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雄寶殿的一角,正有一個精壯的漢子,手持一個小巧的弩機,正對樹下綁縛的三個小沙彌,似乎專為狙擊殺人者而設,並不願立即顯露身藏。
孫悟德侯了半晌,竟然再無一支羽箭射來,不由慢慢放鬆下來,口中輕呼一聲過後,聚成圓圈的錦衣衛方才慢慢散開。
孫悟德沒有現刺客蹤跡,但料想此人並未離去,腦中靈光一閃,有心一試刺客方位,於是招呼身邊的一名總旗來到身邊,耳語幾句過後,總旗便即帶著幾個人悄悄潛去,隨後分站在大雄寶殿四角,然後,孫悟德吩咐一名小旗再次上前剮殺小沙彌。
這個小旗心中自是不願平白送命,但錦衣衛綱紀森嚴,如若違抗命令,必將死得更慘,於是只得左顧右盼的慢慢走向大樹,及至將要拔刀之際,小旗先行彎下身子,及至四方查看之後,這才猛然拔出尖刀,向著樹上的一個小沙彌逼去。
「嗖」得一聲過後,小旗再次倒地,但站在院落一角的一名錦衣衛手中號旗已然同時指出,漢子方位登時暴露。
孫悟德心中暗自得意,口中卻未有半分停留,一聲「放箭」的命令從口中脫出之後,只見幾十副弓弩已將飛蝗般的箭矢紛紛射出,全部飛向漢子隱身之處。
要說這錦衣衛的戰術素養著實了得,箭矢如裝準星,幾十隻箭的散佈範圍也就在五六米之間,全部落在漢子左右。漢子登時避無可避,只得輕身而起,朝著大雄寶殿的屋脊處奔逃。
但剛至屋脊,又是一排箭矢從另一邊飛來。登時將漢子逼了回來。只得在房頂上一面快遊走,一面躲避箭矢來襲,饒是漢子反應神、輕功了得,但落腳之處全是傾斜不平的簷瓦,一個趔趄過後,身形頓顯狼狽,搖晃了幾下之後,又一簇箭矢飛至眼前。漢子身形剛定,再也無從躲閃,只得從屋簷上滾落了下來!
齊林蹲伏在樹上,看著漢子形勢極為凶險。口中一聲驚呼再也壓抑不住,如此一來,自己身形暴露無疑。
孫悟德卻也被齊林嚇了一跳,本以為只有一名刺客,誰料想頭頂的樹冠上還藏著一位。如果這位剛才對自己突施冷箭,如此之近的距離卻也避無可避。於是,孫悟德立即口中喊出:「對樹上放箭!」
齊林一聽,心知要糟。與其變成一個插滿箭矢的刺蝟,還不如落地走上幾合。當即沿著樹幹快滑了下來。
孫悟德供職錦衣衛多年,見過的高人自然很多。但樹上下來的這位刺客卻似乎有意藏拙,不使輕功,反而故意滑落。及至看到齊林幾乎袒胸露股的衣衫,心中驚愕更加幾分。話說當年自己尚是少年之時,路遇張三豐的六弟子殷梨亭,得蒙傳授了幾句內家心法,交談之中,殷大俠也曾提及自己的師傅生性散漫、衣著邋遢,常著破衣爛褲示人,且並不以為意。因此,孫悟德的潛意識中,衣衫襤褸且行為乖張者,往往都是深藏不露的頂尖高手。孫悟德一時之間不敢托大,忙令錦衣衛停止射箭。
齊林純屬迫不得已而為之,自然不知道孫悟德的這般心思,但看到無人射箭,自是不願錯過這一良機,落地之後,更不搭話,立即從腰間抽出狗腿彎刀,唰唰幾刀,便將綁縛小沙彌的繩索盡皆斷開。
小沙彌朝著齊林微一合掌,便立即簇擁到老太監身旁,一番悲慟撫慰隨即上演。
齊林見此,這才轉過身,看到孫悟德正在上下打量自己,眼中似乎還有一抹似是而非的曖昧笑意,不禁心道:「老子又不是小媳婦,你們也不是大姑娘,盯著老子的屁股看個鳥。」
此時,那個漢子落地之後,便將手中弩機甩在一旁,轉而抽出一柄青鋼劍,與地面的錦衣衛交上了手。
齊林剛開始還全神戒備著錦衣衛撲上,但看到眼前並無人來之後,目光不禁被漢子妙到毫巔的劍法吸引了過去。
只見,二三十個錦衣衛包圍之中的漢子,身材修長,略顯瘦削,身著藏藍短衫,腳蹬薄底輕靴,五官分明,飽含堅毅之色,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耳際開始,穿過鼻樑直通嘴角。
漢子手中一柄青鋼劍,忽而疾如流星,抖落出繁星點點,忽而劍走游蛇,切削出一片長虹,忽而凝重如山,正避開刀槍劍戟。身轉處血濺,劍到處人亡,如若不是掛念救人大計,估計漢子早已輕身而去。
但,敵眾我寡,最怕久戰,加之錦衣衛數量眾多,八面齊襲,車**戰,源源不斷,縱然漢子有天生神力,也必將最終耗盡,淪為一具死屍或俘虜。
齊林心念到此,朝漢子喊道:「敵人太多,你救不出去的,自己快跑吧!」
那漢子早已瞥見齊林剛才解救小沙彌之舉,此時聽到齊林喊聲,趁著一劍使出的空隙,朝著齊林送來一個微笑,同時口中問道:「兄台援手,且等再報,只是為何兄台自己不走?」
齊林沒想到漢子有此一問,登時一愣,「是啊,自己偶落在此,本來不關自己的事,為什麼現在攪合了進來?」
轉念一想,齊林答道:「在下平生最看不慣倚強凌弱、欺辱婦幼,剛才純屬不得已而為之。」
「好一番俠義心腸,此次如能脫身,不如交給朋友如何?」漢子吐出這句話時,略有分神,後背衣衫頓時被劃出一道口子。圍攻的錦衣衛見此,士氣大振,手持各種傢伙武器,一起奮不顧身的湧來。如此一來,漢子瀟灑的游鬥姿態無法繼續,只得硬接幾招,而這一路數卻正中錦衣衛下懷,幾個亡命之徒索性充當人肉盾牌,掩護著後續跟進。漢子連遇險招,一時變得狼狽不堪。
齊林本在躊躇是否應該上前援手,畢竟自己是一個後世幾百年之人,本不應該參與進這大明內鬥之中,但及至漢子一臂中劍之時,齊林再也按耐不住,嘴裡喊一聲:「去他娘的,老子今天還就摻和到底了!」
齊林喊完,立時從包圍圈一角開始衝起,起初齊林還不忍傷人,只是用刀背猛磕猛砸,試圖以攻其不備打開一個缺口,好讓中間的漢子突圍出來。但誰知這群錦衣衛從前多為亡命潑賴之徒,受襲之後,早已真刀真槍的一起湧來,招招狠辣,看似竟要至齊林於死地。
齊林的牛脾氣登時作起來,手中刀背調轉,憑著一氣之勇和磨練多年的短兵格鬥技能,三五下後,竟然撂倒幾人,在包圍圈上硬生生得衝出一個缺口。
漢子看在眼裡,心中也是敬佩不已,雖然看不出齊林的路數,但招招盡皆招呼人體要害部位,且毫無繁瑣碎雜,似乎自成一體,卻也十分奏效。
其實此時的齊林也是納悶不已,這一周圈錦衣衛絕對算得上軍人之中的精英,不但配合嫻熟、進退有序,而且看似都有不低的武功基礎,按說自己一對一、一對二不落下風倒也不足為奇,只是此時一人獨抗七八人進攻,竟然絲毫不覺費力。「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磁歐石輻照,而令自己功力有所增加?」
刀光劍影之間,哪裡容得兩人胡猜,眨眼間,兩人都已被圍在了包圍圈中。大敵當前,兩人顧不上惺惺相惜,轉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各自催動手中的刀劍,拚力抵禦著錦衣衛的圍攻。
站在圈外冷眼旁觀的孫悟德終於看出一些眉目,雖然這個攪局的破衣青年也算有幾下子,但比起自己心目中認定的世外高人形象差了很遠,看來自己是走了眼。念及此處,孫悟德喊過身邊的一個小旗,耳語幾句之後,小旗隨即遠去。
片刻後,幾十名弓箭手已然從四面悄悄合攏過來,團團圍住兀自惡鬥的包圍圈,接著一聲號令傳出,包圍住齊林二人的錦衣衛轉身便撤,只餘齊林和漢子面對著一圈箭在弦上的弓弩。
齊林見到這個陣勢,冷汗不由冒出,心道,好不容易跑回祖國大地,便要淪為箭下刺蝟,這般迎接絕對算不是禮遇。但空想無益,如何脫身卻也是沒有絲毫辦法。
誰知,身旁的漢子卻不以為意,口中朗聲說道:「你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出手?難道要看著我跟這位兄台淪為箭下之魂嗎?」
齊林暗忖,怨不得人家不急著逃跑,原來還有幫手。心思剛念到此,一叢黑影已如漫天飛蝗般撒來,持弓攜弩的錦衣衛盡皆倒地,接著,從剛剛齊林藏身的樹上,輕飄飄的落下一個人來。
這人,瘦如竹竿,一張長如叫驢的臉上,飄著三縷長鬚,一襲略肥幾寸的白色緞面長袍裹在身上,迎風吹起,卻如滿帆一般飄逸,映襯著威嚴的面容,卻說不出的彆扭。
這人落地之後,竟對團團圍在四周的錦衣衛看都不看一眼,先是對漢子口中告罪,然後朝著齊林深深一揖,口中說道:「兄台援手之恩,沒齒難報,請教兄台尊姓大名,兼或仙鄉何處?何門何派、尊師何人?令尊高堂,可否安好?」
齊林登時暈倒,心想這哥們真是不分輕重緩急,眾敵環伺之時,竟然還如此窮酸囉嗦,心中略有不喜,但也不好不回答,於是說道:「回頭再說,先救人脫身!」
那個瘦竹竿聞此,突然哈哈一笑,口中說道:「痛快,不成想兄台竟是為爽快人,好好好!」
接著,瘦竹竿緩緩轉過身來,手中卻不知從何時起已捏著一柄折扇,噗得展開之際,勁風襲人,香沁四溢,看似這柄折扇竟如精鋼鑄成。
扇面上寫著極為遒勁的四個大字:大繁若簡!……)
末日密語的引子一二九章偶識兩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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