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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底牌 文 / 梟雄賦

    今日的玉山上,整個人間最巔峰的四位同時出手,其威力已向著虛無縹渺的天道無限靠近了。

    山頂四周的荒蕪黃草像一叢叢的蒲公英一樣,被四道強勢吹向空中,像是在膜拜人間的君主。

    覆蓋在草尖上的薄雪雖然沾了雨水變重,卻依然被震到了半空,然後像禮花綻放,雪沫四飛。

    「我真不想出去跟別人說,我是會武功的。」蔣破軍看著那四位大人物的巔峰對決,自嘲道。

    「還真是,感覺這些年的功夫白練了,在那四位面前,就像個武術白癡一樣。」郭鹿鳴搖頭。

    「所幸啊,這樣的人物只有四位,不然這世界得亂成什麼樣。」一旁的耿斷水也是感慨萬千。

    「光四位,就夠折騰了,為了今天這個局,將軍這些年做了多少鋪墊和安排?」魏拉弓歎道。

    殫精竭慮的燕中天卻沒有多大的成就感,枯指輕輕敲著冰冷扶手,輕聲道:「事情還沒完。」

    「將軍是在擔心簡易行跟那群變態?」太史顏回為燕中天撐著傘,眼睛靜靜盯著那群惡來們。

    「小魚小蝦,撲騰不出大浪花,我擔心的是張至清,他太冷靜了,不正常。」燕中天皺眉道。

    「人中龍鳳。」太史顏回不得不讚歎道,此時張至清的氣度,真的能令他的對手也心悅誠服。

    「說句實在話,他跟小七兩父子,真要我選哪一個更喜歡,我會選張至清。」燕中天如實道。

    太史顏回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張至清的地位在將軍心中會那麼高,不解道:「為什麼?」

    「他比小七更懂事,更聽話,更勤奮,如果沒有那幾年的知青下鄉……」燕中天沒有說下去。

    「命運就是這樣,總會在某一個地方,為你開出一條幾岔口,選錯就完了。」太史顏回說道。

    「天意弄人。」燕中天長長喟歎了一句,看著對面而立的張至清,佈滿皺紋的臉龐很慈祥。

    北斗七星君沉默著,若有所思。

    「小七估計也快到了,你們幾個待會兒跟他聯聯手,照顧一下簡易行他們。」燕中天輕聲道。

    「明白。」北斗七星君異口同聲道,他們心裡都明白,要是讓自己跟那四位去拼,十死無生。

    「這場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呢。」燕中天抬頭看了看灰霾的天空,無來由地抱怨了句。

    冷雨漸密。

    激戰正酣。

    在場間的四勢之中,皇甫寺的霸道之勢與半日仙的清明之氣交叉混在一起,頗有「高歌誰和余?空谷清音起」的意境,是如此的合拍。尉遲老道閉門造車這麼多年,今日終於能夠棋逢敵手,想多玩一會兒,自然會處處留情,唯有鬼谷子這處是全力而發,恰似「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的急迫心情。

    他的眼中瞳子耀著異彩,一絲完全跟他蒼老年齡不相符的妖異,整個人像是年輕了數十歲,他的身體在風雨中迅疾擺動,看不到一絲頹se。手中的長劍愈發凌厲,氣息沖天而去,震得他面前的雨水變成一片粉霧,瀰漫身周,模糊了其中地景象,也逼得原本以玩命著稱的尉遲無道有些手忙腳亂,只能一味被動地防禦著。

    難道他是在毫無保留地耗損著自己的生命真元,不留一寸後路,與尉遲無道以命搏命?

    尉遲無命確實很鬱悶,他沒想到這老頭一開始就不留餘地,他是不怕死,但也得循序漸進?

    當高手間長時間交手還平分秋色時,自然而然就會忘記了生死,可不像這老頭這般不講道理。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稍微有點空隙的距離,尉遲無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無奈道:「急著投胎?」

    「急著送你去投胎。」鬼谷子依舊攏著雙手,原本渾濁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就如同一泓秋月。

    「老鬼子,你我都是幾十年沒動過筋骨的人了,能稍微熱熱身,再來真的嗎?」老道乞求道。

    「腦殘就是腦殘,吃藥也治不好。這裡是戰場,你以為玩過家家來了?」鬼谷子譏諷了一句。

    「你看那對,打得多有默契,像對新婚夫妻一樣,咱倆呢,像鬧離婚的。」尉遲無命撇嘴道。

    「要不我跟皇甫寺換換?」鬼谷子輕聲問道。

    「別了,我跟皇甫寺打過,他的深淺我知道,那多沒勁。」尉遲無命真像個老小孩。

    「你還打不打了?」鬼谷子沒好氣道。

    「打就打,誰怕誰?」尉遲無命指了指鬼谷子的鼻樑位置,桀驁不馴道,像個被激怒的小孩。

    「那就別那麼多廢話,像個老娘們似的。」鬼谷子冷哼道,然後往前猛地一揮劍,再次攻去。

    尉遲無命覺得似乎有一座山,不顧任何角度任何高度地向著自己壓了過來,壓得他透不過去。

    不得已,他眉毛一挑,停步,左手中指微屈一出,如天雷崩去,純以霸道真破對方圓融之勢。

    山破。

    雨至。

    滿天風雨在這一瞬間被強行改變了方向,向著鬼谷子那張驟然間年輕了數十歲地臉頰上撲去。

    雨水一觸鬼谷子的臉頰,沒有激出任何印跡,但他卻像是多了幾條皺紋,整個人蒼老了少許!

    而鬼谷子右手猛地一抖,手中長劍轉了幾個圈,那些雨水卻是馬上被這一陣劍勢蒸發乾淨,鬼谷子再揮劍向下,想躲開尉遲老道的再次攻擊,一劍向著身前地空中敲了下去,雖則無聲無息,卻是激得雨水從中讓路,讓面前的泥濘黃土寸裂而開,最終承受不了這種暴戾氣息,無數顆粒翻滾著絞弄著,把濕潤地水氣擠壓了出去!

    這時,尉遲老道忽然咧嘴一笑,竟然捨棄了鬼谷子,整個人再次化成一條灰龍,疾馳而去。

    目標,張至清!

    他速度極快,那些被破開口子的雨水繞著淒厲的弧線,在他的身周上下飛舞。

    瞬息間,飛舞的雨水變成了一把把鋒片,無聲地飛舞,透明一片,看上去神奇無比。

    尉遲老道在空中時兩指屈了一指,鋒片般的雨水便倏地一聲飛了出去,直刺張至清的面門!

    鬼谷子看到尉遲老道的假道伐虢,暗罵了一句無恥,輕輕鬆開手掌,放開了劍柄,長劍從他地手中緩緩向下劃落,卻於剎那間重獲光彩,一道亮光從劍柄直穿劍尖,電光火石間,殺意便直指大地。鬼谷子於風雨之中並二指疾出,手指一劃,身周風雨頓亂,劍意大作,長劍向著張至清的面前處一往無前飛去,帶動著那些雨水飛舞,其勢不可阻擋。

    那柄長劍像盤古開天闢地一樣,在張至清面前劈開了那些鋒銳的雨水,也阻擋了尉遲老道。

    在這一瞬間,尉遲老道踟躕了一下,而鬼谷子就已經借山勢,借風勢,借雨勢,剎那間擋到了張至清面前,平和著面對那記霸道到了極點的真氣。而尉遲老道怒意陡升,他已將木空形枯的心法用到極致,身周的雨水鋒片飛舞的愈發激烈起來,割斷了身周的一切生機,讓整個山巔都籠罩在一股絕望厲殺的氛圍之中。

    彭!

    整個人化作一道灰龍的尉遲無命終於突破了鬼谷子的氣息封鎖,右手不偏不移地拂上他胸口。

    終於要結束了。

    尉遲無命鬆了一口氣,他這蓄謀已久竭盡全力的一擊,即便是大宗師,也是無力回天的。

    可他卻呆住了,因為鬼谷子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像是早就在等他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尉遲老道連忙伸出左手,疊加在右手上,猛地再往鬼谷子的胸口一摁,宛如清風拂山崗似的。

    輕柔自然至極。

    然則風一拂過。山崗卻無由大亂。

    噗地一聲悶響,鬼谷子的胸口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犀利的氣勢,全部碎裂開來。

    他的胸骨就像是嬌脆地豆腐塊一般,齊齊潰敗,塌陷了下去!

    可尉遲老道卻更加慌張。

    因為鬼谷子那雙蒼老的眼睛裡,卻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與嘲諷,還有殺意。

    儘管鮮血不斷地從鬼谷子的口鼻五官之中急速噴出,生命的力量隨著胸骨的塌陷、鮮血的狂噴、真氣的奔洩,而急速流失著,想來也是必死無疑了,可為什麼他還會那麼平靜,一點也不感覺痛苦?尉遲老道怕了,剛想收勢後退,卻發現迴光返照的鬼谷子雙手突然像一對龍鞭一般,扭曲著,變形著,死死纏上了他的雙臂。

    尉遲老道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眼瞳猛地縮了起來!

    不對勁,不對勁,雖然尉遲老道的最後一擊,是強悍無雙,但不至於如此順利攻入心臟地帶。

    一個大宗師,即便是臨時抱佛腳,也會有一股氣勢御體,而剛才鬼谷子卻像是深淵般的空虛。

    忽然之間,尉遲老道下意識裡察覺到了一絲已經有些陌生的危險味道,那種已至死地的味道。

    這種味道有多少年沒試過了?可能就是他還沒成為大宗師前,去didu找皇甫寺挑戰時有過。

    可現在,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了。

    因為他看清了鬼谷子身後站的那位大權臣嘴角那抹功成名就的笑意,難道我落入了他的圈套?

    當思緒像漫天雨點般刮過他腦海中時,他忽然看到始終筆挺如松的張至清動了一隻腳。

    他只是往鬼谷子的身邊走了一步,輕輕地踏了一步,可尉遲無道卻感覺像是一座泰山強壓來。

    隨後,張至清伸出右手,輕柔地拍上了鬼谷子的後背,尉遲無道像是觸了高壓線一樣,整個身體一震,雙眼猛地一睜,緊接著,一股霸道如天轟五雷的氣勢就如熱刀入黃油一般突破了鬼谷子那具單瘦老蒼的身軀,直接傳到了尉遲無道身上,他感覺到自己整個身子都在膨脹,心臟似乎已經被震成了五瓣。

    倏然,只聽噗一聲響,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另外兩位大宗師,愕然地望了過來。

    尉遲無命的後背像萬箭穿心,在宛若靜止的雨珠簾下,正以一種令人心悸地方式噴射著血箭。

    原來大宗師也是人,不是神,終究會死的。

    尉遲無命眼神呆滯地凝視著張至清,嘴唇不停哆嗦著,似乎有問題想問,可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猜對了,他是無影,我才是鬼谷子。」張至清似乎看穿了尉遲無命的想法,淡淡微笑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自己早該猜到才是,可惜人生就是這麼殘酷,尉遲老道淒慘一笑,緩緩向後倒去,死不瞑目。

    一代宗師就此絕命。

    海上生起異象。

    層層烏雲越滾越大,直接連到了海天交際的天邊一線,整片天穹都被烏暗的雲朵遮蔽著。

    張至清把懷裡早已沒有生命跡象的奴才緩緩平放於地,像昨天一樣,他再次向這位老人跪拜。

    這位老人為他掩護大宗師的身份,掩護了三十六年,累了,也該歇歇了,世上再無無影這人。

    青傘下的蕭薔薇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在泥濘的土地上,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心情異常複雜。

    這就是他最後的底牌,大宗師。

    難怪他總是帶著一股傲視天地的自信,難怪他看著大宗師之間的比鬥會如此的平靜。

    如果他本身不是大宗師,又怎麼會如此穩若泰山?

    局,往往是分不清局內人局外人的,謀局定勝地人們往往在事情結束地那一刻,才會悲哀地發現,自己算來算去,反將自己算了進去,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這位將帝王心術運用的最為徹底,最能隱忍,最堅韌的陰謀家,其實1978年從g肅返鄉之時,就已經突破到了大宗師的層次,可他居然能夠隱忍不發,與自己的僕人一起,苦心孤詣,謹小慎微,足足演了三十六年!

    不得不說,他是天下最強大的那個人,沒有之一。

    天光淡然。

    這位天底下最強大的權臣,被雨水淋濕了衣服,頭髮也亂了,但卻依舊平靜如湖,站立如松。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大過。*****週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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