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西侯府從門外探頭,還沒看清,周茂春就將茶杯砸過來。
「姓常的!別逼我把你趕出去!」他有些跳腳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擺手。
「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從永慶府帶來的,或許喝的慣。」他說道,一面看著屋子裡的齊悅。
「喝什麼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
「好,好,你們接著說話,接著說話。」他說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氣的吹鬍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離呢,有這個的老公公實在是太丟人了!」他說道。
齊悅笑著給他斟茶,沒有作評價。
「義父,陳夫人的病你還是去看看吧。」她說道,「我覺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聲。
「月娘啊。」他斟酌一下開口道,「俗話說醫病不醫命,我看這個陳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
齊悅被說得愣了下。
怎麼父親都會說這句話?
她的父親當初也說過這句話,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義父,咱們別搞這唯心主義…」她笑說道。
「唯心主義是什麼?」周茂春問道。
齊悅摸了摸鼻頭。
「沒什麼,義父,咱還是看病人再做決斷吧。」她說道。
周茂春哦了聲。
「唯心主義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說話嘍?」他帶著幾分挪揄說道。
「不是。」齊悅忙笑道,「不是,義父你醫術高超,懸絲診脈隔牆探病不在話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說。」他說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這樣。醫病不醫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實也明白吧,一個人有沒有病,身體是會發出警告的,人自己也會感應到,陳夫人自己拒絕看病,或者說她沒病,這樣沒必要看病,或者說她不想治病了」
他說到這裡,抬眼看齊悅。
「病人身已經排斥看病。就算開了藥,她一則不會吃,二來,吃了也不管用。」他說道,「現在你要做的。不是急的請大夫,而是先去說服陳夫人。」
屋子裡談話的時候,常雲成在外邊陪著定西侯。
定西侯正樂呵呵的看著小廝收拾一間客房。
這是太醫院院吏當值的時候用的房間,條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棧一般房間。
因為周茂春以太醫院為家,而定西侯又決定好好的給周茂春表達誠意,說什麼也要跟著他,被聒噪不過的周茂春為了求得耳邊清淨。便同意他住進來了。
常雲成再次回頭看那房間,不由歎口氣。
定西侯府雖然遠離京城,但卻絲毫不遜於其他侯爵們的富貴,定西侯常榮自從出生就錦衣玉食。尤其是迷上風雅之後,更是講究吃穿用度。
這樣的房間,連侯府裡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卻要住進去。
看著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常雲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親,你還是去咱們的宅子裡住吧。」他說道。
定西侯雖然不常進京。但在京城還是有購置房產的。
「你傻啊。」定西侯面對兒子還是保持老子的威嚴,瞪了他一眼。
「父親,其實你不用這樣,周老大人他心裡明白的,過一段就好了。」常雲成說道。
定西侯哼了聲。
「說你傻你還真不聰明。」他說道,「我當然知道那老頭心裡明白,故意折騰呢。」
他說到這裡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給他面子,我是給月娘面子呢。」他壓低聲說道,說著又歎口氣,「事到如今,就別管誰丟人誰不丟人了,好歹把事圓滿的辦了過好日子就萬事大吉了。」
常雲成看著定西侯,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父親,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站在那裡憋得臉色十分古怪。
這時齊悅出來了。
定西侯頓時滿面的笑,扭頭看到常雲成的臉色,又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醜樣子嚇鬼呢!」他抬手給了常雲成肩頭一巴掌低聲喝道,「還不快些上去好好說話。」
他吼完顧不得常雲成自己先跑過去了。
「月娘啊,讓雲成送你回去。」他笑呵呵的說道。
屋子裡傳出周茂春沒好氣的吼聲。
「送什麼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這麼久,還用人送嗎?」
定西侯不理會,沖常雲成使個眼色,自己樂顛顛的邁進屋子去了。
「…親家,中午你想吃什麼?我帶了廚子來,上次匆忙,沒吃到我們永慶府的佳餚,這次我特意給你帶了廚子來」
「…我說定西侯,你可真敢說!你是為你自己帶的廚子吧?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有,你喊我什麼?誰讓你喊我親家了?你注意點啊…」
聽著屋子裡的拌嘴,齊悅看著常雲成笑了。
「走吧,車伕。」她笑道,一擺頭。
常雲成笑著抬手敲她的頭一下。
「你是先回家還是去問胡三工程的事?」他問道,一面伸手要扶著齊悅上馬車。
齊悅抓住他的手一帶。
「你幹嘛?這麼早就想甩開我回家去啊?」她故作驚訝瞪眼說道。
常雲成被她說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義父說的不對。」齊悅皺皺鼻子笑道,「我對京城一點都不熟,雖然呆了半個月左右,但是,哪裡都沒去。」
常雲成看著她。
「你呢?來這裡玩過沒?」齊悅問道。
玩過沒?
常雲成搖搖頭。
「我每次也是來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麼,也不知道看什麼。」他說道。
「那我們去轉轉?」齊悅笑問道。
常雲成卻遲疑一下。
「你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忙…」他說道。
「傻瓜。」齊悅看著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來了…
常雲成覺得刺癢從腳底只傳到頭頂。
這個女人,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多甜言蜜語!簡直。簡直太讓人受不了!
「從這邊走,就能走到大覺寺,聽說玉蘭花開的正好。」常雲成說道,一面從伸手拿過齊悅抱在身前的一個胖頭泥娃。
齊悅聞言忙向前看,嘴裡還咬著一塊粘糕。
「有花賞?」她說道,轉頭忙向四周亂看,「要不要買點小吃,我們樹下賞花吃。」
常雲成看著她胳膊上掛的滿噹噹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覺寺有素齋。」他說道,一面再次從齊悅胳膊上拿過幾個袋子。掛在自己已經滿噹噹的胳膊上,「素齋閣就在玉蘭樹邊上,從窗邊就能看到滿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樹下吃。」
「怎麼就傻乎乎的?」齊悅瞪眼道,「那是情調。」
常雲成哈哈笑。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遺憾的是到了大覺寺,素齋已經訂滿了。
「我再出錢」常雲成很是尷尬,又有些急惱。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帶著幾分大氣。
「施主,佛法平等。」他淡淡說道,有些倨傲的頜首,說罷轉身就走。
開玩笑。以為他們大覺寺是什麼鄉野寺院嗎?
錢?見得最多的就是錢了!
齊悅笑著拉住還要去理論的常雲成。
「誰讓我們臨時起意。」她笑道,「這說明人家的素齋真的很好。」
「也沒多好,我吃著還不如咱們永慶府大佛寺的呢。」常雲成憤憤說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過了。我也覺得特別好吃,只怕沒地方能超過它。」齊悅笑道,一面拉著常雲成的胳膊轉身。
這話勾起了常雲成的記憶,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見的時刻。他的神情微微凝滯。
「可是,我們沒有一起吃過。」他說道。「明天,明天我早點來,把這裡全包了。」
齊悅哈哈笑。
「有錢燒的你。」她笑著拍他的背,手裡的拎著的東西就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這提醒了齊悅。
「看,還是我先見之明,沒有聽你的扔掉這些東西,快走快走,我們席地而坐,花下野餐。」她笑道。
話沒說完,就被常雲成猛地拉住閃到一旁的山石後。
「怎麼」齊悅驚訝的張口。
常雲成掩住她的嘴。
刺殺?跟蹤?
齊悅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腳步聲從素齋閣傳出來。
「…齊娘子?」范藝林大聲的喊道。
緊跟過來的李桐在門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並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你聽錯了吧?哪有齊娘子?」他說道,嘴裡雖然這樣說,還是忍不住踮腳亂看。
「我怎麼會聽錯。」范藝林說道,「我聽到她笑了,齊娘子的笑跟別人的笑不一樣,好聽的很。」
李桐忍不住輕咳一聲。
「當著世子爺你可別這麼說。」他說道。
范藝林哼了聲。
「我說怎麼啦?我怕他嗎?」他說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
李桐心裡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紅柳綠,熙熙攘攘中的確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聽錯了。」他拍了拍范藝林的肩頭,帶著微微的悵然,「齊娘子現在正忙著呢,哪裡有空出來。」
范藝林不死心的沿著左右路走了幾步才悻悻的放棄了。
「我明明聽到了…怎麼會聽錯呢…」
聽得說話聲消失,常雲成才鬆了口氣。
「真是倒霉,怎麼走到哪裡都遇到這傢伙。」他嘀咕一句。
齊悅笑的手撐著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們兩個在,裡面有位子,不如」她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常雲成瞪眼打斷。
「不行。」他喊道,一面又忙壓低聲音,拉著齊悅也不分路,就從山石後穿過去。
齊悅不再說話笑著,任他拉著前行。
搖落枯黃的竹葉掉了二人一頭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