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忽哨聲的響起,無數只骨箭如飛蝗般向八人射來!
走在最前面的旋機子道長大驚道:「速速伏下,切莫揚頭!」說著,便迎著箭雨快速向前方衝去。【.baoliny.】
及至道長衝到發箭處,正看到十多名身上畫滿各類紋飾圖騰,僅以樹葉獸皮掩蔽緊要處的印第安土人,正在搭箭彎弓,向著自己射來。
道長更不搭話,凌空輕身而起,如狡兔入陣,似獵隼游擊,當下竄入人群之中,立起食指,以極為迅捷的速度挨個點出,印第安土人不及反應,便感到腋下一熱,登時立在當地不能動彈。十幾秒鐘過後,地上只剩一排不能動彈的木樁,只有傻呆呆得看著眼前這位長著鬍鬚的世外高人,但神色中卻是既無驚懼也無不解,似乎擒獲被俘與自己毫無關係一般。
後面七人看到道長頃刻得手,立刻潛行而來。疣豬一邊吐著舌頭,暗歎道長的手法迅捷,一邊用自己的胖手在土人的臉上挨個刮一下,嘴中還念叨著:「沒見過世面吧?剛才還張狂的要命,現在怎麼不動了?」
齊林不管疣豬的自娛自樂,逕直走到道長身旁,問道:「道長,您看這些人什麼來頭?是不是這裡的土著印第安人?」
道長拍開其中一人穴道,示意通曉多種語言的易萌問一下,但無論易萌不管是使用印加語還是瑪雅語,再逐一試過多種印第安部落語言,這個人竟似完全聽不懂,只能從口中發出一些類似動物的簡單嘶鳴聲音。不僅如此,再三盤問幾句過後,這人幾乎呆滯不動的眼神和毫無反應的表情,表明此人不但既聾且啞,而且似乎智商也是不敢恭維,竟然猶如白癡一般。
旋機子道長見此,再拍開另外兩人詢問,但結果全然相同,似乎這些人早已喪失了人類的這些基本功能。一絲困惑不禁開始浮上眾人心頭,史老則不住搖頭,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種情況。
此時的道長,目光已筆直望向燈火處,只見這時那處燈火已然明亮了許多,一個黑色的人影正背對著光影向眾人所在的方向快速跑來。
齊林看到,掂了掂手中的狗腿刀,全神戒備,等待來人下一步的動作。但及至眼前,卻發現來人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跟成人一樣的裝束,只是眼睛中頗有靈動之感,與那些木樁般的成人迥然有別。
易萌看到小男孩手無寸鐵,於是走上前,試著用印加語和藹的問道:「你好,能告訴我們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沒想到小男孩脫口而出一句:「我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是幹什麼的?」
易萌雖然震驚於小孩的回答,但能夠找到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已是十分難得,不由回答道:「我們被洪水從上游一個很大的群島中衝出來,然後漂流到這裡。」隨後易萌又指著那些木樁問道:「他們是你的族人嗎?為什麼他們都不會說話?」
小男孩轉身望望,這才看到自己的族人已經不能動彈,於是微有懼意的緊退兩步,向易萌說道:「他們有我的爸爸、叔叔還有幾個同族兄弟,都是我的家人,他們都怎麼了?難道也被施了咒語?是不是你們幹的?」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機關鎗一般接連從小男孩的口中吐出,眼神中卻透出一抹敵意。易萌覺察到這一變化,於是將語氣變得更加溫和,輕輕說道:「不要怕,因為他們用箭射我們,所以我們才將他們暫時制住,但請放心,我們沒有傷害他們,你看!」易萌說完看向旋機子道長,道長會意,在其中一個木樁身上輕輕一拍,這截木樁立刻抬起了胳膊,作勢就要逃走,道長隨即故技重施,木樁重歸平靜。
小男孩看到這一幕,驚喜的神色迅速佈滿紅彤彤的笑臉,興奮的說道:「你們懂咒語,太好了!太好了!我們的族人有救了!只是,你們願意使用魔法,幫我解救爺爺和媽媽嗎?您放心,剛才我的族人並不是有意射你們的,因為在他們眼中,除了我們自己族人,其他一切都只是獵物而已。」
易萌雖然不明白小男孩的真實意思,但想到如果可以進入這群土人的族群內部,或許可以得到一些食物和幫助,而且說不定還可以瞭解到一些額外的信息線索,當即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小男孩高興極了,牽起易萌的手,轉頭就走,但剛走兩步,便停了下來,看看那些親人木樁,又看看旋機子道長,目光中透出一絲懇求。道長當然明白,如穿花繞蝶一般的轉行一圈過後,那些木樁便都恢復了自如行動,而且再無敵意,跟隨在小男孩的身後,如一群聽話的綿羊一樣慢慢向前走去。
不一會,幾座類似苗瑤吊腳樓的簡陋木屋已在眼前,依樹而建,輔以木樁,再鋪上一切為二的木頭,上面蓋上一種不知名的野草,便構成了這座木屋的全部。
小男孩牽著易萌走上自己的木屋階梯,小男孩的癡呆父親也一同跟了上來,其他人則各自散去。
透過簡易的木板樓梯可以看到,樓板之下亂七八糟的堆放著一些吹箭、木弓之類的武器和雜物,而等登到樓板之上,卻已是幾團乾草聊以作床,一個巨大的圓木樁作桌,桌上一個青銅罐子裡有半罐動物油脂,一根類似植物莖稈的長條狀東西作為燈芯,角落裡用幾塊石頭壘砌成一個簡易灶台,三根樹枝架著一口還在冒著滾滾熱氣的銅鍋。
齊林注意到,席地而設的草床上,只有兩個空著,應該是小男孩和父親的,而另外兩團草床上,則躺著一個老年男子和一個中年女子,據小男孩說,這是他已經完全不能動彈的爺爺和剛剛開始不能動彈的媽媽。
看到這樣不幸的一家,再聯想到癡呆父親,進入木屋的眾人不禁扼腕歎息,心中默默憐憫小男孩的不幸。但小男孩卻似乎並無這種情緒,而是十分慇勤的拿出一些野果給大家分食,同時在那口冒著熱氣的銅鍋裡又加入了半隻打獵所得的野味,似乎這些不幸早已習慣,又好似這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等小男孩將那口銅鍋從火上端到圓木樁上,示意大家一起吃的時候,易萌才開口問道:「你爺爺、爸爸和媽媽他們都怎麼了?得了什麼病?」
小男孩十分自然的說:「其實他們什麼病都沒有?而是受了詛咒,我們這裡所有人都一樣,二十歲之前都很好,跟正常人一樣,但一過二十歲,便會耳朵變聾,隨後就不能再開口說話,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就像我爸爸這樣,但還可以打獵、幹活。我媽媽比爸爸大幾歲,已經發展到另一個階段,身體開始僵硬,無法出去採野果,也無法做飯,只能每天躺在床上,直到全身一點都不能動彈,連吃飯都要別人餵食,變成爺爺現在這個樣子。也許再過一段時間,爺爺就該死了。」
小男孩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之平靜,幾乎令人無法相信這些不幸經歷的真實性,但洄游者八人卻著實吃了一驚,一種不祥的壓抑感覺不由沉甸甸的爬上眾人心頭。學醫的易萌從米卡的話中已經判斷出,這種病前期應是神經性損傷帶來聾啞症狀,而癡呆則有點像阿爾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癡呆,後期卻是漸凍症的症狀,但如將這些全部聯繫到一起,竟是聞所未聞,不論是任何醫學教材還是期刊報紙,乃至新聞網頁中,都沒有聽說過類似的病例。何況這種病還是遺傳的!易萌一時無法想通。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易萌將話題轉過,問道。
「米卡,米卡就是一種可以自由游動的小魚,雖然這種魚活不長,但直到死去的那一天,都可以一直自由游動,我爸爸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不要像爺爺和他一樣。」小男孩眼中露出希翼的神色,說這話的時候如在美好的夢中。
「哦,米卡,名字真好聽!你們這裡有多少人?他們也都是這樣嗎?」易萌接著問道。
「不太多,大約有……」小男孩好像不會數數,於是躺在地上,將自己的雙手和雙腳一起舉起,伸展了二三十下。易萌從中明白這裡的族群大約有五六百人的樣子。
「他們也全都這樣。爺爺曾經跟爸爸說過,這不是病,而是一種咒語,我們這裡的人誰都跑不掉,因此所有人都要盡快生孩子,唯恐來不及,因為我們的人實在太少了,如果不這樣的話,我們的整個族群可能很快就會消失。我明年或者再過一年,可能也要找個姑娘,一起生孩子了!」米卡的話音越來越低,似乎談起結婚生子,還有些害羞。
八個人加上米卡和他的父親,簇擁在圓木樁四周共進晚餐,雖然食物太少,誰都吃不飽,但這已是米卡一家明天的全部口糧,因此也沒有人抱怨。
吃完飯,米卡抱著那口銅鍋,先走到爺爺身邊,用一柄銅勺舀起僅剩的一些湯汁,慢慢喂到爺爺口中。老人的嘴唇和頜骨早已不能活動,全靠米卡用另一隻手捏住老人的兩頰,才勉強擠出一條可供湯汁下嚥的縫隙,湯汁入口,好一會過後,才看到老人的喉嚨顫抖了一下,一聲咕嚕聲傳來,這口湯才算到了肚中。
史老看著這一幕,眼角有些濕潤,於是悄悄摘下眼鏡,微微擦拭了一下,而平日裡油嘴滑舌的疣豬此時卻已淚如雨下,一聲聲無言的抽泣不時傳來。
齊林轉過身體,暗自擦去兩滴眼淚,心中無限的感慨夾雜著兒時的回憶湧上心頭。是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誰又能知道窮人的孩子經歷過多少倍於那些富足之家的艱辛和痛苦,而在自己所處的現代社會中,大量牛奶果汁、肉食糕點輕易倒掉之時,成堆玩具衣物、文具電玩任意取捨之時,誰又能想到還有多少這樣的苦命孩子,不但食不果腹,更要用還遠遠不夠堅實的肩膀早早撐起整個家庭的重擔!人呢!少一點自私和貪婪,多一點博愛和節儉,這個世界豈不更美好……
齊林的自怨自艾被一聲驚呼突然打斷,齊林立刻轉過身,透過眼角的淚花朦朧中看到,此時的旋機子道長,正從米卡爺爺的耳孔中拽出一個長條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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