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有午歇的習慣,十年如一日,所以嫁進程家這些年來,不管是她婆婆來叫,還是程子墨親至。【全文字閱讀.baoliny.】程夫人無一例外都會打發人回去,什麼大事小情,無不等睡醒了再說。
久而久之,府上的人更不敢驚擾夫人,再有程老太太一直忌諱兒媳門第太高,輕易不願意讓程夫人近前伺候。這日,程夫人睡醒了中覺,小丫頭端水進來淨臉的時候,就見程夫人的陪房也來回話。
「太太,按照你的意思,帖子已經送去了邢家。那管事看著不知多樂呵,還當是攀附上了咱們家這棵大樹。」程夫人的陪房有些鄙夷邢家作為:「太太,我就鬧不明白了,邢家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她們就算接了帖子,難道也好意思來?明兒約的可都是各王府、尚書府裡的夫人們,說句難聽的,這就好比一顆老鼠屎攪和了一鍋好粥。太太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名聲可都不叫邢家給毀了?」
程夫人的娘是開平來王妃的嫡親妹妹,就是這位可憐的王妃,她年幼的兒子被孝宗的大皇子用棋盤活活砸死了。程夫人祖上乃是勳貴,從小又得老王妃撫育,在京中社交極廣。
當年她與程子墨的婚姻是開平王叔一手撮合的,誰知後來開平王叔與孝宗鬧翻,程子墨反而幫著孝宗壓制開平王叔。
因為這件事,程夫人和丈夫的感情並不好,加上程子墨時不時欠幾樁風流債,夫妻二人這幾年也幾乎是形同陌路,更不和睦。
程夫人想到外界對邢家大小姐的傳言,不禁冷冷一笑:「咱們家的老爺天生是個風流種,指不定就在打什麼壞主意呢!」陪房翔疵靼壯譚蛉慫筐xY危耋_拋映僖梢幌攏骸襖弦P換岷穇d僥歉齔潭勸桑o暇?畢竟還請了諸多王妃呢!老奴還聽說,邢家的哥兒進了璧山書院,由白先生親自帶著教習。這可不就成了皇上的師弟?夫人寬心,老爺的心通透著呢。」
陪房見程夫人臉色稍緩,忙勸道:「我的好太太,你待老爺也該軟和些,總是擺著冷臉,老爺就算想示意一下也不得機會啊!」
「呸,誰要他討好!」程夫人想到家裡那些鶯鶯燕燕,恨不得通通攆出去。
「太太別惱老奴嘴碎。那日老爺明明是要來咱們院兒的,可您就是不准老爺進門,白白便宜了蘇小羅那個女人。太太是想為老王叔和老王妃打抱不平,可太太也該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少爺想想。少爺如今長到一十二歲,老爺像他這個年紀的時候早已經是秀才了。那邢家的哥兒據說也不過六歲多一點,可比咱們少爺還小一半呢。太太不為別人著想,也該」
程夫人猛的站起身,「不錯不錯,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老爺雖然荒唐,可對暉兒是極好的。他請邢家來,肯定是大有深意。不行,我得去問個明白,省的明日做出什麼失禮的事兒,叫各家笑話。」
陪房緊忙追上程夫人,後面綴著一大幫丫鬟媳婦,浩浩蕩蕩闖進了程子墨的前院書房。
且說程子墨與幕僚們正在議事。聽見外面來報,說是夫人來了。那些幕僚趕緊往出躲閃,在正門與程夫人碰了個正著。大夥兒忙低頭見禮,程夫人冷淡的一應,腳步不停的進了書房。
幕僚們面上尷尬,卻也明白程夫人冷臉的原因。他們這些人都是指望著程子墨過活,向來以巴結討好為重,眾人知道程子墨好美色的短處,便時常進獻些絕色的佳人進府,程夫人是有名的母老虎,焉能待見他們?偏程子墨不懼內,幕僚們見雙方有所對峙,自然站在程尚書這邊。
程子墨收了桌上的公文,笑道:「夫人從不進我這外書房,今日如何好興致,也來走上一遭?」
看著程子墨的好脾氣的相待,程夫人再大的怒火也就消了一半,再想到陪房媽媽的勸,程夫人也覺得,她和老爺離心離德,只能叫那些狐狸精佔去便宜。程夫人便柔聲笑道:「老爺交代我的事情都辦妥了,宴請的帖子已經發去各家,如今只差邢家還沒回信,餘下的都是必來的。」
「邢家沒消息?」程子墨狐疑的看向夫人。
程夫人臉色就開始有些陰晴不定,倔脾氣上來,冷嘲道:「怎麼,老爺以為我是騙你,沒給邢家送帖子?我便是再糊塗,可也不會拿老爺的公事開玩笑。」
程子墨忙站起身,滿是歉意道:「瞧夫人,說到哪裡去了,我焉能懷疑夫人你?」程子墨安撫的將程夫人按在位子上,語重心長道:「你或許奇怪,我好端端的請個六品小吏來家中作何。夫人難道沒聽說邢家的少爺能拜白先生為師,其實都是宋尚書在幫的忙?」
程夫人當然聽說了:「那宋老大人也不知想什麼呢,我可聽說了,宋家本身還有好幾個上進的孩子等著進書院呢。為這事兒,宋夫人險些沒和老尚書打起來。」
程子墨一笑:「捕風捉影的話。宋家素來家規甚嚴,便是宋尚書宅內不寧,也不會叫外人聽到什麼閒言碎語,可見是外人詬病罷了。」
「老爺這話可說的不對,若宋家真是門風嚴謹,也鬧不出戚家那檔子醜事。」
男人風流,女人受苦,程夫人雖然是個晚輩,可對宋尚書的行為並不能認同。
程子墨摸了摸鼻子,乾笑兩聲:「先不提這個,我只告訴夫人一句交心底的話宋濂那老狐狸素來是無利不起早,他肯為邢家一個幼童四處奔波,可見,內情不簡單。我還聽說,前一陣子白先生進宮面聖了。」
程夫人一怔:「白先生不是從皇帝登基之後便從未踏進過宮廷半步嗎?怎麼」見丈夫不住的抿嘴笑,程夫人恍然:「是為邢家的哥兒?」
程子墨一拍手,恨恨道:「你可知那孩子長的最像誰?」
程夫人腦筋轉的飛快,她緊忙將丈夫透露給自己的信息串聯起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心中冉冉升起:「總,總不會,總不會是肖似陛下吧?」
只有這樣說,一切才解釋的通。宋濂一個正二品尚書,親自為六品小吏的兒子奔走,白先生這位帝師,收徒之後迅速重返宮廷,而且只為面見聖上。
「這孩子真是」
程子墨嚇得趕緊摀住妻子的嘴,低聲道:「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可不敢胡亂講。」
程夫人忙不迭點頭:「老爺放心,我這下子全都明白了,你放心,只要邢家來,我定然叫她們賓至如歸,舒舒服服鬧上一天。可是,邢家怎麼養了皇上的」
程子墨沉吟半晌:「我原先只懷疑宋濂的用心,叫人偷偷去暗訪了邢家的來歷。誰知蘇州飛鴿傳信來報,六年前邢家抱養了個棄嬰的事兒,不少人家都知道。我越發懷疑宋濂在這裡面要做什麼手腳,於是遠遠藉著去書院訪友的時候,見了那孩子一面。這孩子雖然還稚嫩,可形容與皇上非常相似,宮中幾位皇子都不及其肖似一二。」
程夫人緊繃著一根心弦,她已經隱約感覺到丈夫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驚心動魄。
果然,程子墨深深看了夫人一眼:「我也知道,這些年因為王叔的事情,叫夫人夾在中間為難了。可夫人想,那畢竟是皇上的長子,王叔還是三十幾年前上過疆場,縱然再大的功勳,太皇上一退位,也都煙消雲散了。咱們家效忠的是陛下,只有陛下平安,你我才能平安。」
「可是老爺,那大皇子太過狠戾,這樣的人一旦成為儲君,咱們只有苟且活著。」
程子墨握住妻子的手:「所以我們要與宋家爭這個機會。如今陛下的心結就是膝下無子能敵過福王一脈,我暗暗留心過邢正德,此子能堪大任!只是賭局的代價太大,要知道,皇上或許心裡想叫他認祖歸宗,可太上皇呢?縱然太上皇應允了,還有個太后呢!」
程夫人點點頭:「太后寵信福王之子,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我聽說,太后有意叫太上皇宣福王之子進宮唸書,待遇等同五位皇子呢!若果然成了,福王之心昭然若揭。」
程子墨心中略有感慨,果然是開平王妃調教出來的,政治嗅覺遠勝過旁人。程子墨笑道:「先不說福王如何,只說眼前,一旦皇上招邢正德進宮,邢家要麼被秘密處決,要麼便是以顯貴身份躋身朝堂。」
「老爺以為會出現何種結局?」
「後者可能更大些,畢竟咱們的孝宗皇帝很重視名聲,這孩子果真是滄海遺珠,皇上反殺了功臣,兒子將來長大,難免會有心結。再加上此子沒有勢力,今後如何能與福王一脈抗衡,邢忠略帶幾分才能,恐怕皇上也存了叫他全心全意效忠的意思。」程子墨幽幽望向夫人:「我想叫子軒與邢家結親,只有這樣一來,邢家才能視我們為友。」
程夫人臉色大變。
程子軒是程子墨的嫡親弟弟,早在兩年前就與程夫人的娘家幼妹定下了親事,因為有長嫂兼長姐在其中周旋,二人的感情極好,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兩家早商議過,等明年春闈,子軒金榜題名時就成親。
丈夫這話,豈不是要逼死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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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明天上班了,小荷忽然有點想哭的感覺,這是為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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