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天,天亮的時候停了,齊悅拎著自己的小藥箱準備出門。
「師父是要去做鈴醫招攬病人嗎?」弟子們忍不住聚在一起議論。
齊悅要招攬的不是病人,而是病菌。
她急著要驗證下青黴素的效果,但是沒病人,她弄不來致病菌,真是愁人。
既然病人不來,那她就去找找吧。
還沒出門街上一陣熱鬧,伴著哀哭聲。
因為清閒無事,弟子們都湧出來看。
見街上走來一隊送葬的人,孝子孝婦哀哀,抬著一具棺材而行。
「哎呀,是城東花嘴婆,怎麼就死了?」
「是啊是啊,前幾天還見她賣豬肉呢。」
「最近豬肉貴的要死,正發財呢真是可惜…」
認得的弟子們議論紛紛。
齊悅不認得什麼花嘴婆。
「是賣豬肉的?」她隨口問道,等待三步一挽留叩頭的孝子孝婦們過去。
「兒子媳婦都在鄉下家裡養豬,她在城裡賣豬,能說會道,生意好得很,所以都喚她花嘴婆。」張同說道,說完了又招呼看熱鬧的弟子,「好了好了,別看了,當大夫的怎麼能坐不住呢,就是沒病人,也要坐得住。」
弟子們笑著走開了,街上的送葬隊伍過去,恢復了正常。
齊悅在街上轉悠了兩天,但無奈全城人都認得她,那些醫館更是防備不讓她進。
「哎哎…齊娘子你有什麼事?」藥鋪的夥計攔住她,帶著幾分警惕問道。
這已經是第四次被攔住了。
「這樣,我需要找一點東西。」齊悅斟酌說道。
「抓藥?你們千金堂難道沒有藥嗎?」夥計皺眉說道。
齊悅從袖子裡忙拿出一張紙。
一看這紙,夥計立刻防備。
「喂,喂。休想來我們這裡發什麼什麼廣告!」他喊道,「沒你這樣搶生意的啊」
千金堂的人愛散發一些紙,聽那些弟子們的宣傳,這是廣告,就是廣而告之,讓百姓們知道疾病常識,當然,作為同行大家注意的是那最後一句「有急診,請找千金堂」。
什麼疾病常識。說白了那就是拉客!
「不是不是,你們這裡要是有這幾種病症的話,勞煩叫我一下…」齊悅忙解釋。
還沒說完,藥鋪裡走出大夫。
「叫你?叫你來我們這裡看病?」大夫皺眉問道。
這個大夫面色發白,似乎很不舒服。他說著話,伸手掩著腹部,身形微微佝僂。
「師父,你起來了。」夥計忙問好,「好了沒?」
「沒事。」大夫皺眉說道,一面再次沖齊悅擺手,「齊娘子。你請迴避,大家都是大夫,這點規矩你還是要知道的。」
齊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這大夫面色一變。握著肚子疾步轉身,沒走幾步,就聽得噗噗幾聲,同時惡臭散開。
竟然是拉肚子了…
夥計們很是尷尬。
「昨晚著涼了…」他說道。轉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這女人,卻發現這女人正盯著自己藥鋪裡面的地上。
齊悅抬腳要進。
「哎哎。你幹嘛?」夥計忙攔住她。
「是…血水樣便嗎?」齊悅還看著裡面,說道,同時抬手指去。
什麼?
夥計順著她指看去,見大夫方才走過的地方果然有點點血水一般的…
夏天穿的薄,大夫拉的都透過衣裳滴下來…
夥計很是羞愧,同時又惱怒,你一個女人家盯著這個幹什麼!
「去去。」他沒好氣的擺手。
齊悅撇撇嘴。
「看來你家大夫病的不輕。」她說道,轉身,剛要走,就見幾個人抬著門板衝來。
「大夫,大夫,救命啊。」
齊悅忙側身讓路,幾人逼近,看到門板上躺著一個男人,整個臉脖子都腫脹,不似人形。
「怎麼了?」夥計忙接過來,一面大聲的喊大夫。
「…好嚴重的皮膚壞死…」
夥計聽到身邊有人說且擠了過來。
「喂喂」他顧不得男女之嫌將齊悅攔住,「出去出去!」
齊悅三兩下被推出來。
「這個人很危重,讓我瞧瞧」她忙說道。
裡面拉肚子的大夫出來了。
「怎麼了?」他問道,看著眼前的人面熟,「哦,是那個被石頭砸到的傷者啊。」
「大夫,你快瞧瞧,人燒的都要死了,這身上怎麼就腫起來了?」家屬們喊道。
大夫還沒看,就聽外邊有女聲喊。
「….除了眼脖子腫脹,還有哪裡?」齊悅踮著腳問道,「是有外傷嗎?幾天了?發炎流膿了沒…」
大夫氣的臉發黑。
「齊娘子,大家都是同行,別太過分了,非要讓我趕走你不可嗎?」他喝道。
「不是,我不是跟你搶生意,這個,我需要一個病菌,也許這個病人有,你讓我看看我保證不干涉你治療」齊悅解釋道。
「來人來人」大夫氣的直喊,「趕走趕走…」
三四個夥計過來趕人。
齊悅只得無奈的退開,這邊的動靜引來街上人的注視,看著這邊指指點點。
「太過分了!自己家沒生意,就上別人這裡來搶,什麼人啊!」夥計們罵道。
大夫也想罵,剛張口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緊接著哇哇的吐起來。
「大夫大夫。」夥計們嚇壞了忙上前攙扶。
大夫嘔吐不斷,伸手摀住腹部,一陣惡臭,身下滴答水便。
現場一片驚叫,伴著驚叫,他人倒在地上。倒下來依舊不斷的嘔吐。
「大夫,大夫,我家大哥不行了」等著被診治的傷者家屬這邊驚恐的發出哭聲。
但沒人顧得上理他們,因為大夫也不行了。
藥鋪裡的亂成一團。
齊悅幾步衝進來,這一次沒人攔她。
「急腹症?」齊悅說道,伸手放下藥箱,快速的戴上手套口罩,擠開亂哄哄的夥計們跪倒在那大夫的身邊。
「高熱…嘔吐血樣水便…腹脹」她一面檢查一面喃喃說道。
夥計們都傻了,看著她給大夫檢查。
「沒有外傷這是內臟性疼痛」齊悅說道。一面抬頭喊,「幫他仰臥屈膝,我要檢查…」
夥計們回過神,就有一個下意識要按照吩咐做,但被另外一個拉住。
「去請黃大夫來。」他說道。一面看齊悅,「你出去出去!」
「喂,我也是大夫,我看病…」齊悅皺眉說道。
「我們大夫才不要你看病呢,出去出去…」
其他的夥計也反應過來,開始轟趕齊悅。
「那,那我看看這個傷者總成了。你們大夫顧不上看了,我總可以看了吧?」齊悅只得從那大夫身邊站開,看著在一旁急的傻了眼的傷者家屬,於是說道。
齊悅再次被趕出來。藥鋪的門也被關上了。
這邊醫館不少,很快就有一個大夫被請來,齊悅沒捨得走,站在一旁等著。不多時聽得裡面有哭聲,緊接著門打開了。幾個人抬著門板出來了,一面走一面哭。
「那個,我也是大夫…」齊悅忙站過去說道。
為首的一個人抬頭看她一眼。
「你能治死人嗎?」他悶悶問道。
齊悅愣了下,當然不能…
這麼快…
她盯著這男人,已經被蓋上了,一條胳膊露在外邊。
男人們抬著門板邁步,齊悅忙又攔住。
「我能看看嗎?」她問道。
人已經死了,還要看什麼?這是死人哎,有什麼好看的。
齊悅還帶著手套,便伸手去掀蓋布。
「喂你幹什麼!」一旁的家屬反應過來,忙喊道。
「我,我想,從他身上取一點東西…就一點點…」齊悅試探著說道,一面忙忙的從藥箱裡拿出幾根針,看著那男人腫脹的臉以及脖頸處。
肌膚大片壞死,是毒血症?怎麼會有如此嚴重的毒血症?外傷感染引起的嗎?
什麼?
家屬們瞪眼,一旁傳來笑聲。
「齊娘子啊。」有人似笑非笑說道,「如今做事越發肆無忌憚了,白天都想研究屍體了啊?」
王慶春說完,跟隨他身旁的幾個人也都紛紛搖頭。
「太過分了!」
「真是有傷風化!」
「這是褻瀆死者!」
聽他們這樣說,那家屬狠狠的瞪了齊悅一眼,抬著屍體哭著走了。
「不懂就不要瞎說。」齊悅眼瞅到手的細菌跑了,沒好氣的瞪王慶春一眼。
「齊娘子,有人告你騷擾他人行醫,可有此事?」王慶春冷臉問道。
齊悅呸了聲。
還沒說話,這邊藥鋪傳來哭聲。
「哎呀,王大人,你們來的正好,快來瞧瞧,沈大夫不行了。」適才進去的大夫站出來看到王慶春等人,忙忙的說道。
一聽這話眾人都大吃一驚,包括齊悅在內。
「怎麼可能,昨天還和我一起吃酒呢」
這是王慶春說話。
「不可能,急腹症怎麼會這麼快就要命?難道是內臟穿孔?」
這是齊悅說道。
一眾人急忙向裡面走去。
「站著。」王慶春喊道,搶先一步攔住門,堵住了齊悅,「齊娘子,你幹什麼?」
「他快要死了,我去看看。」齊悅皺眉說道。
「你去看什麼?」王慶春冷笑,「治病嗎?」
齊悅看他。
「如果真是穿孔,必須開腹急救,要不然死定了。」她皺眉說道。
王慶春笑了。
「你的意思就是說,只讓我們看,不讓你看的話,人就死定了?」他笑問道,「為什麼啊?」
齊悅還沒回答,其他人笑起來。
「因為我們不是千金堂!」大家笑道。
看著笑著的幾人,齊悅點點頭,有關千金堂的這個帶有諷刺性的口頭禪她自然也知道了。
「沒錯,就是因為你們不是千金堂。」她看著這幾人亦是微微一笑,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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