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很多東西都存在著假象,外表柔情似水的,或許是身懷武功的刺殺高手;一臉髯鬚胡茬的,或許見隻老鼠都怕的要死;盛名負身的,或許根本就是個不學無術的騙子
岫煙不得不承認,她這次是徹徹底底看走眼了。【風雲小說閱.baoliny.】
什麼帝師,什麼當世大儒,簡直就是個小肚雞腸,氣量極小的小人。
白先生還不肯叫正德留在邢家,非要帶著他回書院,盧氏抱著兒子不肯撒手,邢忠更陰沉著臉:「如果先生為正德好,大可好好說話,本來就是我們求了先生收他為徒,沒有拘著孩子不准他上學的道理,可你現在領著這一群人興師動眾跑到家裡來搶人,這是什麼道理?」
盧氏也氣道:「我們也沒說溺愛這孩子,叫他荒廢了學業,怎麼如今連回家住幾日,先生看著也礙眼了!」
那白先生冷笑不斷:「還在我面前裝糊塗呢!你們早就知道正德的身世,一直處心積慮的想要藉著我來上報朝廷!哼,我告訴你們,我是不會叫一個好好的孩子毀在你們這等商賈之家!」
白先生一揮手,他身後幾個書院來的小廝便要上來奪人。
正德的三師兄又急又怕,不住的低聲勸阻:「師傅,何必鬧的大家都不自在。咱們只好好與她們說就是!」
邢家的家丁焉能叫主母吃虧,早圍了上來,反將書院裡的小廝們推到牆根處,讓他們動彈不得。更有內院的婆子拿了雞毛撣子等物來與璧山書院的人對峙。
白先生一把甩開徒弟的束縛,恨恨道:「正德,我只再問你一次,你要不要與我回書院?」
正德已經從盧氏的懷裡走了出來,一臉嚴肅的看著白先生:「師傅,書院裡的師兄們每月都能回家團聚,為什麼只我不能?你叫師兄每日講一遍《梁毅傳》。卻從不告訴我原因,難道這就是為我好?」
白先生老臉羞紅,怒道:「你懂什麼,這是為你不誤入歧途,你哪裡明白為師的苦心!」
岫煙在台階上聽的清清楚楚,不禁勃然大怒。
《梁毅傳》乃是前朝一位江湖閒人所作,這梁毅乃是梁國公的庶孫,從小成就斐然。練得一身好武藝,最得老國公的喜愛。梁國公是以武起家,靠勤王得了聖寵,老國公有心將爵位傳給庶孫。可這梁毅非但不肯接受,反而幫著身體孱弱的嫡兄建功立業。每每留下戰功回府,梁毅對嫡兄更是謙卑的近乎奴僕。
此書一經問世,便得到了前朝明孝皇后的大加讚譽,力壓群臣反駁,將自己那身子骨並不結實的獨生子推上了儲君的位置。
明孝皇后尚不甘心,唯恐宮中其他皇子威脅到兒子的地位。便一一剷除這些隱患。誰知明孝皇后的兒子沒活幾天就歿了,連帶著皇帝無子可傳。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將皇位讓給了同胞兄弟。世人不說明孝皇后愚蠢,反而盛讚皇帝禪讓之舉叫人折服。
這本《梁毅傳》也就隨著前朝這場錯綜複雜的宮廷內變而紅極一時。
岫煙就覺得自己的肺火燎燎的像是要炸開了似的。
她現在可以肯定,自己當初的決定不但是走了眼,而且是有生以來做的最愚蠢的決定!
岫煙破口就想要罵人,要不是黛玉緊緊拉著她,她只怕早就衝了出去。
「姐姐用不著自己動氣,你瞧正德。那小子鬼主意多著呢,只怕他自己就能順順當當弄妥當此事。」
果不其然,正德說完那番話。更往前邁了兩步,絲毫不懼怕他師傅的難看的臉色。
「師傅是希望我學習梁毅?」
他三師兄眼見師傅臉色越發難看,便上來拉正德:「你這孩子,怎麼跟師傅說話呢!快隨我們回去,這也是為你好!」
「師兄,什麼是為我好?既不講書,又不論理,只每隔幾日留句七言對聯命我回答。我姐姐為我上書院進學不知費了多少周折,我還當我愚鈍不叫師傅喜歡,也不敢跟家裡人說,生怕父母難過,替我操心。」
正德的三師兄見滿院子邢家人幾乎都是用噴火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心裡打鼓。
他當初就懷疑師傅的做法,自己不是師兄弟裡最具才華的,可卻是最刻苦的一個。照理來說,師傅沒精力帶正德,大可以叫二師兄或是五師弟來。他們一個管著書院,一個在文壇上的地位可與福王妃的父親相匹敵,甚至常常進宮為幾位皇子講學。師傅根本不該叫他為正德授課。
現在聽著正德將不滿發洩出來,三師兄也不安的懷疑起師傅的做法
白先生在這裡鬧的厲害,宋濂不知哪裡得了消息,下了朝就趕緊奔著鳳尾胡同來。見滿院子對峙的人,忙拉著白先生:「我府中準備了好茶,是皇上賞我的大紅袍,我可捨不得用,只等你回來請你呢!」
要是別人,或許就順著宋濂這話下了坡,誰叫宋濂官銜太大,是吏部尚書呢?能叫吏部尚書親自來勸架,這面子著實不小了。
可惜白先生是出了名的不會看人臉色,他將袖袍一甩,險些沒將宋濂推翻在地。更惡聲惡氣道:「你會做好人,這爛攤子你來收拾吧!」
說完,領著一大批人狼狽出了邢府。
宋濂看著邢忠和盧氏苦笑:「本官有話與你們說。」夫妻倆面面相覷,強掩不安的引著宋濂進了正堂。
宋濂不是滋味的吃了半口茶,一時又不知怎麼把話和他夫妻二人說。
皇上忒難為人,偏這種事情又落在他頭上。宋濂不禁暗罵:孝宗啊孝宗,你的風流債弄的一幫人給你收拾,也不怕百年之後的野史胡亂寫你!
邢忠不安看著宋濂:「尚書大人,不知你要和我們夫妻說什麼?」
「哎,邢大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早朝結束後,陛下宣我去了養心殿,不為別的,就為正德公子。」宋濂淡淡道:「陛下已經下定決心,認回正德公子。可不是什麼義子或養子,而是名正言順的皇家血統,陛下聖明,將宋貴人所生的五皇子往後順延一位,今後正德公子便是真正的五皇子。」
邢忠雖然猜到會是這種結局,可心裡根本掩飾不住難過。盧氏更是抽抽搭搭小聲嗚咽起來。
宋濂一臉尷尬:「邢大人、邢太太也不必悲傷,這正是五皇子的福氣。陛下全心為殿下著想,為堵住眾人悠悠之口,所以編了個故事。只說五皇子降生的時候,國師算了一卦,說這孩子非養在普通人家至六歲方可終身平安。如今過了年紀,破了災,消了難,所以才接回宮中。」
宋濂見他夫妻二人沉默不語,只當已經接受了這個借口。想了想,宋濂還是艱難的開口笑道:「只是有件事要委屈了邢大人與邢太太」
邢忠和盧氏不安的看向宋濂。
宋濂乾笑兩聲:「萬歲的意思是,這個寄養五皇子的人家最好還是殿下真正的外祖家比較好。」
夫妻二人呆呆的看著宋濂,不解其意。
「咳,」宋濂清了清嗓子:「皇上對五皇子的生母心懷愧疚,所以希望能通過殿下彌補一二,揚州歐陽家祖上出過數十位進士,在江南一帶名聲頗佳。若對外宣稱,五皇子是在這樣的門第中長大,對殿下,對朝廷,當然,對邢大人也是益處多多。」
說到底,孝宗是不喜歡邢家過去的名聲,又或許,這裡面更有白先生的推波助瀾。
邢忠和盧氏面如死灰,宋濂有幾分坐不住了,忙尷尬的笑道:「如今歐陽家正派了他們家嫡長子,也就是殿下的親舅舅往京城來。這種事不好耽擱,等歐陽家的人到齊,皇上也會正式預備叫殿下認祖歸宗。邢大人和邢太太也早些收拾收拾殿下的東西,有什麼交代的話便趁著這個機會都說了吧!」
宋濂撂下話趕忙就溜了。
盧氏兩眼直瞪瞪的瞅了大門口半天,氣得「噯」了一聲,說不出話來。岫煙和黛玉唯恐她出事,忙左右攙扶了盧氏回後院休息。
盧氏躺在床上,兩眼發直沒有焦距,也不哭也不鬧,岫煙反而心中惴惴,覺得要出大事。
果然,當天晚上後半夜,盧氏便叫肚子疼,下身隱隱見了紅。多虧岫煙提前有所準備,怕媽是高齡產婦,便準備了兩個懂得婦科的醫婆在府內照應。那兩個婆子多有經驗,趕忙施針,又叫小丫鬟緊著熬煮保胎的湯藥。
直鬧騰到天幾乎大亮,盧氏的情況才漸漸有好轉,等岫煙與黛玉終能喘口氣時,卻發現正德不見了。
問遍了整個府邸,還是後園角門上的婆子來回,說是剛剛瞧見正德少爺帶著王師傅與王家小哥兒騎馬出了門。
岫煙忙打發管家去追,然而後門連著民巷,出了這小巷口便四通八達,誰又能料到他們三人究竟往何處去呢!
且不提邢家如何慌亂,只說正德膽大包天,竟帶著王師傅直奔神武門而來。看門的御林軍見高頭大馬上一個小小的人兒,穿戴還在其次,只是這滿身的威風,竟連大皇子也比不得!
「呔!你這小娃娃,到了神武門,還不速速下馬?」
正德根本不聽,只將馬韁一攬,從上而下俯視道:「我要求見陛下,速速與我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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