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筏被從水中高高頂起,正在掌舵的齊林腳下一震,身體頓時斜飛而出,眼看就要落入水中之時,卻被鐵骨的一雙大手生生拉了回來。
即便這一變故時間極短,但齊林已在空中看清楚牛皮筏下作惡的正是一隻蛇頸龍,重新落回船艙之後,齊林立即開口提醒。
但話音剛剛吐出一半,齊林便覺已是畫蛇添足之舉,因為此時的牛皮筏一側,一座肉山正從破水而出,激盪水波滾湧,將牛皮筏搖晃得如同一片水中的落葉一般。而一條長長的脖頸則已高高探出水面,看似一條昂的巨蟒,頂部尖尖的腦袋上面,正有兩隻大如鵝蛋的渾濁雙目全然睜開,一臉好奇的打量著牛皮筏上的五個人!
船上五人除了仍在神魂顛倒的吉斯邁之外,其他四人均是大驚失色,要知道如此近的距離,蛇頸龍只需彎彎腦袋,便可以將整個牛皮筏攔腰咬斷,那筏上人的小命也就只能嗚呼哀哉了。
齊林見此,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腰間的刀柄,雖然自知只是螳臂當車之舉,但束手就擒絕非齊林風格。不料鐵骨卻於此時悄悄按住齊林,轉而從胸前摸出一粒鴿蛋大小的黑色彈丸,兩指上下一扣,便有六條薄如蟬翼的內旋刀片唰得一聲彈了出來,看似竟如三對翩飛的翅膀。
這時,蛇頸龍也已看清牛皮筏上的鮮活人影,血盆大口漸漸張開,露出長逾半尺的兩排獠牙。同時,細長的脖頸微微前後仰合,渾如一隻即將動進攻的眼鏡蛇一般。
刻不容緩時刻,鐵骨口中「著」的一聲吐出,手臂同時甩出,齊林只看到一抹黑影直衝蛇頸龍的面門急射出,暗器出手之後,立即如陀螺般急旋轉,同時出一陣悠長尖銳的嘯聲!
蛇頸龍雖然身軀龐大,但行動並不遲鈍。眼見一團黑影帶著響聲朝自己眼前飛來,當即腦袋一偏,堪堪躲過暗器的正面襲擊,但畢竟相距太近,暗器旋轉的邊翼還是在脖子側面擦出一個小口,接著便有一絲殷紅血跡從中滲出。
齊林看到此處,心中暗覺好笑,因為這點小傷對於這個龐然大物只不過是隔靴搔癢罷了,說不定還會更加激怒蛇頸龍。
但鐵骨這枚暗器卻大不簡單。及至擦上蛇頸龍的皮膚,旋轉之勢不僅絲毫不減。而且竟如一條游蛇一般,轉而環繞著蛇頸龍的長頸表面螺旋而下,尖銳嘯聲同時轉為嗡嗡聲。此時望去,蛇頸龍的長頸就如一截呆立的木樁,而那個小小的暗器竟然像極了一隻揮之不去的討厭馬蜂。
齊林不知鐵骨暗器的厲害,但鐵骨卻早已計劃周全,早在這枚「六翼蜂」出手的一刻,便立即從齊林手中搶過船舵,急擺動幾下。驅動著牛皮筏向前衝去。鄧若智和陳若巧自是鐵骨的用意,此時身體探出船舷,兩手並用,猛力划動,登時便將牛皮筏向前劃出了十來米。
齊林終於明白鐵骨的暗器只是轉移蛇頸龍注意力之舉。想到此處,齊林一面暗讚鐵骨的好手段,一面加入到划水行列。驅使著牛皮筏盡快遠離蛇頸龍的攻擊範圍。
直到牛皮筏劃出去足有四五十米遠的時候,身後的暗器嗡嗡聲才漸漸停歇下來,齊林扭頭看去,只見蛇頸龍似乎仍舊沒有弄清剛才的黑影為何物。兀自一頭霧水的呆呆靜立,而那條長長的脖子上,卻早已佈滿環繞而下的血線,襯托著灰黑色的皮膚,斑駁詭異,猶如帶上了一條紅色的圍脖。
再過片刻,蛇頸龍搖搖腦袋,轉而扭頭看向前方,及至現牛皮筏時,似乎終於明白了一切,不禁猛地潛入水中,向著牛皮筏疾追來。
「壞了,追上來了,快劃!」齊林一邊高聲催促,一邊全力划水。
但蛇頸龍畢竟是實實在在的海洋霸主,光滑而流暢的身形結構恰似一枚長頭魚雷,劈波斬浪,迅疾無比;形似船槳的四隻胸鰭高效有力,配合著寬大尾鰭的左右擺動,行進度絕不遜於一艘潛艇。即便筏上四人早已使出吃奶的勁,又怎能快得過這位土生土長的東道主!
不消十幾秒鐘,齊林便看到水下一道黑影穿梭而至,接著便突然從水中竄出脖頸,向著牛皮筏直接撲來!
齊林口中怒罵,身體急轉,正要舉刀迎擊之時,卻見船艙中突然跳起一道黑影,向著蛇頸龍的巨口湧去!
蛇頸龍當然不會客氣,大嘴一合,便輕易笑納了這份自投羅網的大禮!
吉斯邁!竟是早已陷入恍惚狀態的吉斯邁!
但等到齊林反應過來,吉斯邁的整個上半身已經鑽入了蛇頸龍的口中,空餘兩條拚命掙扎的小腿,以及一聲聽不明白的波斯胡語!
這一意外之舉大出齊林所料,齊林實在想不通吉斯邁為何會自尋死路,難道是一路走來,精神徹底崩潰了?又或者眼前的場景正好對應他們波斯明教的什麼獻身儀軌?
其實何止齊林想不通,鐵骨三人也是疑惑不已,雖然是同船異夢,但畢竟朝夕相處了這許多時日,而且吉斯邁也算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只是大家各為其主罷了,而此時之舉看似竟是為了阻遏蛇頸龍攻擊,實屬可惜可歎!
但無論如何,人入龍口,豈能復生?四人只得忍痛揮別這位一路同來的波斯老兄,趁著蛇頸龍貪婪吞食的當空,沒命的划船逃竄。
但吉斯邁的身材對於素以鯊魚為食的蛇頸龍來說,畢竟太小了,也許只是塞牙縫的份量,因此片刻不到,蛇頸龍再次追來!
而且情況看似更加糟糕,不知是蛇頸龍的殺戮激起了地下淡海中的蠻荒氣息。還是吉斯邁的鮮血喚醒了遠古野獸的新奇**。只見那些一直遵循著原有掠食體系的淡海生物們,突然停止了循環往復的捕食秩序,轉而一起向著牛皮筏的方向湧來!
獸影綽約疾行,獸聲咆哮如雷,小小的牛皮筏一時成為了淡海動物眼中的焦點所在!
眼見這樣下去,牛皮筏上的四人必定劫數難逃,齊林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各式各樣的淡海怪獸之間爆內亂。但看看這些史前野獸之間井然有序又不約而同的身影,齊林便明白這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癡心妄想罷了!
好在此處的水流度突然加快了,前方似乎是一片低窪水面,或者有洩水通道。再加上四人沒命的划動,牛皮筏前行變得迅即異常起來。
再行片刻,那片沸騰冒泡的水域已在前方幾十米處,此時看來,竟有一面自水底直通暗河頂部的巨大水幕矗立在那裡。通過光線透射,隱約可以看到水牆的另一邊同樣聳立著又一面水幕,兩相對立,儼然一堵寬厚的水牆,厚度約有十幾米。長度則延伸到視線之外,幾乎與水下的凸起光帶呈垂直角度。
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兩面水幕竟然還是流動的,水流從下方筆直逆流而上,在中間夾成一個空腔,裡面則是無數大大小小、漂浮而上的水泡。
齊林看到這絕對違反自由落體定律的一幕,心中不由暗暗吃驚:「如果讓水倒流而上,必定要有能量驅動才能實現,而且這堵水牆極長,這得需要多少能量啊!」
容不得齊林多想,因為此時的牛皮筏後方。蛇頸龍和滄龍匯成的半圓形包圍圈已是越逼越近,距離牛皮筏最近的一隻蛇頸龍已然不足十米之遙,只要再有一個前撲,便會將小小的牛皮筏吞入口中。
雖然明知前方水域絕非正常,但身後便是野獸巨口,與其淪為獸口餐點,還不如不管不顧的衝進去。說不定可以留個全屍。
抱定這個打算,四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借助越來越湍急的水流,努力催動著牛皮筏向這片怪異未知的水域劃去!
距離水牆只剩最後五米、四米、三米、兩米……
齊林突然感到身後突然安靜下來了。不由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的獸群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早已集體停下腳步,眼神驚恐的注視著無畏的牛皮筏繼續向前。
「怎麼了?難道……」齊林突然感到有種不祥的預感!
突然,獸群整齊調頭,接著便開始返回,齊林心中大呼怪哉。但,此時身下的牛皮筏卻猛然失去了控制,向著斜下方急衝而去!
齊林立即回頭看向船頭方向,卻現一條寬約數丈的無底深淵如同一張陰森巨口一般,正等待著牛皮筏的落下!
隨著數聲大喊同時響起,牛皮筏筆直立起,向著水牆邊的深淵倏然掉落下去……
掉落過程中,齊林緊抓牛皮筏船舷,同時雙目圓睜,努力看清身邊一切。但視線所及之處卻都是白花花一片,一面是逆流的水牆,一面是筆直傾瀉的淡海水流,卻同樣的急如瀑!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這是一條海底裂隙?糟了,本來就在地下,再這樣落下去,豈不就要掉進地幔岩漿裡去了!」
急的下墜,早已使齊林有點頭暈眼花,但意識卻清醒異常,感受到身邊越來越熱的氣息,齊林終於明白了此行的最終地點,心中不由浮出幾絲感傷,「大難不死了好幾次,這次看來躲不過去了,只是在地心中熔成一灘爛水,這種死法卻也太窩囊了點……」
想著想著,一陣劇烈的震動突然從身下傳來,眼前四處橫飛的牛皮骨節宣告了牛皮筏的生命終點,而筏上四人也沒好到哪裡去,齊林感到自己的全身骨頭似乎被震斷了。更要命的是,身體四周的水溫極高,竟似陰曹第五層蒸籠地獄中的現實寫照,齊林感到也許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煮熟!
大呼小叫著拚命撲騰幾下之後,齊林感到身體正被來自水下的一股大力旋轉拉下,早已精疲力竭的齊林象徵性的掙扎了幾下,便索性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努力,認命般的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帶向水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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