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奏樂的再次響起,宣告著給太后皇后拜年儀式的結束。
皇宮裡的大年初一就這樣過去了。
看著烏泱泱的各色衣飾的命婦們說笑著但又不失規矩的消失在宮殿外,大殿後的皇帝轉過身。
「陛下不進去了?」蔡重有些意外。
「不進去了,等晚一會兒朕去太后寢宮用膳。」皇帝說道。
不跟妃嬪們一起,只跟太后和皇后,太后和皇后一定更高興。
蔡重樂滋滋的引路。
皇帝慢悠悠的走著。
沒有那個女人…
命婦們都是按品級進出的,能從李家正門出的品級自然不會低,但這一眼看過去…
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還挺好玩的….
皇帝心裡有事,蔡重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什麼事呢他這次卻猜不出來,他也不敢猜。
皇帝這個人,最忌諱別人知道他的心思,也最忌諱被人牽著鼻子走,以往與其說他通曉聖意,還不如說是皇帝允許他通曉聖意,一旦他通曉了皇帝不想被人通曉的聖意,那麼他這條命也算是到頭了。
蔡重低下頭,笑瞇瞇的問皇帝說著閒話。
「…周老大人這樣不行啊,這都一把年紀了,別真玩出什麼事來,陛下還是把他叫回來吧。」他說道。
皇帝果然笑了,越想越想笑,乾脆哈哈大笑起來,皇宮肅穆之地,陡然響起的清朗大笑讓路上低頭疾步而行的太監宮女們忍不住詫異的看過來。
而此時的漠北之地,也響起一片笑聲,只不過跟皇帝這種九五之尊相比,他們就低賤如塵埃。
偌大的校場上圍滿了兵丁,或者站或者坐。此時都笑的東倒西歪。
校場中間,正亂七八糟的躺著幾個兵丁。
「我是腿傷!」一個躺在地上的兵丁見滿頭大汗的青衣男人將白色的裹傷布往自己胳膊上纏,忙睜開眼提醒道。
男人瞪眼。
「那你把染料撒胳膊上幹什麼?」他問道,舉著裹傷布有些不知所措。
「我撒錯了。」兵丁也瞪眼說道。「你難道不會診治嗎?我胳膊出血,腿就不會受傷嗎?」
還診治!你還真入戲!
「你都暈了你還能說話?」弟子也瞪眼反駁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旁邊的人跺腳。
「還抬不抬了?」他們喊道。
那男人最終下定決心,將裹傷布還是綁在了兵丁的胳膊上。
「那就不能用木板抬了。得用軟布擔架。」抬擔架的人提醒道。
男人的頭上的汗一層層的出,又開始喊布擔架。
別的地方也是這一般的混亂。
忽的又爆發出一陣大笑,原來是一個抬到半路兵丁從擔架上掉下來,自己又爬上去的。
周圍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所有人都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這聲音傳出去好遠,讓路過的民眾都忍不住投來好奇。
「校場裡幹什麼呢?這麼熱鬧?」
有知情人將自己知道的消息跟大家交流。
「說是演戲呢。」他說道。
唱戲的?那太過分了,唱戲怎麼不在馬王廟?
為什麼只能讓當兵的看?
太不公平了!
因為邊境每到過年的時候便更加小心謹慎。已經兩年沒有請戲班子唱戲了。竟然偷偷請了戲班子只讓當兵的看!
他們不幹!
終於伴著一聲鑼鳴,演習結束了。
雖然周圍的人笑的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但作為評判的齊悅劉普成以及張同等十個人還是面色嚴肅。
「…失敗」
「失敗」
「沒有系傷情等級布條…延誤救治…扣分」
一個一個的評判下來,千金堂的弟子們垂頭喪氣,裝作傷兵的兵丁們笑的嘻嘻哈哈。
「好了,回去之後寫總結分析,今天的演習到此結束。」
看著這些人收拾各種奇怪的工具。校場的人還沒有散去,大家依舊圍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追問下一次演戲什麼時候。
「不是演戲,是演習。」胡三瞪眼給一個兵丁糾正。
這是很嚴肅的事好不好!
「不就是裝傷兵嘛,那不就是演戲嘛。」兵丁們笑哈哈的說道,一面拍著胡三的肩頭,「下次找我,被人抬來抬去的挺好玩的,大過年的閒著也是閒著嘛,這比操練完了去喝酒有意思多了。」
胡三被拍的齜牙咧嘴,怒氣沖沖的走了。
站在高台上的守備大人也是憋笑憋得難受,如果不是礙於身邊站著的常雲成,他早就捧腹大笑了。
當聽說這位前世子夫人要借兵丁用用時,他還以為是要借去幹活,畢竟這個齊娘子家裡叮叮噹噹的忙的連過年都沒停,但沒想到竟然是用在演戲,哦,不是演習,大過年的閒著也是閒著,他樂得看熱鬧,又表現了自己的關注以及捧場,沒想到看著還真好玩,下次要把自己夫人孩子也帶上。
常雲成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那女人身上,此時看著人開始散去,他便和守備大人告辭。
「什麼時候請周老大人和齊娘子吃頓飯,這再忙也得過年啊。」守備大人說道。
常雲成笑了笑搖頭。
「多謝大人有心了,還是算了吧。」他說道。
有這麼個大人物在這裡過年,整個甘肅線的大小文武官員都恨不得天天往這裡跑,但沒有一個能請到周老大人吃頓飯,見一面都是好運氣了。
別說他們了,連自己這麼多天了,都沒機會,當然吃飯的機會還是有,但單獨吃飯相處的機會卻是沒有。
常雲成看著那邊終於忙完了,弟子們裝車坐車駛離校場,齊悅和阿如等人單獨有車。最難得的是周茂春不在!這真是個難得的機會!他再次跟守備大人拱手告別,急忙忙的走了。
作為大總管,胡三的馬車總是殿後的,忽地他看到前邊齊悅的馬車轉彎了。忙大喊幾聲師父。
「師父你幹什麼去?」他就要催馬跟上,被張同一巴掌拍在頭上。
「師兄,你幹嘛打我?」他回頭委屈的說道。
張同瞪他一眼。
「還自詡做生意多能幹,真是沒眼力。」張同說道。
胡三瞪眼不解。
「可是師父一個人出去總是不安全」他說道。
「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車裡的劉普成面含笑說道。
為什麼?
胡三有些不解。
當發現馬車走的路不對時。齊悅也有些不解。
她和阿如在車裡討論這次急救演習的事,等覺得應該到家時候還沒到家才回過神,掀開車簾看到竟然已經到了城外。
大年夜的時候才下過一場大雪,此時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初一的早上行人絕跡。
「要去哪裡?」阿如嚇了一跳,看著車伕,「誰讓你亂走的?」
車伕有些尷尬的回頭。還沒說話。齊悅已經笑了。
路的前方轉彎處奔出一匹馬,看到她們的馬車,常雲成勒馬。
「是世子爺吩咐說要往這邊走的」車伕低聲說道。
阿如氣呼呼的看著他。
「他讓你走,你就走啊?你吃得誰的飯啊?」她訓斥道,一面抬頭去看,齊悅已經下了馬車,向常雲成走去。
「要去哪裡啊?大初一的」阿如嘀咕道。
齊悅也正仰著頭看常雲成。笑瞇瞇的問出這句話。
常雲成伸手。
「騎馬?」齊悅大為高興,一面伸手拉住常雲成,一面按他的指點踩著登上。
這裙子不方便,常雲成用力一帶將她側身抱坐在身前。
「太冷了,還是坐車吧。」阿如忙喊道。
但還是晚了,常雲成已經用大斗篷將齊悅裹住,催馬疾馳而去。
「冷不冷?」常雲成大聲問道。
齊悅緊緊攬著他的腰,貼在熱騰騰的胸膛上,從厚實的斗篷下露出臉,衝他一笑。
「不冷。」她大聲說道。
常雲成低頭看她也笑了笑,抬頭接著催馬。
再行一段,馬兒放慢速度。
「到了。」常雲成說道。
因為風大,齊悅一直半瞇著眼倚在常雲成的胸前,並沒有注意一路風景,此時聞言便抬頭看去。
「哇。」她忍不住喊道,一下了掀開斗篷。
他們此時站在一處緩坡上,視線所見的前方是好大一片梅園,艷紅盛開,在四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煞是奪目。
看著齊悅驚喜的樣子,常雲成有些得意的笑。
「嗨,我知道!」齊悅抓著他的胳膊笑道,「這是不是江海說過的那個梅園!他還說帶我來看呢!」
常雲成頓時黑臉,再次用斗篷將她裹在身前,催馬衝下緩坡。
梅園雖然並不是住人的人家,但也是被一圈圍牆圍起來了,顯然是用來表明這園子是有主人的,就如同那些果園一般。
這圍牆也有些破損,幾處帶著明顯新修葺的痕跡,另有一處還開著豁口,常雲成的馬徑直繞過來躍了進去。
「這裡沒人管嗎?是不是有人家啊?」齊悅忍不住問道。
「有人家怎麼了?有人家就不能看看梅花嗎?」常雲成哼聲說道。
那種曾經很熟悉的霸道不講理的神情再次浮現,齊悅笑著擰他胸膛一下。
常雲成毫不客氣的低頭在她眉眼上親了下。
馬兒未停直向梅園深處。
那急匆匆聞聲跑來的幾個守園子的莊戶男人只看到了地上的馬蹄。
「該死的,那群當兵的又來了!」
「又要糟蹋這些樹了!」
「這次可不行,他們要是再敢砍樹我就跟他們拼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