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寒雪,被擋在了門外。
屋裡本是溫暖如春的,可獄警譚長川卻感覺到渾身冰冷刺骨,喉嚨乾涸,兩隻手緊張得微微亂顫,因為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近兩米的黑人巨獸,單手就把自己的同事羅胖子托起來,砸了個眼冒金星,那可是將近兩百斤的重量啊,太野獸了!反抗?自己手縛雞之力,再加上看守所裡只有崗樓上的武警有槍,直接接觸犯人的獄警連棍子都沒有,只有拳頭,為的是防止犯人搶武器,還反抗個屁癢ww.」「。?br>
譚長川兩年前畢業於南京工業大學,在沒有任何背景的情況下,考到了現在的這個職位,吃皇糧,穿制服,旱澇保收,他已經很滿足了。他身材不算高,也就一米75左右,人長得也斯斯文文的,考公進來後,對領導對同事甚至是對犯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不像其他五大三粗的同事動不動就對犯人呼三吆四,哪見過黑人巨獸這麼凶殘的珍稀動物?
剛才,譚長川跟同事羅胖子押著重犯曹子英來到這間探監室,因為領導特別交代過,不用在探監室裡面看守,他們把曹子英送進去,就退了出來,還在交流猜測裡面的那兩個人是什麼來頭,竟然能單獨跟這麼重要的重犯相處。沒過多久,忽然聽到裡面有異動,譚長川跟羅胖子心裡咯登一下,心說壞了,趕緊第一時間衝進去,就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重犯曹子英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殺人滅口!
這是譚長川跟羅胖子在心裡的下意識想法,奈何身上沒武器,想退出去的時候,又被攔住了。
「他來之前,是不是吃過什麼東西或者喝過什麼東西?」那個長得很俊逸的年輕人竟然問道。
「這位先生,我勸你立即蹲好站到一邊,配合我們工作,不然後果很嚴重。」羅胖子正色道。
「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那個年輕人搖了搖頭。
此時,那個鐵塔一樣的黑人巨獸跨前幾步,猛地一伸手,就把羅胖子像拎小雞一樣丟了出去。
彭!
羅胖子摔了個染色坊,腦袋裡赤橙黃綠青藍紫啥顏色都有。
「我不想生事,你這位同事不肯說,換你回答。」蕭雲面表情地轉向了譚長川。
譚長川嚇了一個激靈,猛然想起一個場景,答道:「他出鐵柵門的時候,喝了半罐紅牛!」
「那罐紅牛是誰的?」蕭雲兩道目光像兩把劍一樣,冷冷地投了過來。
「賀斌的。」譚長川答道,全然忘記了他的公職身份,竟被不法分子的氣勢壓住,丟公家臉。
蕭雲沉默,把曹子英的屍體從冰冷的地上抱起,放到桌子上,然後回頭道:「帶我去找他。」
向來主見就不強的譚長川看了眼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的羅胖子,猶豫了起來。
「你放心,找到賀斌之後,我會配合你們的調查,我現在也是嫌疑人之一。」蕭雲平靜道。
「好吧,請跟我來。」譚長川把羅胖子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就開門出去。
「狼屠,打電話通知歐所。」蕭雲交代了一句,就跟著譚長川往外走。
雪花紛擾飄絮,看守所被白雪覆蓋,在沉重的黑色調中妙筆生花添抹了一片白,莊嚴而肅靜。
譚長川默默走在前面,有數次機會喊救兵,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喊不出來,好像有東西堵在喉嚨了一樣,他自己也覺著不可思議。是跟在後面那個少言寡語的年輕人有關嗎?譚長川覺得是,在看守所裡突然發生這樣的命案,即便是他跟羅胖子這樣見慣生死的老獄警也會產生慌亂,可那個年輕人太過於古井不波,太過於心如止水,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驚鴻劍,也像一根尚未離弦的白羽箭,總給他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這起命案,恐怕不光是犯罪嫌疑人要被抓,他跟羅胖子估計也要被追責了,真是倒霉催的。
譚長川心裡哀悼著,老實帶著蕭雲穿過了幾道長廊鐵門,來到關押區,也就是那道鐵柵門前。
「大頭,賀斌呢?」譚長川問道,大頭是跟他同一屆考進來的,去年還一起參加公務員培訓。
「剛走不久,他說肚子疼,請假看病去了,怎麼了?」大頭輕聲道,狐疑地看了一眼蕭雲。
「沒事,他的那罐紅牛呢?」譚長川又問道。
「他帶走了吧,沒怎麼留意,這位是?」大頭對蕭雲的身份再次表示了懷疑。
「我是歐所的朋友,今天來探望一位犯人朋友的,賀斌自己開車嗎?」蕭雲薇笑著問道。
「嗯。」大頭點點頭。
「你知道他的車型和車牌嗎?」蕭雲又問道。
大頭遲疑了一陣,轉頭看了眼譚長川,見他點頭,才輕聲道:「馬三,蘇iyq260。」
「謝謝。」蕭雲表示感謝,然後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走到一邊,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會長。」電話那邊傳來一把聲音。
「老金,立即啟動鷹眼程序,目標是一部馬三,車牌蘇iyq260,大概10點從看守所出發。」
「明白。」金出師凝重道,鷹眼程序是指天師會嵌入公安部門的攝像頭,去追蹤人員或車輛。
大頭趁著這個空當,低聲問旁邊的譚長川:「這人誰啊?神神秘秘的,怎麼打聽賀斌?」
「我也不太清楚他的背景,不過剛才曹老頭死了,這人懷疑是喝了賀斌的那罐紅牛。」
「啊?」大頭一聲低呼,趕緊扯過譚長川,低聲道,「會不會是這人殺人滅口啊?」
「說不準,但我總覺著不像。」譚長川嘴上這樣說著,但他還是一臉警惕地望著蕭雲。
「羅胖子呢?向上級報告了沒?」大頭異常緊張道。
譚長川還沒來得及回答,外面就呼啦啦進來了一大幫人,十幾個武警荷槍實地包圍了蕭雲。
歐所長匆匆忙忙趕來,這麼冷的天還滿頭大汗,愧疚道:「不好意思,蕭總,先委屈一下您。」
「沒事。」蕭雲平靜笑道,放回手機,緩緩舉起了雙手。
西江影視城刺殺案的重犯突然斃命於看守所,讓體制內的人都感覺到有一種世界末日的悲涼。
本來這起案子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沒多少人會關注,要是這時候再起波瀾,那不得牽連廣?
所以,看守所把這事兒向上級一匯報,寧州市委市政府立即給出了指示:控制在可控範圍內。
什麼叫控制在可控範圍內?
就是瞞報。
10月份剛剛從鎮江平調過來、代替倒霉蛋潘大偉出任寧州市委常委、公安局局長的王迎軍領著公安局的一大群人率先趕到看守所,穩定局面,隨後寧州市委副shuji、政法委shuji曾志權也領著市委辦、政法委、宣傳部等幾個部門的人趕到現場,並隨時將最進展情況報送給正在南京開會的市委shuji孔南行。
法醫們正對現場的屍體、蛋糕以及血液樣本進行化驗取證,刑偵大隊則著重放在指模、證供、監控錄像等其他證據上。作為最大嫌疑人,蕭雲與狼屠很被控制起來,進行隔離問話,譚長川、羅胖子以及大頭三名獄警則配合警方錄口供。而在蕭雲的提醒下,警方也已經派人對早前逃之夭夭的賀斌進行搜捕,不過暫時還沒有最的情況反饋回來。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剛剛被蕭雲承諾拿到兩部車的歐所長現在是心急如焚面如死灰。
他本來安排蕭雲跟曹子英單獨見面,就已經是嚴重違紀了,現在還犯下了命案,而且還不是他這個能力範疇能夠遮掩得了的,我祖墳難道被挖了?倒霉竟然到了這種地步!想到這,歐所長不禁對貿然出現的蕭雲有些恨意,都是這個掃把星惹的禍,如果他沒來看守所,怎麼會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如果不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這頂烏紗帽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危如累卵?待會兒到了刑偵大隊向我問話,我一定要把蕭雲拉下水!
歐所長在走廊上暗暗下定了兩敗俱傷的決心,而這時候,他手機響了。
孔南行打過來的,讓他要盡量保護蕭雲。歐所長強顏歡笑地向孔shuji保證一定做到。
掛了電話沒兩分鐘,又一個電話打進來,歐所長一聽,眼都直了,竟然是省公安廳轉達省委shuji張至清的指示,要他一定要盡量保護蕭雲。雲山霧罩的掛掉電話,歐所長都暈了,張shuji竟然親自過問蕭雲的事兒?瘋了吧,這主兒誰啊?可歐所長還沒回過神來,又一個電話打進來,竟然是來自首都的國務院辦公廳,轉達沐楚辭常務副總理、倪悟道副總理、納蘭笙國務委員的指示,要他一定要盡量保護蕭雲。
歐所長差點沒暈過去,他小小的一看守所所長,平時市委辦市府辦的電話接到都不多,現在竟然省公安廳甚至是國務院辦公廳直接打到他手機,這天底下還有奇跡發生嗎?說有神仙,歐所長現在都信了,蕭雲這主兒背景深了去了!祖墳這會是冒青煙了!好在還沒輪到自己問話,要不然自己不死也要脫層皮啊!
可就在歐所長不停喘著粗氣回神的時候,他手機又響了,看著陌生的號碼,他顫抖地接聽了。
「喂…哪…位?」
「小鵬啊?是我,國輝。」
「啊…老舅啊,你現在不在中央統戰部麼?怎麼想著給我打電話?」
「哦,這樣,我聽說你所裡上午發生了起命案,有個叫蕭雲的後生被羈押了是吧?」
「是…啊,怎麼在…著,老舅,你也認…識他啊?」
「我不認識,不過我這邊有幾位老帥想跟他求個情,都是開國元勳,小鵬你可得掂量好啊。」
「……」
「喂,小鵬,你在嗎?小鵬……」
歐所長已經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有人保駕護航,而證據也最終證明不了蕭雲下毒,證言也證實賀斌才是最大嫌疑人。
因此,蕭雲在看守所裡呆了六個小時,就被放出來,但還是被勒令不准離境,配合警察工作。
傍晚5點半,天色已經漸黑。
雪早已經停了,風卻為止,偶然吹起一陣路邊的雪沫子。
蕭雲與後來趕到的李松如市長握手告別,走出看守所大門,黑皮鞋踩在雪上,卡呲卡呲響。
蕭雲在上車前低頭抽了一根煙,然後打了個電話:「老金,查到了麼?」
「查到了。」金出師在電話那頭應聲道。
狼屠發動了車子,暖了有五分鐘,蕭雲才上車,他問道:「主子,咱現在去哪?」
「燕子屯。」蕭雲疲憊地闔上了眼睛。
燕子屯,位於寧州東北舶來區,是一家有名的夜店,據說有官方背景,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
想當年,青蛇會老大傅青蛇以及銀狐堂名下的天堂人間總經理葉凡塵兩姐妹就是從這兒出道。
音樂刺耳,燈光閃爍,群魔亂舞,醉生夢死。
對於上班族來說,財富是年薪、是福利、是爭分奪秒的工作;而對於富人來說,財富是數字、是擁有、是一次又一次的積累。當了七八年公務員的賀斌存了那麼多年的錢,也不過四十來萬,可今天,僅僅是半罐紅牛,他就拿到了三百萬,那種平地一聲雷轉眼富家翁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他需要用揮霍來發洩他內心的狂熱,所以他來了燕子屯,通過關係約了兩個上藝校的女學生過來喝酒,白皙皙的大腿,柔嫩嫩的小手,嬌滴滴的嘴唇,任他採擷。有錢真好!可以做花花公子!喝得差不多了,買單的自然是賀斌,兩瓶黑方,兩瓶紅酒,加上勾兌的飲料,一共是一千四多,發了橫財的賀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掏出錢包,隨意掏出了一疊錢交給服務生,22張,眼都不眨就揮手讓他走,有錢真好!可以當大爺!
左擁右抱,踉蹌著走出燕子屯,喝了不少酒的賀斌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冷顫,也清醒了不少。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街對面站了幾個很奇怪的人,正向這邊招手。
賀斌回頭看了看,發現門口只有他跟兩個女學生,很愕然地再看向街對面,卻發現不見人了。
鬼嗎?
賀斌倏然驚恐。
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