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
走進食堂的齊悅聽到喊聲,她看過去,幾個熟悉的大夫衝她招手。
「怎麼?是我請我吃飯嗎?」齊悅笑著走過去。
「少來了,你請我們吃飯。」她們笑道,一面亂亂的在餐桌前坐下來。
「我現在窮死了。」齊悅說道,也坐下來,「你們要體諒我是個病人!」
大家哄聲笑。
「你是病人,還這麼早要上班。」有人笑道。
亂哄哄的打了飯,擠在一張桌子上吃。
「果然是病人要大補。」一個大夫看齊悅的餐盒笑道,「全是肉菜。」
大家便都湊過來看。
「哇,豬頭肉啊。」
「小齊,你不是不愛吃這些油膩膩的嗎?」
不吃的嗎?
齊悅愣了下。
吃飯當然要吃肉,燉得爛爛的豬頭,一次一大口…
男人笑道,一筷子夾過來。
齊悅閉眼晃了晃頭。
「大補嘛。」她笑道,指了指自己頭,「我可是傷了頭的。」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笑聲引得食堂其他人都看過來。
「喏,胸外的月亮又回來了。」
「是啊,熱鬧多了。」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此時走進食堂。
「建峰,你想吃什麼?小火鍋怎麼樣?」崔秀問道,轉頭見身邊的男人向內看,似乎沒聽自己說話,便也順著視線看去,頓時拉下臉。
耳邊聽著同事的說笑,齊悅低著頭吃自己的飯菜。
「齊悅啊。」
女聲在頭上響起來。
說笑的眾人都看過來,頓時面色都不好。
吳建峰面色也不好看。
「崔秀。」他咬牙低聲喊道,一面再次扯崔秀的胳膊。
崔秀甩開他。
「幹嗎?」她說道,「大家都是同事。齊悅這麼大的事好了,不能來問候一下嗎?以前沒好時還總是去看呢。」
周圍的人面色很是尷尬。
「崔秀,跑這麼遠來這邊吃飯啊,三食堂不是離中醫部很近嗎?」一個女大夫似笑非笑道。
「周姐,誰讓你們胸外的食堂飯菜香呢。」崔秀也似笑非笑道,「讓人吃過一次就忘不了。」
這邊說話,齊悅卻低著頭吃飯,似乎是沒聽到。
這落在崔秀眼裡便是故意的了。
「齊悅。」她又喊道,伸手敲了敲桌子。
齊悅這才回過神,抬起頭。
「哦。崔秀啊。」她說道。
「祝賀你康復啊。」崔秀說道。
齊悅含笑點點頭。
「謝謝。」她說道。
崔秀還要說什麼,齊悅身上呼叫器響了,她飯盒也顧不得拿就起身。
「幫我拿回來。」她說道。
大家忙衝她擺手。
「哦對了。崔秀。」齊悅抬腳又看崔秀。
那個夢裡,中藥注射劑…
她不由笑了笑。
「謝謝你啊幫了我個大忙。」齊悅說道。
她說完就疾步跑走了。
崔秀一頭霧水。
「什麼忙?」她問道,看著吳建峰。
吳建峰沒看她,扯她走。
「我幫她什麼忙?撿了你這個前男友嗎?她是在笑我是不是?」崔秀氣道。
「你少說兩句吧,這飯不吃了。」吳建峰這次是真生氣了。甩開崔秀大步走了。
滿食堂的人都看過來,崔秀咬著下唇跺腳,追上去。
「真是,自取其辱。」
「就是,何必呢。」
齊悅這邊的同事搖頭說道。
病房裡站了好些人,神情微微焦急的看著病床上的病人。
「齊大夫。剛剛才這樣的。」護士額頭微微出汗的說道。
齊悅已經俯身開始做檢查。
「閉眼時眼皮顫抖已經消失了,心率也達到120了。」她說道,站起身來。「吸氧。」
護士們應聲是,忙忙的依言而行。
「大夫,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不是說手術很成功嗎?」家屬在一旁哭道。
吸氧病人的狀況沒有好轉。
「齊大夫,去化驗吧。」護士們建議道。
這時候得靠儀器來查了。
齊悅皺眉沒說話,看著病床上的病人。落在那病人的手腕上。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搭上脈搏。
護士們驚訝的看著她。
搭上脈搏,齊悅覺得自己腦子裡自然地出現一些名詞。
那些。她,不該會的,中醫的,論斷…
受驚之下她猛地收回手。
「齊大夫!」護士再次催促道。
化驗嗎?這症狀…
只要是病,都有外部對症反應…
齊娘子,雖然沒有你要的那些東西,但是,我想我們能看到能找到…
是誰在她腦子裡說話?
如此清晰的夢境啊…
齊悅再次閉了下眼,坐下來。
「齊大夫?」護士們已經準備推床了,見狀驚訝的問道。
「這幾天有什麼不對的狀況嗎?」齊悅問道,一面仔細的查看病人的五官。
「不對的?」家屬疑惑的說道,對視一眼,都搖頭。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齊悅問道。
護士們看著這病人的反應。
「齊大夫。」她們再次小聲提醒。
「不舒服?」家屬們對視一眼,有一個哦了聲,「前幾天,小強說他覺得有風吹的不舒服。」
風?
齊悅扭頭看窗戶。
術後三天,這間病房時封閉的,再說這人蓋的很嚴實。
「對,對,說臉上有風吹…」另一個家屬說道,「還叫了護工來檢查窗戶呢…」
風…
「齊大夫,病人眼球上翻了!」護士喊道,聲音有些驚慌。
齊悅猛地站起來,目光逐一掃過。最終落在輸液器上。
她伸手翻看其上的藥卡。
「是頭孢過敏。」她說道,一面伸手就拔針頭。
護士嚇了一跳。
「不可能的,這幾天一直輸的這藥。」她們說道,一面也低頭看病人,「而且,他也沒有過敏反應啊。」
齊悅已經利索的拔下針頭。
「靜推地塞米松,肌注異丙秦。」她說道。
她是大夫,她說了算,護士們應聲是。
齊悅低頭寫了處方,這邊急忙忙的執行。
齊悅沒有離開病房。看著大家忙碌。
兩劑藥打了進去,病人果然有好轉。
大家都鬆了口氣。
「齊大夫!真的是過敏!有反應了!」一個護士忽的指著病人的耳朵說道。
大家忙看去,見病人的耳邊一片紅疹蔓延開。
所有人都忍不住拍了胸口鬆口氣。
「謝天謝地」
這要是還掛著輸液去檢查。只怕到樓下人就沒救了。
「雖然書上都學過,有些過敏症狀會在兩到三天內出現,但猛地遇到了還真是想不起來。」護士們說道。
「還好,還好,來得及。」齊悅說道。「下次注意點。」
護士們忙應聲是。
又觀察了一會兒病人,上班的時間也到了,其他大夫也都來了,齊悅交接了病人的情況,便回到了辦公室。
吃了一半的飯盒被同事帶回了,就放在桌子上。
齊悅將飯盒放進微波爐。看著窗外,她的辦公室在三樓,正對著大街。怔怔出神,直到有人敲了敲門。
「還沒吃?」黃英走進來問道。
齊悅笑著從微波爐裡拿出飯盒。
「上午我值班。」她說道。
病房值班是最忙的,不按點吃飯很正常,很多時候都顧不得吃飯。
「你下班了?」她一面打開飯盒,拿起勺子。一面問,示意黃英坐。
黃英點點頭。
「晚上聚聚?」她問道。
聚聚的意思就是去齊悅家聚餐。
這是她們的老習慣。
齊悅笑著點頭。
「不過我的冰箱都是空的。你們想吃什麼自己去買,我回去給你們做。」她笑道,一面大口的吃飯。
「你剛才在想什麼?」黃英問道。
「什麼?」齊悅含著飯問道。
「小月,你最近常常發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黃英問道。
齊悅笑著搖頭。
「哪有。」她說道,「我已經出院了,不是你們腦內的病人了,你別對我進行追蹤查訪了啊。」
黃英撇撇嘴。
「那傢伙的結婚請帖,你收到了沒?」她遲疑一下,問道。
齊悅愣了下,想起什麼,一手翻桌上,從一堆病例子下抽出一張請帖。
「真是」黃英很生氣,伸手奪過來,在桌子上啪啪拍,「真是服了這不要臉的東西了還說什麼就等著你好了他們才結婚,怎麼?是等著好了當面打你的臉嗎?」
齊悅搖頭笑。
「小月,這沒什麼,你別往心裡去,好男人多的是,哎,我們腦內,新來一個,海龜」黃英又忙安慰,挑挑眉說道。
齊悅更是大笑,伸手從她手裡奪過請帖。
「哎,你可別去,犯不著,憑什麼給他們上禮金…」黃英瞪眼道,話沒說完,見齊悅隨手一拋。
那張請帖就準準的落進廢紙簍裡。
黃英衝她伸出大拇指。
「齊大夫!」門外有人喊道,「周主任的手術你跟不跟?」
齊悅忙嚥下口裡的飯,剩下的半盒也不吃了。
「跟,跟。」她說道,一面起身。
「下午手術啊。」黃英也站起來。
「哦,有個全肺切除。」齊悅說道。
「那下了手術就晚了,改天再聚吧。」黃英說道。
齊悅點點頭。
齊悅走出了醫院辦公樓大門的時候,夜色已經降下來了。
「齊大夫,下班啦。」
過往的人打著招呼,齊悅一一笑著,北風刮著雪粒子灑下來,很快水泥路上就鋪了一層晶瑩。
租住的地方距離醫院很近,從西門出去,就是一條繁華的夜市。
「這魚還新鮮嗎?」
「大姐,菠蘿要不要?」
「…二斤排骨就好了」
很快,齊悅的手上就拎著三四個帶子,雪越下越大,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她將大衣的帽子扣在頭上,加快了腳步。
街邊的商舖音響還在響亮。
「…沒有你了我怎麼辦…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下班…一個人在大大的城市…沒人說晚安…整夜陪伴著孤單孤單…」
齊悅不由站住腳,扭頭看去。
音樂還在迴響。
滴滴身後汽車的鳴笛聲。
齊悅回過神,讓開路,接著走去。
屋子裡的燈亮起,齊悅抬腳踢上門,將鞋子甩開,光著腳在暖暖的地板上小跑著進了廚房,將東西扔在餐桌上,拉上窗簾,便去換衣服。
開火一邊熱水,一邊燉著排骨,電飯鍋裡米也散發出香氣,廚房裡卻沒有齊悅的身影,從臥室傳來她的歡呼聲。
「沒錯,就是這個。」她自言自語說道,抱著筆記走出來,放在茶几上,點了下,叮叮咚咚的音樂聲便響起來了。
水開的聲音讓齊悅忙過去,關火,嘗了嘗魚湯。
「奧依稀。」她嘀咕一句,拉開櫥櫃。
一盤湯一盤小菜一碗米擺在桌子上。
「好了,吃飯。」她說道,將筷子頓頓。
餐廳裡橘黃燈下,穿著灰色家居服的女人安靜的吃飯,屋子裡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迴盪著筆記裡傳出的歌聲。
沒有你了我怎麼辦
一個人吃飯…
一個人洗碗…
一個人在大大的房間…
對著天花板
所有畫面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