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悅一咬牙剛要說話,常雲成已經站出來。
「都滾出去!」他厲聲喝道,同時拔出一旁侍衛的腰刀。
伴著他拔出刀,身邊的侍衛也紛紛站出來拔刀。
日光下齊刷刷的刀閃著寒光。
「清場!如有不聽者!以亂民論之!」常雲成看著圍在院子裡的百姓,慢慢的沉聲喝道。
亂民!那就意味著殺無赦!
百姓們面色青白。
人終於都退了出去。
「你瘋了!」齊悅驚訝的喊道,看著常雲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萬一」
沒有解釋沒有保證沒有一句和善合理的話,就這樣拔刀相對,生硬的驅趕這些充滿質疑的人們,治好了什麼也好說,但萬一治不好,可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
「那是我的事。」常雲成打斷她,背對著她,看著門外,「你去做你的事,其他的事跟你無關。」
「世子爺這也是為了母親,孝心可以理解。」周太醫百忙之中不忘說道,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提醒齊悅快點手術,萬一人死了,就沒得手術看了…
他只是為了母親嗎?當然不是….
齊悅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神情複雜。
「現在準備胸外緊急手術,目的拔出異物,修復受損。」她轉過身看向幾位弟子。「第一步全麻,劉江,從現在起你負責麻醉。」
被喚作劉江的弟子三十歲左右,手上身上都是血,聞言渾身發抖,但他挺直胸膛大聲的應聲是,轉身在醫藥箱裡將所有的麻藥都取出來。
「現在要準備,炭火,再摘南瓜籐洗淨備用!」齊悅說道。
另有弟子應聲就去。炭火也是自備的,就是考慮到急救遇到各種狀況,隨著完善,急救車已經快要成為一個移動手術室了,除了沒有簡易房搭建。
「現在進行氣管切開手術。目的取出氣管異物。」齊悅再次說道,伸手點著幾個弟子,「你,你,你們做我的助手,雖然你們沒有上過手術,但是每次你們都看了。現在,你就是阿如,你就是張同。」
她說的是自然是各人的位置,說到這裡看向張同。
「大師兄。從現在起,你就是小棺的位置。」她說道。
第一助手!第一助手!
張同應聲是。
「更衣,消毒!」他喊道。
周太醫看著弟子們利索的站到一邊,將身上的被污染的罩衫帽子頭罩手套一起摘下堆在一起。緊接著一個弟子捧著一瓷瓶在這些人身上噴灑,另一個弟子取出一疊發黃散發著藥味的布分發。大家擦拭手,直到手肘部位。
周太醫看的不錯眼珠,乾脆也站過去,伸著手。
「我也要。」他說道。
弟子一句話沒多說,利索的給他噴灑,扔塊布,只不過罩衣沒他的份,因為兩場手術要更換衣裳,所以不能跟無關的人浪費。
這期間取來石灰燒酒的弟子已經在院子裡開始場地消毒。
「為什麼做這些?」周太醫大聲的問。
不過沒人回答他。
這邊竹竿穿胸的傷者進行麻醉,那邊齊悅已經跪在地上,面對謝氏開始手術了。
幸好她習慣將自己的藥箱帶著,不管是問診還是出急診急救,要不然想做手術也做不了。
消毒,局麻,執刀。
切了…
周太醫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冒出來,興奮的太陽穴鼓鼓的跳。
切了!
他心裡狂喊著,脖子啊!那是脖子啊!
「拉鉤側牽。」齊悅說道,提醒有些僵硬的張同。
「是。」張同顫聲說道,他自然也跪在地上,回想著棺材仔的樣子,用兩個鐵片伸向刀口處。
卻到底無法控制哆嗦,跟鈍性分離的齊悅的刀碰上。
齊悅下意識的就要抬手重重的打掉張同的手。
這在手術室,主刀醫生是會毫不猶豫做出的動作以及警告。
她生生的忍住,也沒說話騰出那只觸診氣管的手做好牽引。
張同漲紅了臉,又是慚愧又是緊張的拉好。
「這這是氣管!!」周太醫在一旁忍不住喊道,指著隨著齊悅的切割分離暴露出來的氣管。
氣管啊!看啊!活人的氣管啊!
他幾乎想要大喊大叫!
齊悅夾起炭火裡的鐵筷子止血。
周太醫再次喊起來。
活人啊!活人啊!救命啊!
好在只有這一個人叫,齊悅和弟子們都各自忙碌,如同沒聽到也沒看到。
一隻手摀住了周太醫的嘴。
「你,也滾出去。」常雲成低聲喝道。
周太醫總算知道為什麼這裡要被清場了,自己一個大夫還如此失態,要是那些百姓,那些血緣至親們看見了…
非得炸了窩不可!
「諾不挪了」他看著常雲成嗚嗚的說話。
常雲成鬆開手。
「我不說了。」周太醫清楚的表達一下,並且自己伸手摀住嘴。
看到氣管了,齊悅拿著刀的手停下來。
她低頭看身邊放著的手術器械。
沒有氣管撐開鉗…
這鑷子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你知道大概卡在哪個位置嗎?」她扭頭問道。
捂著嘴的周太醫忙放下手,沒有半點遲疑的點頭。
「這裡。」他也跪下來,伸手在謝氏的咽喉上指了下。
哈,哈,我碰到剝開的氣管!還動呢!
他有透視眼嗎?怎麼那麼確定?
但是,也沒別的辦法了。
齊悅沒有遲疑。一手撐開氣管,一手拿起刀切開了氣管環,拿起鑷子伸了進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死死的盯著齊悅的手。
齊悅的手慢慢的停住,旋即慢慢的收回。
「哈!」周太醫再次忍不住大喊。
虧的拿著鑷子的是齊悅,沒見旁邊的張同被這喊聲嚇得抖了下差點扔掉牽引器。
鑷子的夾著一點點漲物。
「果然是棗!」周太醫說道,這次放低了聲音。
齊悅再次伸進去,這次卻無果。
「調整體位,再放低頭。」她說道。
張同等幾個弟子小心的扶著謝氏。讓齊悅慢慢的再次放低謝氏的頭,而她自己跪在地上也不得不彎身更低。
一點又一點,泡張糜爛的棗逐漸的被夾出來。
「麻醉還差多少起效?」她大聲問道。
那邊的站立在傷者四周靜候手術的弟子立刻回答了。
「還有,師父,血就要沒了!」他喊道。
齊悅的額頭汗密密麻麻的不斷流下。
常雲成伸手拿著帕子給她擦去。
「去問那家人。再要血。」齊悅說道。
一個弟子應聲向門外跑去。
這邊齊悅終於夾完最後一塊,看著謝氏的臉色。
一旦氣道通暢,血氧飽和度立刻恢復。
「保持別動。」齊悅說道,放下手裡的刀鑷就站起來。
久跪身子麻木驟然起身一腳跌倒。
大家嚇得叫了聲,常雲成伸手扶她。
齊悅扶著他起來。
「你要什麼?」常雲成急問道。
「抽血,他們不會。」齊悅說道,扶著常雲成向那邊走。
「老師。她們,沒人給血。」那弟子從外邊跑回來一臉緊張的喊道。
什麼?
「我去」常雲成立刻要向外走。
齊悅拉住他。
「沒時間解釋來解釋去了。」她說道,說著將胳膊就退下手套,開始挽袖子。「給我針。」
弟子不知道做什麼,將針筒地給她。
齊悅矮身取過一旁的藥棉擦了手臂,將針插入進去。
伴著眾人的驚叫,血被抽出來。
「齊月娘!」常雲成身子發抖從牙縫裡喊著名字。看著她,眼圈發紅。
「給。」齊悅接連抽了兩管。才拔下針,一個弟子此時早沒了男女授受不親,伸手就拿著消毒棉給她按住。
齊悅將針遞給渾身發抖的弟子。
弟子都快要哭出來了,顫抖著捧住。
齊悅已經轉身又跪到在謝氏這邊。
「把針筒用過後馬上消毒,給我拿來我要用。」她說道,手下利索的消毒,重新戴上新的手套。
針筒很快被送來了,齊悅放下拿起來剪子,看著這針筒,抽出內筒拔下針頭,用力的剪了去。
「師父!」弟子們發出一聲喊。
「師父幹什麼!」張同也喊道,眼睛瞪大。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針筒的意義!世間僅有三個啊!
齊悅充耳不聞,很快剪斷了針筒。
「湊合用吧,總比南瓜籐強。」她自言自語,用針穿過兩邊繫上粗點的棉繩,下了氣管套管。
接下來縫合填塞引流條三下兩下就完成了。
「好了。注意觀察。」齊悅說道,站起身來。
看著呼吸明顯恢復正常的謝氏,周太醫跪在地上伸手搭脈,然後他發出要哭的聲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這是怎麼就就活了呢…
「現在進行緊急剖胸手術。」
那邊傳來齊悅的喊聲。
剖胸…天啊他是在做夢吧…太太好看了…
周太醫似哭似笑的撐著要站起來,不知道是過於激動還是什麼,起了三四下才起來,跌跌撞撞的跟過去。
右後側切口,五肋間入右胸,竹竿拔下扔在一邊
周太醫跪在地上看著眼前駭人的場景,看著那女人飛針走線,刀剪齊舞,看著伴著她的指揮,那些弟子們抬起鋪單,遞藥。
「…右肺中葉破碎無法縫補,切除。」
「…鹽水…」
「…查看肺葉有無漏氣…」
「引流管兩根…」
周太醫癱坐在地上,瞪眼看著眼前的場景,他似乎已經不會眨眼了,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了…
這到底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上古書中記載的神醫剖腹療傷鑿顱穿孔什麼的就是這樣的吧…
門外傳來騷動,馬蹄車響人喊。
但人並沒有湧進來,而是傳來雜亂的消毒的聲音。
「師父,師父他們來了!」老老實實守在謝氏身邊的張同喊道,聲音都帶著哭音了。
常雲成的侍衛讓開門,劉普成阿如帶著一群弟子湧進來,他們都已經換上罩衫,帶著帽子口罩,帶著手套的手舉在身前。
看著他們,在場忙碌的弟子們都忍不住想哭。
老天爺,可是嚇死了要…
更多的人、藥,手術用具讓現場變得穩定下來。
大大的手術單撐起來形成一個簡陋的臨時病房,更多的消毒殺菌藥水開始噴灑。
他們換下的那些污物也有專門的人拿去焚燬。
劉普成等人看著這兩個病人,面上的神情比周太醫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一個喉部,一個胸部竹竿…
我的天爺….
這裡剛才都發生了什麼….
這邊齊悅關閉了胸腔,完成最後一針縫合。
當手術結束的話說出來後,院子裡忍不住響起歡呼聲。
因為全程手術都是半跪或者乾脆跪在地上完成的,齊悅已經站不起來了。
阿如忍著淚攙扶她,齊悅剛勉強站起來,負責監控傷者的弟子發出一聲驚呼。
「師父,出血了!」他喊道。
「這麼大的傷出血有什麼稀罕的。」周太醫忍不住說道。
劉普成也站過來了,見出血的是男人最初的大腿傷,他伸手按壓。
「傷口大,再縫合一下吧。」他說道。
「不用了。」齊悅的聲音響起。
這話讓大家愣了下,抬頭看她,卻見齊悅的臉色發白,目光直直的看著那傷者。
「不是沒縫合好」她喃喃說道,「是溶血反應…」
所以
她並不是常常有好運的…
齊悅頹然垂下頭。
她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包治百病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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