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奶奶自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祖上也是商賈出身,因當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時候,曾經落難,在宋大奶奶家住了一個月養傷,所以開國之後,宋大***娘家便成了當地的「豪門」,只是不像四王八公那樣顯赫罷了。
宋大奶奶是個心竅機靈的,她在娘家的時候就幫著母親管著大小事務,又與父親兄長出謀劃策,手中總握著大權。她嫁到宋家後,老太太尚在,而且和宋夫人很是不融洽,宋大奶奶在丈夫的幫助下,很快博得了老太太的寵愛,順順當當的接管了家中的大權。
可惜老太太走的早,還沒等宋大奶奶站穩腳跟,宋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將自己娘家侄女娶進了府裡和自己分庭對抗。現在眼見婆婆又打算再弄個高家的小姐進門,宋大奶奶焉肯!
所以她故意給邢家施加壓力,叫對方誤以為宋家中意的是高夙玉,而不是邢岫煙。
宋大奶奶原還以為小叔子喜歡的女孩子必定文文弱弱,怕成了扶不上牆的爛泥,可現在一瞧
這邢岫煙眼睛裡就含著精明之色,她那個娘盧氏更不是個省油的燈,口風好不嚴實,自己從大門口幾乎快到了內宅,盧氏幾乎沒透露出半點態度。
宋大奶奶引著二人跨過曲橋,笑著一指前面的一帶粉牆:「那是我弟妹住的晨曦院,再往後走越過一片花圃,便是我家三爺的蒼然居。」宋大奶奶故意看向岫煙:「說起這院名的來歷,倒也有些典故。那院子原是先太爺的內書房,後來祖母給了我們小叔子使用,又覺得原來的名字過於陰柔,所以叫人改了,外書房的那些先生們一連擬了幾個都不中用,還是三爺自己定下這蒼然居三個字,才算罷了。」
宋大奶奶眼波一轉。抿嘴笑道:「怕邢太太和邢姑娘也聽說了,我婆婆娘家有個才女表妹,一來便直指這三個字的出處,誰想連說三次都沒中,弄的好沒面子。我們再問三爺,他是閉口不言,只叫我們好生的糊塗。」
她拉住了岫煙的手,樣子十分親暱:「我聽說妹妹極聰明。不知可能給嫂子解惑?」
解惑是假,間接告訴邢岫煙,她不待見婆婆娘家的表妹才是真。
岫煙淡淡一笑,反手用巧勁兒勾住了宋大***手腕,瞬間化被動為主動,語氣更是柔婉:「妹妹自幼笨的很,先生教導的那些文章能記住一半已經不錯了,再加上珠玉在前,我哪敢胡亂猜測?」
宋大奶奶一聽邢岫煙這樣說,笑得更甜:「一聽妹妹這話便是心裡有了主意。快別瞞著嫂子,叫我這粗人也長長見識。」
「我也吃不準。不過,倒是在書裡過這麼一句,」岫煙沉吟道:「秋色從西來,蒼然滿園中。五陵北原上,萬古青濛濛。我才瞧貴府園中景色變幻多端,且多植有數目,想必到了仲秋時節。更別有一番情趣吧!」
宋大奶奶訝然的看向邢岫煙,沒想到對方還真能猜出幾分來。
不過繼而一思量,宋大奶奶便也不奇怪了。小叔子眼光素來就高。她也曾經動過做媒的心思,將娘家幾個代價的妹妹與小叔子做成堆,可惜宋晨連看也不看一眼。高夙玉聲名在外吧,到了宋晨這兒,也是個俗人!所以,能被他看中的女人,必定有非凡之處。
三人加上婆子丫鬟們說說笑笑進了大花廳。花廳上,宋夫人在主位,右手邊是程子墨的夫人,左手邊更尊貴些,倒留了出來給喬尚書的夫人。
大夥兒見了面,程夫人拉著盧氏不住笑道:「你們哥兒滿月的時候,我原是要去的,誰想不湊巧,家裡又出了點事兒走不開,只好打發管家去賀。聽人說,你們家的福哥兒好玩的不得了,如今可起了大名兒?」
「多謝程夫人還惦記著,大願寺的師傅說,這孩子五行中缺水,便送了個『淼』字。如今年紀還小,就用小名混叫著。」
宋夫人在一旁聽她二人說話,不免有些驚訝,程夫人的熱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可按照道理講,程子墨是刑部尚書,邢忠只是個四品小吏,對方何至於那樣巴結討好嗎?
想到這兒,宋夫人也暗暗收起了剛才待邢家的輕慢,整個人變得慎重而熱情了起來。
不多時,喬夫人也領媳婦到了宋家。大夥兒分別見禮,有宋大奶奶暖場,氣氛倒也十分融洽。大夥兒不可避免說到了北靜王府的大喜事。
程夫人笑與喬夫人道:「北靜王妃這回生了兒子,也算是吉人天祐了,聽說當時十分凶險,太醫院差不多的都去了,幾個膽子小的,幾乎沒叫北靜王嚇死過去。」
喬夫人低聲輕歎:「這也不怪北靜王,他如今什麼也不少,唯獨少個繼承家業的嫡子。好容易北靜王妃有了身孕,臨產的時候卻叫一幫姬妾給算計了,北靜王安能容忍下去?也就是小世子沒滿月,不然那北靜王指不定怎麼亂著呢!」
宋夫人的目光轉向盧氏:「對了,邢太太,京城裡許多人家都說,那北靜王妃生兒子的偏方還是你們家傳出來呢!難不成真有什麼祖傳的秘方?」
盧氏大笑:「幾位夫人可別拿我湊趣,我們家要是有生兒子的訣竅,何至於我如今才老蚌生珠!」
大夥兒聽盧氏這樣調侃自己,頓時哄然大笑,喬夫人指著盧氏嗔道:「你也好意思是自己老,瞧瞧,和邢姑娘坐在一塊兒,誰不說你們是姊妹倆。」
喬夫人雖然說的是玩笑話,可憑良心講,盧氏確實比同齡人更年輕些。在座的四位夫人裡,年紀最長的便是喬夫人,其次才是宋夫人,程夫人和盧氏年紀不相上下,可細細看來,盧氏確實更年輕許多。
不僅僅是容貌上的差距,更是打扮和心態方面。
那三家都出自尚書府,為了彰顯身份,論年紀大小,都穿的是那種壓得住的深色。雖然有了氣度,可不免叫人覺得老氣橫秋。
盧氏就是佔了這樣的便宜。
岫煙在自己的位置上抿嘴偷著樂,自己的媽被人誇讚年輕漂亮,誰心裡不高興啊!她正在這兒美呢,喬家大奶奶隔著一張小方桌問她:「邢妹妹那日可要隨著邢太太去北靜王府?」
北靜王世子滿月酒,京城裡但凡有點身份的都被邀了去。
岫煙笑道:「母親一定會去,我倒未必,家裡沒人照看總歸不放心。」
宋大奶奶耳聰目明,一早接過了話茬:「北靜王不肯委屈了小世子,就請皇上格外恩賜,與他們家辦滿月酒。這可是天大的臉面,妹妹為什麼不去,多認識些人也好。」
二奶奶見自己被三人擯棄在外圍,急的不得了,可她每每想要插嘴的時候,宋大奶奶都能不動聲色的用更新鮮的趣事把她壓制下去。急壞了宋二奶奶,她一側首,忽見門外攜手說說笑笑進來的兩個身影,忙大聲笑道:「快瞧那倆丫頭,活像畫兒裡的人物似的。」
高夙玉和小蝶一面說一面往裡走,前者跨進門檻,急忙鬆開小蝶的手快步走到宋夫人跟前,將懷中一隻精緻柳條花籃兒塞給宋夫人:「姑媽,這是小蝶妹妹編的,我送了姑媽房裡掛。」
此時柳葉才長的正好,嫩綠嫩綠,長絲若垂金,花籃編起來自然好看。上面再插上各色的月季,薔薇,山茶等,便顯得更加別緻。
宋夫人將花籃在手裡端詳,口中卻與程夫人笑道:「小蝶姑娘心靈手巧,連這個也會?」
程夫人面色滑過一抹難堪,勉強一笑:「小時候跟著家裡的丫鬟們玩過,多半還記得。」
「女孩子還是多些書的好,實在不成,在女紅等事上小有成就也可。」
小蝶聽宋夫人這樣一說,頓時面紅耳赤,不禁埋怨起了高夙玉。
剛剛都是她口口聲聲說宋夫人喜歡這種精緻的小東西,她才用心編了這花籃。沒想到適得其反,尤其是在邢岫煙面前。
小蝶一進門就看見坐在宋大奶奶身旁的邢家小姐了,情人見面分外眼紅。自打心上人程子軒跟著去過一次鳳尾胡同,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兒似的,每日關在書房裡連人也不見。
小蝶去問,守門的小廝就說二爺在溫書。哪知等到殿試都結束,二爺放榜中了二甲傳臚,他還是悶在書房裡不出來。小蝶買通了小廝,趁著程子軒出門會友的時候偷偷進了案上看見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畫軸。
內中婀娜纖細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與小蝶有過一面之緣的邢家小姐。
小蝶不用問便什麼都明白了,可她不恨程子軒移情別戀,反恨邢岫煙奪人所愛。
於是今日在宋家,小蝶就打定主意要與高夙玉聯手,給邢岫煙一個顏色瞧瞧。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小蝶尚且沒來得及下絆子,倒叫宋夫人一番冷嘲,
高夙玉見勢不好,忙笑道:「姑媽不是最喜歡薔薇?我和小蝶妹妹摘了好多呢!小蝶妹妹懂得多,她知道您晚上睡眠不好,所以想了個法子,叫多摘這些花草,曬乾做成了枕頭,比那些麝香,草香好得多,對姑媽的身體大有益處。」
宋夫人扯了高夙玉嗔道:「你也學學邢家的小姐,什麼時候也能多幾分穩當勁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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