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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十三章 我與他 文 / 梟雄賦

    他又中槍了。最

    當聽到這個噩耗時,我只感覺整個人被抽空了一樣,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沒有了方向。

    那一晚吃完晚飯後,我照例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非誠勿擾》重播,這是我從西山寺回到家後的第三天,生活回到了從前,而心態卻遠比以前寧靜祥和,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蛻變吧。爸卻不安好心,一反常態地坐到了沙發上陪我看電視,時不時旁敲側擊一下我對他的感覺。我親愛的父親大人,即便你女兒真的對他藕斷絲連,也不會在這時候告訴您老人家吧,我是女孩子,自尊心可要比男孩強好多倍啊。

    這本該是一個溫馨的夜晚,有爸陪著,我不會感到孤獨,可偏偏上天不眷顧我。

    狐四,他是爸最忠心的一個手下,不管林家風雨飄搖了多少年,他一直陪在爸身邊。

    我很感激他。

    可他卻帶來了一個讓我近乎絕望的消息——他又一次中槍了。

    我當時來不及作出其他反應,就直接衝了出去,到了門口才想起我只穿著一身睡袍,光著腳丫子,臉上還敷著青瓜片,要多猥瑣有多猥瑣,可我當時的腦容量真的顧不上那麼多了,光著腳丫子跑了出去,也不知他在哪個醫院,就傻傻地往外跑。不過好在爸及時讓狐四給我從家裡拿來了一件外套和一雙鞋子,開車追上了我,然後一路送我去了寧州第一人民醫院。狐四還讓我不用擔心,吉人天相,上次他被子打中了腦袋,閻羅王都沒敢收他,這次肯定也不會有事的。

    我沒回答他,因為我已經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了。

    我在車上稍微拾掇了一下,至少讓自己看起來有個人樣,然後一到醫院,我就狼狽不堪地衝進了急診室,挨個護士問有沒有見到一個中槍的人被送進來,最後一個年紀不大、也許是實習生的小護士把我帶到了一間菌重症監護室。我看到走廊裡已經站了很多人,有些我認識,像孔書記、李市長、柴總、石總、佛印、薛子、綢繆、陸羽、庭筠他們,還有些我不認識,但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對他的關心,我感到很欣慰,因為我知道,能讓這麼多人為自己的生命擔憂,是絕對不容易辦到的,這需要多少的尊敬與愛戴啊。

    也許他們都知道三年前是我害了他吧,他們對我並不友善,只有佛印走過來跟我說話。

    他沒事吧?我強忍著淚水問道。

    沒事,子只是打中了右胸腔,沒留在裡面,剛剛做完手術,很順利。佛印平靜地告訴我。

    那就好。我對著佛印勉強擠出了一個苦笑,我知道佛印說得輕鬆,但中槍的他肯定很不好受。

    你進去看看他吧。佛印好心道。

    不了,我知道他沒事就夠了,這裡還有你們陪著。我婉拒了,因為我害怕進去哭得不省人事。

    可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菌重症監護室的門卻忽然打開了,一個穿著厚厚隔離衣、戴著口罩的女人走了出來,她把口罩摘下後,我就認得她了,蘇楠,美得有像封神榜裡妖精一樣的女人。我知道她是在他最貧困最潦倒的時候就已經在他身邊了,默默陪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樣貧賤不能移的相濡以沫,我很羨慕她,也很佩服她,甚至有嫉妒她。

    紫竹,進去看看他吧。蘇楠輕聲道,她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讓人的心也會為之溶解。

    我猶豫了,心裡卻咯登一下激動起來,抬眼看了看蘇楠,最終還是不爭氣地了頭。

    用消毒劑洗完手,換好隔離衣,戴好口罩帽子,再換好鞋,我終於走進了那間重症監護室。

    原來監護室裡還有不少人,子衿在,張書記竟然也在,還有一個精緻的小女孩靜靜趴在床邊。

    而他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閉著眼睛紋絲不動,安詳得像熟睡了一般,感受不到旁邊親人的焦急,朋友的緊張,實在是太自私了。你怎麼能又中槍?就不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嗎?三年前你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回來,為什麼還要去撩擾那些不近人情的牛頭馬面!自私鬼!別睡了,醒來好不好?

    他當然聽不到我的心聲,可蘇楠聽到了,捏緊了我的手,因為她看到我的口罩全被淚水打濕。

    那是你的女兒嗎?我小聲問道,順帶拍了拍蘇楠的手背,示意我沒事。

    嗯。蘇楠輕輕頭。

    我恍然明白那也是他的女兒,小姑娘應該很漂亮,口罩上露出的兩隻眼睛烏溜溜的,卻令我想起了我四歲那年,也像那個小姑娘一樣,靜靜趴在床邊,手裡還抱著個芭比娃娃,半糊塗半懂事地看著躺在白色床單上的媽媽,希望媽媽能睜開眼睛陪我說話,哄我開心,然後我就學櫻桃小丸子向媽媽撒嬌,可惜,那只是一種水中撈月的奢望。這個小姑娘比我幸運,因為她爸還可以醒過來,還可以繼續把她馱到肩膀上,讓她把這個世界看得高,遠。

    小姑娘,我比你希望你爸能醒來,你懂嗎?我在心裡默默說道。

    七,我知道我在你心裡面是一個爛貨,一個被明秋毫玩爛了還要裝清高的不要臉女人,因為明秋毫曾經把一些偷拍的照片給了邱式,用來羞辱你,對不對?這是三年前,你中槍之後,我在南京跟明秋毫提出分手時,他發瘋一樣告訴我的,呵呵,我當時就笑得淚水止都不住,因為我沒想到他會衣冠禽獸到這種地步。可是你不知道他是一個電腦高手嗎?你還把他招進了江山集團擔任信息部主管,你就想不到照片ps技術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嗎?

    如果我告訴你,我還是一個黃花閨女,你信嗎?

    呵呵,不過那已經沒意義了,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

    我哭出了聲音,蘇楠拍著我的後背勸解我,我只能死死摀住我的嘴巴,任由淚水浸染。

    以前的我太天真了,總想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就算吵架,就算生氣,就算分開,也會再在一起,就算我們很忙,就算我們很累,就算我們很煩,只要見到彼此就會溫馨一笑。暢想著我們會一直走下去,蹣跚漫步,夕陽西下,白頭到老,相濡以沫,然後輕撫著對方的臉龐輕聲說句:對你的感覺一直都在。

    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明秋毫的那天,是一個雨天,冬雨,淒厲冷冽。

    因為臨近期末了,剛上大一的我不想考得太差,就每天堅持到圖書館複習,當我撐著傘走到圖書館時,一個單手撐傘單手騎車的大男孩因為避讓一個橫穿馬路的女生,忽然失去了重心,不小心撞到了倒霉的我,我當時摔倒了,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厚,只是濕透了,但沒傷到皮膚,還有左手在撐地的時候磨穿了皮,並大礙,可那個老實巴交的大男孩卻是又鞠躬又道歉,還固執地一定要送我去學校門診檢查,我當時看到他那個青澀害羞的樣子,原本那惱怒很就煙消雲散了。

    在門診檢查完,送我回宿舍換衣服的時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明秋毫。

    一個不常見的名字,卻很好聽。

    之後,我們的聯繫就多了起來,吃飯、散步、游泳、逛街、郊遊等等,關係也越來越密切。

    而我們也崇尚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只是拖拖手親親嘴這些普通的情侶親暱,絕不觸碰底線。

    我知道明秋毫的家世不好,農村出來的,手頭拮据,所以每次出去的花費,我都爭著給錢,可他卻執拗地自己掏錢,雖然花多少錢我不在乎,但他的這種做法,還是令我感到很開心,不管這個女孩子多麼有錢,多麼獨立,總是需要一個男孩子呵護的。尤其是後來我知道明秋毫的那些錢都是他在學校飯堂、圖書館等地方通過勤工儉學賺來的,我就感動了。

    知道我跟明秋毫戀愛之後,悅兒跟小晴都勸過我,說我們倆不合適,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自己非常清楚,我們倆都是彼此深愛著對方,而且愛情本身就不是去愛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去接受他和我一樣,是個不完美的人。我們都不完美,都有太多的缺。然而,也正是這些不完美、是愛情的千古荒涼與滿目瘡痍使我心懷感激,伸出一雙震顫的手,去撫愛那個看到我所有缺卻依然如此愛我、甘願和我相依相伴的人,不是嗎?

    興許是天意弄人吧,在我們大學畢業後,本來計劃步入婚姻殿堂的,可爸卻帶來了一個噩耗。

    我已經有未婚夫了,而且是娃娃親,對方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一個人,跟我一樣,帶著塊白玉。

    當時我就瘋了,說什麼也不同意,對本來就沒什麼好感的爸愈發的討厭,一句話都不願多說。

    我已經跟明秋毫商量好了,爸要是再逼我成娃娃親,我們就離開寧州,到一個陌生城市生活。

    可爸的狡猾遠遠超過我的估計,他拿出了我媽生前的一個日記本,媽娟秀的字跡既模糊又清晰地寫在上面:希望看到我女兒與小七結婚。看到這句話,我妥協了,我不敢也不能忤逆我媽的遺願,所以我去跟明秋毫商量,先答應這門娃娃親,然後再想辦法離婚。明秋毫聽完,忽然變成了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面目猙獰,雙眼通紅,彷彿要將我生生撕碎。

    那天,明秋毫打了我,我嘴角都出血了,還罵我賤貨。

    我哭著離開,傷心地不是明秋毫打我,而是他蠻不講理,不懂我的心。

    可沒過幾天,明秋毫又像一條狗一樣,哭著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他,還說他不是人。

    我當時也是被愛情蒙蔽了眼睛,就原諒了他,並且告訴他自己還是愛他的,並承諾一定離婚。

    後來,我終於見到了那個讓我厭惡不已的娃娃親對象,竟然就是跟悅兒小晴她們那次去十里清揚見到的那個侍應生,初步印象並沒有想像中的惡劣不堪,雖然他不是帥得晃眼的那種男生,卻給人一種本來一物何處染塵埃的感覺,尤其是他的笑容,乾淨清明,像一棵竹子,而且是一棵被風吹動、有生命的竹子,一笑起來,還會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很陽光。可即便他有著一副好皮囊,也沒有入我法眼,因為我當時的世界只有一個明秋毫。

    悅兒說,結婚就是給自由穿件棉衣,活動起來不方便,但會很溫暖。

    可我不相信這樣的鬼話,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就等同於被判了期徒刑,生不如死。

    儘管心裡千百個不願意,也把他在心裡埋怨了上萬遍,但最終還是敵不過宿命,強忍著笑容跟他步入了對一個女人來說最為重要的婚姻殿堂,我已經做好了先跟他形成分居兩年的事實,然後再自動離婚的拉鋸戰準備,卻沒想到他會在結婚的當天,就拿出了一份已經簽好他名字的離婚協議書,讓我頗感意外。

    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情,在婚後還接踵而至,首先他總是千方百計有意意或明或暗地修繕我們父女的關係,他的那句話「我爸比明秋毫多愛我二十年」讓我深深震撼,我也開始逐漸拆除建了二十幾年的心牆,接受了我爸,他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他。其次他貌似很喜歡吃我做的早餐,每次都會吃得一乾二淨,雖然我嘴上沒說什麼,還是冷冰冰對著他,但其實我心裡還是很驕傲的。然後他每次回家,不管多晚,手裡都會有一束玫瑰,他不會直接給我,只是會放在我的房門口,我每天早上醒來開門,就會發現,雖然我都是交給樊媽處理,看都不想看一眼,但其實我心裡還是有感動的。然後他還會經常理取鬧,譬如說在家裡吃著吃著飯,他會突然很認真地對我說,你可不可以別在我腦海裡轉來轉去,累不累?我當然是沒給他好臉色看,但心裡其實還是不爭氣地顫動了一下。還有,他知道我有健忘症,所以家裡貼滿了各種便簽紙,提醒我這樣東西該什麼時候用或者該怎麼用,這樣的小細節,我當時很反感,覺得你憑什麼要干擾我的生活。只是到了他不在的那三年,這樣的便簽紙從我身邊消失,我才真正感受到那小小的一張紙片,卻蘊含了多少愛意。

    幾天前,他忽然出現在西山寺,重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當時真的很激動,但我控制住了我自己,因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他時,我還是沒有收回我的決定,他也沒再說話,留下一張紙條,就離開了。我在他走之後,才有勇氣打開那張紙條,上面是一手極其飄逸的狂草:咖啡苦與甜,不在於怎麼攪拌,而在於是否放糖;一段傷痛,不在於怎麼忘卻,而在於是否有勇氣重開始。

    重開始?

    呵呵,對不起,七,我已經沒有勇氣了。

    人很杯具的是,總是慢半拍,慢慢才知道,太在乎別人了往往會傷害自己;慢慢才知道,對自己好的人會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少;慢慢才知道,很多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很多東西只能擁有一次;慢慢才知道,真心對一個人好不一定有回報,而你忽略的人往往可能最重視你;慢慢才知道,現實如此奈,而自己卻老了。

    我那天晚上從醫院回去之後,失眠了一夜,第二天,我又回到了老地方,西山寺觀音庵。

    輕車熟路地跪在大慈大悲的觀世音面前,心裡默默祈禱著,保佑我的愛人蕭雲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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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週末愉,同時謝謝給我打賞的傾訴尋愛的人,還有其他支持本書的書迷,真心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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