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三個一下轎,小高氏便湊了上來,言笑靨靨的挽住了岫煙的手一併往門裡走。
姜氏錯後半步,看著親親熱熱的二人好生沒趣,自己甩了甩手中的錦帕,抄小路去了宋夫人那裡回話。不想宋夫人剛吃了藥睡下,姜氏原有心告一狀卻缺少個判官,只好掃興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高氏一定要拉著岫煙去她那裡用晚膳:「我見席面上有一道貂蟬豆腐,模樣倒好,可惜才沒好生吃著。我吩咐大廚房單做一道給咱們倆。弟妹也去我院子裡,咱們坐在一處好好說說話。你二哥前些日子得了別人送的幾罈子好惠泉酒,咱們吃幾盅也不妨事。」
岫煙笑道:「嫂子的好意改日再領,今兒我在水邊兒有些受風,想回去出口薑湯好好發發汗,也免得明早起不來床,婆婆笑話我不懂規矩。」
小高氏被婉拒,心裡不大舒服,但又不好強人所難,只能答應。回去之後到底與在家的丈夫抱怨了兩句。宋家二爺聞聽此事,忙道:「我說的那些你可都忘了,當時就該直接命丫鬟跑一趟廚房,把薑湯送去。」
小高氏又氣又笑:「我這個當嫂子也太沒個矜持勁兒了吧?弟妹說頭疼腦熱,我就巴巴兒地貼上去,叫大嫂看見了,非笑話死我!」
宋家二爺小心翼翼的將手中把玩的蠟油凍的佛手放在一邊兒,口中抱怨:「怪不得母親常常在嬤嬤面前說你不會討好賣乖,不及三弟妹一半兒。這種送薑湯的事兒,不過是舉手之勞,你有心吩咐一聲,難道還逼著你一定親自動手不成?東西是小,難為這個情分,就算三弟妹不吃,三弟看見了,心裡覺得你這二嫂處處體諒人。將來有什麼好事兒也能想著你。」
宋家二爺招招手,叫來了小高氏的大丫鬟:「去大廚房說一聲,緊著人手燉三碗薑湯,一份送大少奶奶處,一份給三少奶奶。」
大丫鬟笑嘻嘻的去了,不多時回來覆命,語帶驚訝:「二爺,奶奶。我去廚房的時候,正碰上三少奶奶房裡的美蓮,也是吩咐廚房單做東西。要的卻是二少奶奶剛剛點的貂蟬豆腐!美蓮見我去,還笑著解釋,說囑咐廚房做了來孝敬二奶奶。」
宋家二爺拿眼睛覷著妻子:「你瞧瞧人家為人處事。」
小高氏臉色緊繃,不願意承認,硬撐著臉道:「都是拿著公中的錢做人情,這種便宜事兒我只是不屑做而已。」
那大丫鬟聽了這話,幾次欲言又止。宋家二爺便道:「有什麼就說,遮遮掩掩成什麼樣子。」
「奴婢去的時候看見美蓮拿了兩串兒錢給廚房歐媽媽。歐媽媽還一個勁兒的說幾道菜,怎麼用的了這些錢。」
小高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宋家二爺嘴角上翹,起身去了外院。
岫煙這邊才進家門,房裡人就預備了滾燙的杏仁茶讓她暖身子。三房的院子是整個府邸裡最大的一處,其餘兩房要麼修的富麗堂皇,要麼修的新穎雅致,唯獨宋晨習武的原因,前院的場院是個正兒八經的練武場。
因為岫煙進門。宋晨已經命人大刀闊斧改了一番,可還是帶著許多陽剛之氣。岫煙想著左右也不會長住,動作大了反而讓宋夫人不喜歡。便只親自動手收拾了連綴著內室的一間小小抱廈。
洋錦緞子做成的大迎枕,下面一色金絲絨的炕褥,牆角再擺上盆水仙,屋子裡暖香甜蜜。吃一碗熱乎乎的杏仁茶,是初冬裡再沒有的愜意事情。
連宋晨也愛上了這個地方,每每在家,必要賴在此處。
美蓮從外面回來,跺跺腳上的殘雪,接過翠梅遞上來的手爐子笑道:「剛才在大廚房看見二少奶奶的丫鬟菲兒,說是要與咱們家送薑湯呢,我代奶奶謝了她。」
岫煙親手倒了一碗杏仁茶給她驅寒:「我和兩個嫂子接觸不多,可要說二嫂主動給我送薑湯這倒是有些詫異。八成是二哥的意思!聽說大哥自幼養在故去的老太太身邊,咱們三少爺又自小習武,唯獨二哥是婆婆手把手帶出來的,所以格外寵愛。如今三個兒媳中,婆婆偏疼二嫂,我兩眼看的分明。不過,我從來不惦記婆婆的私房,所以也沒什麼妒忌的,就是大嫂時時看著眼熱,總想拉我進水。」
宋濂早年和妻子感情雖然稱不上是和睦,但大面兒上過得去,宋夫人在錢財上從來不愁。金銀首飾還是其次,名下的田產每年都在遞增。這些東西按道理該三個兒子平分,但自從小高氏進門之後,姜氏就發現婆婆總是私下添補二房。
宋家二爺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玩石頭。青田的封門凍,昌化的雞血石,壽山的田黃石二房一年花在這上面的錢財就不計其數。
數目少也就罷了,可姜氏自接管了賬目之後發現,二叔不但從婆婆那裡調銀子,公中的銀錢也不少花。姜氏只是略在宋夫人面前抱怨了兩句,便被宋夫人數落的好般沒臉。
岫煙不貪戀宋夫人的東西,但也休想叫別人將自己捲進是是非非中。
宋晨因早往家裡送過信,說是在外面吃了晚飯。可一進抱廈,就見妻子坐在炕沿邊兒上津津有味嚼著裹著鴨子肉的薄餅。
「呦,這味道可真香!」宋晨洗了手接過岫煙遞來的荷葉餅,一口塞進嘴裡。那鴨肉色澤紅潤,肉質細嫩,味道醇厚,要緊的是肥而不膩。
岫煙早吃了個半飽,見宋晨喜歡,便動手替他包:「昨兒婆婆叫人買了六和坊的烤鴨,我哪好意思在長輩那裡多吃,心裡又想著,回來的時候便叫小廝拐去了六和坊,多拎回來兩隻。」
宋晨又吃了碗花膠排骨湯,這才放下碗筷:「往日也吃這些,卻沒滋沒味的,如今有你作伴,便是家常菜也勝過山珍海味。」
岫煙笑罵道:「你也好意思說這是家常菜!」她指了指其中的花膠排骨湯:「便這一碗,也夠普通人家四五日的口糧了。」
花膠是難得精細的材料,如今宋晨吃的這些。都是岫煙從娘家帶來的。花膠其實就是魚肚,東海的漁民們捕撈本就不易,況且這種花膠需大型魚的魚鰾干歷而成。
頂級的魚肚價比黃金。
岫煙今兒命人做的這個是白花膠,只比金錢鮸魚膠稍差一些而已,但已經是難得的好東西。說一碗頂的上四五日的口糧還是謙虛的說,實際上遠不止。
宋晨只覺得鮮濃潤軟,並沒別的什麼感觸,他忙將碗放下:「給我吃糟蹋了。這些好東西你用著才滋補。」宋晨笑瞇瞇的摸了摸岫煙的肚子:「咱們也爭取早日生個福哥兒那麼可愛的大娃娃。」
說到福哥兒,岫煙趕忙將今日發生之事說給宋晨聽。
「我雖然惱怒北靜王的行為,可那孩子特別可愛,我抱著的時候,眼淚還掛在睫毛上,要是今日真被福王妃的人摔在地上,這可真是作孽了!」
宋晨沉默片刻:「我在皇上面前稍微透露過北靜王通敵倭人的消息,但陛下顯然不相信。」
四王八公漸漸沒落,唯獨北靜王府仍舊恩寵依舊,這不能不說明問題。
岫煙也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北靜王不再胡鬧,咱們何必又一定要打個頭破血流?況且。北靜王妃待我還好,今天的事兒大約是觸動了她,看著我的時候淚汪汪的,好不可憐。」
宋晨緊緊將岫煙圈在懷中,短歎道:「你就是太過善良,什麼人都不願意往惡毒的地方想。便說今兒的事,那北靜王世子身邊怎麼可能沒人照料?怎麼可能叫福王世子一個小屁孩兒說抱走就抱走。大約是你撞破了福王妃的好事!」
岫煙撩起額頭上的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讓宋晨瞧:「你看這疤,就是福王世子當初幹的好事。」
都說天庭飽滿才是福氣相,岫煙的額頭不但飽滿。而且明潤,是貴壽之相。上面一道淺淺的細紋,不仔細看絕難發現。與周圍的白皙不同,像是一道淺淺的玫瑰紅。
宋晨心疼的很,對著額頭就親了一大口,低聲道:「等著我給你報仇。」
岫煙心裡甜蜜,兩手環著宋晨:「我才不和個孩子一般見識呢!不過,福王妃要是找我的麻煩,我卻不會手軟。」
抱廈裡時時傳出來歡聲笑語,也不這對小夫妻倆哪有那麼多的話可講。
且說福王妃帶著怨氣回了王府,福王正和福王妃留在家中的丫頭調笑,見妻子怒氣沖沖進門,嚇得趕緊鬆了那丫頭的手,涎著臉笑道:「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誰給你氣受了?本王這就找他理論去。」
福王妃沒好氣的看了眼福王:「王爺總是說這種好聽的話哄我,可哪一次肯真的出頭?還不是妾身的老父捨了臉面出去作勢!」
福王訕訕一笑:「岳父面子大,自然不是本王能比的。」
「可你才是王爺!」福王妃一瞪眼:「如今咱們王府就快被人欺負死了,王爺還有閒心在這兒坐著喫茶!」
福王忙收斂笑意,問是何故。
「妾身好心好意為北靜王做媒,想把九娘嫁過去做側妃,可他們一家子根本不領情。」
福王見是為這個生氣,便笑道:「本王當什麼大不了的,既然人家不願意,咱們九娘難道還缺門好親事不成?」
福王妃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丈夫,就因他老是這幅德行,鬧的大夥兒再不把福王府當做一回事兒,時間久了,誰還會為福王的登基大業東奔西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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