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秋闈之後便是春闈,皇帝一日早朝之後,宣了幾個兒子於御書房覲見,照例沒理睬大皇子,只問二皇子他母親蓉嬪身體如何,三皇子近來學了哪些文章,賞了一小筐天竺國進獻的漭果給四皇子,六皇子李凌是一把新制的小弓。【.baoliny.】
正德百無聊賴的看著這「溫馨」的場景,眼睛四處晃神,一不留神,就對上了大皇子陰鷙的目光。
正德忙送過去一個討好的笑容,哪知大皇子絲毫不領情,鼻孔往上一翻,沖正德冷哼了哼。
大皇子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比他好半點,可惜宮裡面這些皇子,連生母是下等宮女的三皇子,在孝宗面前也比他還有體面。
大皇子一面憤恨,一面又看不起私生子身份的老五。
說句中肯的話,大皇子不過是源自於嫉妒罷了。
那老五一進來便有太上皇當個寶貝似的疼著,獨他爹不親娘不愛,是眾所周知,最早被踢出儲君之位的人。
宮裡宮外的人都知道,皇上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庶長子,因為和人逞兇鬥狠,所以還未成年便被打發去了宮外的私邸居住。這些年過去,皇子府裡小妾美人弄了不少進去,可孝宗就是不說給大兒子尋個正經媳婦,由著他廝混。
皇帝不急,皇后就更不急了。
誰叫四皇子還小呢?等著前面幾個哥哥成家立業,他有大把的光陰去等待。
除了大皇子,這另外一個不得孝宗喜歡的就是剛剛「走馬上任」的四皇子李泓。皇帝的做法並不刻意做作。但也無形中也叫雲台的太上皇清楚,人走茶涼,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喜歡的人並不一定是孝宗喜歡的。
如今整個天下的王者是孝宗。而不是垂垂老邁的太上皇。
孝宗坐在上位上笑道:「今兒得了篇好文章,是禮部尚書喬大人送來的,難得的精彩。難得的擲地有聲。你們都是朕的兒子,從小也是讀聖賢書,請的都是當代大儒教導,朕不說叫你們也考個什麼狀元、榜眼,可識人的本事卻是要從小學習的。這會兒你們也瞧瞧那好詞句,這等國之棟樑,切勿埋沒了。」
孝宗隨手將文章遞給二皇子李靖。大皇子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親弟弟。
李靖是諸多皇子中與孝宗最肖似的一個,或許正德也有七八分神似,但因年紀還小,沒長開。不敢十分叫准。但二皇子不同,二皇子今年十六歲,卻幾乎與孝宗齊肩,無論是動作還是儀態,都神似異常。
如果李靖的母親不是忠義親王妃的侄女,那麼他或許將是孝宗最滿意的儲君人選。
可偏偏忠義親王舉兵造反,這段歷史終究注定了二皇子無緣皇位。
想到可悲處,孝宗不由將視線重新移轉回正德身上。
正德的大眼睛咕嚕嚕打轉兒,一看就是個精怪的小傢伙。他幾個哥哥在一起討論制藝,唯獨正德不往前湊合,不但不湊,反而找了個叫人不留神的死角,在那裡偷偷打哈欠。
孝宗心頭一陣惱火。
他當初也是費盡心力將正德弄進宮來,本打算好好栽培者。將來就算成不了儲君,可也能幫新君扛起一方事業來。
沒想到太上皇咄咄逼人,將正德弄走了,孝宗因為這個還生了罅隙。可此刻瞧來,太上皇並沒有用心撫育自家老五,反而墮了正德以前的好前程。
孝宗越想越氣,私下認定是太上皇與自己作對,明著對正德百般好,叫他父子二人生厭,可暗地裡一直對正德進行「棒殺」!
這廂,正德還在琢磨著,明天休了假去宮外看媽的時候帶什麼好。前兒內侍監送了新鮮的葡萄,顆顆皮薄汁多,滿筐圓實,驪珠般滑膩,且入口甘香。大姐說了,媽最近挑食的很,說不定那葡萄正開胃呢!
正德在這兒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著,孝宗的臉色越發陰沉。眾人不知緣故,只當是父皇惱了五弟。
三皇子忙打岔笑道:「父皇,這樣的好文筆,不說有三四十年的積澱,只怕也要磨練二十年才行。」
二皇子也附和道:「三弟說的極是,此文辭藻犀利,一針見血,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佳作,比往日兒臣等看到的應制之作不知強數百倍。」
孝宗這才面色稍霽,緩緩道:「你們兄弟幾個常年在宮中,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這寫文之人年紀與你們相當!」
二皇子等人嘩然,不敢置信的將文章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孝宗捻著短鬚笑道:「京城近來出了四大才子,其中之一便是兩江總督顧培生的兒子,那文就是他的手筆。」
正德別的沒聽見,可顧培生三個字一出來,耳朵立時出起來。
顧培生的兒子?
那豈不就是顧二郎!
正德忙道:「父皇,顧二郎心腸不好,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這種人可不能點他為官。」
大皇子冷笑:「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父皇喜歡什麼人,加官進爵就是,難道你還有不滿之處?」
小屁孩兒,以為得太上皇幾個好臉色,就敢在御書房裡吆五喝六的?癡人說夢,看他怎麼將這臭小子的囂張氣焰打下去,今後不叫他再猖狂。
正德絲毫不顯示弱,挺著腰板看向大皇子:「大哥這話可不對,弟弟一心為父皇著想,顧二郎一向不學無術,怎麼忽然間就成了才子?難道父皇就不好奇?」
孝宗一怔:「不學無術?你敢肯定?」
「兒臣也是聽顧夫人說的,作為顧二郎的母親,顧夫人的話最可信不過!」
三皇子不願意叫正德獨美當前,便笑盈盈接口道:「父皇,兒臣要是沒記錯,顧大人這位夫人並沒有親生骨肉,顧二郎身為庶子或許評價的不夠中肯也未可知。」
二皇子抿了抿嘴,沒吭聲。
二皇子喜歡韜光養晦,不像他的兄弟,八面玲瓏,討好了父皇不說,還奢望討好皇后。
孝宗沖三皇子點點頭:「這也未必沒有可能,文章是好文章,朕不能因片面之詞就埋沒了個大好人才,何況顧二郎的才名京城人人稱頌。」
幾個皇子在內,都默不作聲,不再肯出言。
父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大抵是要再次抬舉顧家。
想當年,顧培生就是憑借身為天子近臣,才一躍成了今時今日的兩江總督,貴不可言。
孝宗又問了幾句,便打發這幾個兒子出去。正德尾隨在最後,還沒踏出門檻,戴權已經笑瞇瞇的攔住了他:「五殿下,陛下留您說幾句話兒。」
正德微微側首,見大皇子滿臉鄙夷,二皇子不動聲色,三皇子似笑非笑正德頂著這一個個陰陽怪氣兒的臉色,腳步黏在地上似的蹭回了御書房。
孝宗還捧著那制藝品讀的津津有味,見正德進來,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些年你總先入為主,難道顧二郎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朕看是邢家給你吃了**藥,叫你認不清忠奸好壞才是。」
孝宗將制藝拍在桌面上,想了想,還是指著對面的一張太師椅:「朕有話問你。邢忠以往可在你面前露出過會設計武器的本事?」
正德忙搖頭:「兒臣頭一次聽說。」
孝宗點點頭:「你親邢家,朕不怪你,畢竟從小養你到大,可你萬萬不能疏遠了歐陽府,免得叫你生母在地下寒心。另有」孝宗一頓:「邢家的姑娘還未定親?」
正德的小臉頓時煞白。孝宗見笑罵:「把心收回肚子裡去,那丫頭還沒資格由朕來說和親事。」
正德乾笑兩聲,但心下的警惕不敢鬆懈半分。
這個半路碰頭的爹和史書描述的多數皇帝一樣,自尊最大,很少能聽進去別人的進言,他更不會隨隨便便說出剛才的話。
一定是什麼人在皇帝老爹面前流露出了萫憬愕囊饉肌?
「回稟父皇,邢夫人相中了前刑部老尚書狄大人家的子孫,雖然沒定,但機會極大。」
「他們兩家倒親近。」孝宗沉吟半晌,又問:「聽說柳充儀昨兒給你送了東西?」
「柳充儀親手做了兩件袍子,小宦官接了東西,兒臣下了學才知道,已經打發人去清秋閣謝過了。」
孝宗笑道:「你是聰明的孩子,朕雖然將你記在了柳充儀名下,不過你要切記你對柳國公一家只能利用,不可交心。」孝宗慢慢踱步到窗根下,「四王八公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禍根,朕遲早要給你們留下一個太平世界。」
正德年紀雖然小,可卻聽的明明白白。
皇帝老爹遲早是要拿四王八公開刀啊!那他現在寵信北靜王,將兵權交到南安郡王手中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就是姐姐教自己的「欲擒故縱」?
正德白淨的面皮兒上,兩道黑黝黝的小眉毛擠簇在一處,像一條粘合起來的細繩,包子臉上滿是困惑不解。
孝宗以為兒子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再想到正德的年紀,便多了幾分慈父心腸。探手摸了摸正德的小腦瓜兒:「你年紀還小,等假以時日,便有你二哥一半的城府朕也就安心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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