撫司。柳湘蓮咬牙幾次還是招了自己的來意。
水溶惱羞成怒,心裡不但恨了賈寶玉,更厭惡了高夙玉。
高夙玉全然不知自己哪裡得罪了水溶,想著前兩次還甜情蜜意,說著羞人的情話,可這轉眼間水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全然不理自己的哀求。高夙玉不敢去北靜王府鬧,就命了貼身丫鬟悄悄去打聽消息。
水溶離了高夙玉,芳姨娘覷著機會復又得寵,而那廂高夙玉不敢將寶都押在水溶身上,緊著寫了兩首酸溜溜的小詩命茗煙偷遞進去給寶玉。
寶玉恰如同久旱逢甘露,見了這詩如命根子一般,覺也不肯睡,連夜寫回信,鬧的一屋子人都不得安生。趙姨娘的眼線聽說此事。越發添油加醋的說與了賈政聽。
就在水溶以為不過一場風流韻事,隨即就會煙消雲散的時候,僉都御史袁可立忽然在早朝狀告北靜王行為不端,依仗世襲的爵位誘拐無辜少女,如今得手便棄之如履。
偏這日早朝孝宗舊疾復發並未出席,只二皇子並五皇子在列主持。
正德聞言冷笑看向水溶:「世人皆知,北靜王乃是當世賢王,難道也會幹出這種不入流的事情來?」
李靖緊鎖眉頭:「依本王來看這裡面卻有蹊蹺。先不說北靜王一表人才,就說這那少女若真是好人家的女兒,又怎麼會與外面男子私相往來?」
朝上有親近二皇子並北靜王的,紛紛附和幫腔。
袁可立不動聲色的望了望遠處的正德,見正德微微頷首,這才接話:「王爺有所不知」袁可立就將水溶與賈寶玉的私交說明給眾人,「那少女是賈寶玉的未婚妻子,因賈家尚在孝期不能娶親,聞聽那賈寶玉情深意重,特托付了北靜王代為照顧。想不到北靜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引誘了無辜少女不說,還始亂終棄。更將賈寶玉蒙騙在鼓裡。」
四下一片嘩然,不少人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水溶。
水溶臉上一片燒紅,嘴角發白,隱藏在寬大朝服袖口裡的手微微顫粟。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就這樣白白葬送。水溶穩穩心神,這才笑道:「袁大人這頂帽子未免太沉重了些,小王可萬萬不敢接。當初不過礙於情面幫了賈寶玉。誰想會被有心人利用,污蔑小王。」
袁可立既然敢告,必然是做了完全準備。朝堂上儘是看熱鬧的人。就見在兩位皇子的傳召下,一位白衣素服的少女款款走進來。
宋濂的老臉黑的如同灶房裡的鍋底,眼睛射出的一團火恨不得把地上跪著的高夙玉燒成一把灰。誰不知道高夙玉是宋夫人的侄女,誰不知道宋夫人為給侄女出嫁體面,還是她牽線搭橋,為賈、高兩家謀得了這樁婚事?
宋濂咬牙切齒且不說,只說滿朝堂的人見了一身素白的高夙玉,又見少女眼含淚光,滿臉憔悴的可憐模樣,不由先起了幾分憐愛。又有人竊竊私語,想起高夙玉乃是宋夫人的侄女,與其賣好給北靜王,不如狠狠巴結一下宋尚書。
高夙玉聲淚俱下,只把水溶怎樣與自己甜言蜜語,怎樣勾引自己一一說與了眾人。水溶大怒:「兩位皇子不可聽信這女子的一派胡言,小王常去高家不假,可那是因為賈寶玉乃是小王的至交。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為小王做的圈套。」
水溶與眾人一拱手:「前幾日,本王手下捉住一行跡鬼祟之人,乃是賈寶玉的心腹,本王當時並不曾在意,然而現在想來,這裡面可不是一環套著一環?」
二人各執一詞,還是孝宗那裡聽說了此事,打發戴權叫了水溶,遣散了眾朝臣的圍觀。
孝宗雖然是按一件風流韻事處置了此事,但強制水溶迎娶了高夙玉,算是給宋濂的體面。但經此一事,水溶的名望大跌,連市井中的販夫走卒都在口口相傳著「賢王」水溶的情事。
幾家小茶樓裡差不多快活不下去的說書先生們,編了七八個版本不同的段子,精彩程度不屬於七俠五義。有把水溶比作陳世美的,其心之惡人人得而殺之;有把高夙玉比作梁紅玉的,一心為救夫感動上天;更有把這一對化身為西門金蓮的,那可憐的三寸丁自然就是賈寶玉了!
人們越傳越是離譜,卻越是離譜越有興致去聽。
賈政羞得不敢出門,賈母更是一病不起,總覺得是自己的魯莽害慘了寶貝孫子。唯獨趙姨娘最高興,賈寶玉沒臉,將來受賞識的不就是環哥兒?
許是沒了王氏,趙姨娘在榮禧堂裡有些肆無忌憚,一日扯著嗓子在房裡與彩霞笑罵賈母的愚蠢。賈政偏走到窗外,將趙姨娘的話聽的真真切切
此後他便再也沒見過趙姨娘的屋子,更將賈環扔進了宗學,不肯親自教導,而是全心全意放在了孫子賈蘭身上。
年下,交趾國新君登基,孝宗原本是想叫水溶前往祝賀,但是出了這檔子事兒,也只好換了另外一位宗室子弟。人人都知,那宗室子弟和五皇子走的最近,聯想前一陣子的鬧劇,北靜王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大約也有了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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