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位於長江上游的中心城市,自古以來就是牽一而動全身的巴渝門戶,經濟達,交通便利,山水園林,民風彪悍,如同一顆鑲嵌在長江上的璀璨明珠。而其獨有的袍哥文化,更為這座歷史名城增添了不少江湖氣息,引人入勝。晚清詩人趙熙就曾描繪云:「萬家燈火氣如虹,水勢西回復折東。重鎮天開巴子國,大城山壓禹王宮。樓台市氣笙歌舞,朝暮江聲鼓角中。自古全川財富地,津亭紅燭醉
夜色降臨。
山城輝煌的夜景開始粉墨登場,萬家燈火高低輝映,流光溢彩,如漫天星漢,極為瑰麗。
作為渝城最赫赫有名的萬豪酒店,樓高4於解放碑附近,坐擁兩江燈火,俯瞰霧都。
陳志坤,江津人,當過數年後因毆打他人受到撤職處分,之後憤然辭職,與朋友成立了萬貫財務公司,主營高利貸,手底下養了一班打手,自此真的腰纏萬貫。岳家村,原系的一員「干將」,後被陳志坤砸錢挖走,與昔日的同事陳志坤再度搭檔下海經商,主要幫助萬貫財務公司追數,以其蠻橫勇猛而聞名於世。據說岳家村經常來往澳門賭博,輸的錢已上億,但岳家村卻沒有傾家蕩產,可見其雄厚財力。
今晚,這兩位在渝城舉足輕重的人物,剛在朝天門附近涮完火鍋,想到萬豪酒店消遣消遣。
可當他們剛剛踏進萬豪酒店的白宮夜總會門口,就被四個人拿槍圍住,兩個保鏢也被放倒。
「幾位兄弟,怕是誤會吧?你們狄總是我的好朋友,要不我打個電話?」陳志坤凜然不懼。
都知道,西狼會是控制整座渝城地下世界的掌權者,誰要想在渝城立足撈偏門,都要經過西狼會的點頭允許才行,否則就會被掃地出門。甚至有些女明星光明正大地來渝城走穴賺快錢,也要把自己的穴獻出來,孝敬西狼會渝城分會的高層,這是不言而喻的潛規則。因此,進哪一行守哪一行規矩的陳志坤剛下海不久,就通過不斷地砸錢,搭通了與西狼會渝城分會高層的天地線,他能在短時間內風生水起,與此有莫大的關係。這萬豪酒店就是西狼會名下的其中一個產業,陳志坤經常來這光顧,一來是混個臉熟,增加與西狼會的聯繫,二來也是讓外界有個誤解,他跟西狼會的關係密不可分。
「陳總,誤會不誤會,我們做小的不清楚,只是麻煩你跟岳蠻子走一趟。」領頭的人微笑道。
「去哪?」岳家村一雙鷹眼直盯著那個領頭計算著從腰間拔槍四人的時間。
「佛耳巖碼頭。」領頭的人淡然道,毫無懼色地迎上岳家村的目光,接著就讓人繳了他的槍。
陳志坤與岳家村對視一眼,都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槍口面前,只能悶頭跟著走了。
西狼會的四人押著陳志坤與岳家村,通過一條內部人員使用的專用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場,電梯口早就停了兩輛奔馳,陳志坤與岳家村分別被兩人押著,前後坐進了奔馳後座,隨後他們還被反手綁住,雙眼蒙布,口粘膠帶,儼然一副被綁架的架勢。尚能保持平靜的陳志坤心情是越來越糟,似乎預示到了什麼,但他還是沒整明白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西狼會,只能暗暗祈禱自求多福了。
佛耳巖碼頭位於巴南境內,魚洞濱江路末端的漁洞鎮金子溝村,下距朝天門約南岸。
車子停好後,一路如坐針氈的陳志坤與岳家村被推搡著弄下車,一扯開眼睛的布條,猛然瞇眼,等適應光線漸漸睜開,就看到這是佛耳巖碼頭二期工程尚未完工的一段瀝青馬路,荒無人煙奔波不息的長江水就在腳底下輕濤拍岸,出悅耳的水聲,幾盞路燈昏昏黃黃,映照出散落在各個角落望風的數十個人影。
狄綢繆正蹲在岸邊抽煙,半隻腳掌已經懸空了,煙霧繚繞,目光正深沉地看著遠處。
他身邊還蹲著兩個男人,同樣是在吞雲吐霧,不過陳志坤與岳家村並不認識這兩個人。
「陳總,岳蠻子,過來抽口煙。」狄綢繆站起身來,一臉和煦的笑容,但沒讓人給他們鬆綁。
陳志坤、岳家村戰戰兢兢地被帶到狄綢繆跟前,西狼會兩個手下分別給他們點上了一根煙。
陳志坤穩了穩情緒,啜了口煙之後,叼著煙,咧嘴笑道:「狄總,今晚恐怕是個誤會吧?」
「哪有那麼多誤會?」狄綢繆笑容藏在煙霧背後,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刀,泛著噬血白光。
陳志坤吃了一驚,右眼皮劇烈跳動了幾下,慌亂道:「狄總,我跟岳蠻子一直都很敬重您。」
「對啊,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麼事情,死也得讓我們死得清清楚楚吧?」岳家村口無遮攔道。
「怎麼說話呢?」陳志坤氣急,踢了岳家村一腳,輕聲道,「狄總,岳蠻子就是蠻,別計較。」
「不礙事,我經常告訴自己,別對生活太較真兒,反正無論怎樣,你都不能活著逃離它。」狄綢繆皮笑肉不笑地瞟了岳家村一眼,又吐了一口煙霧,輕聲道,「今晚把你們帶來這,當然不是跟你們抽煙打屁,更不是賞月吹風,我只是聽說你們暗地裡跟佘安泰走得挺近的,楊家坪那家五星級酒店是你們合夥開的吧?」
陳志坤心頭一驚,剛想開口解釋幾句,卻立馬就被狄綢繆攔住。
「別緊張,我已經決定離開西狼會了,內部清洗的事兒我不關心。」狄綢繆淡淡一笑道。
陳志坤心稍定,可疑惑卻像蹺蹺板的另一頭又馬上起來了,決定離開西狼會?為什麼?傻啊?
「前天我回去烏魯木齊總部開會,就是通報佘家的事兒,你是不是找過我?」狄綢繆問道。
我想在沙坪壩開家夜總會,不會跟你們有直接利益衝突的。」陳志坤解釋道。
「這個我也不關心,我關心的是,你在萬豪的電梯裡是不是罵過一個人?」狄綢繆問道。
陳志坤又是心頭一震,冷汗直流,竭力開動腦筋,回憶那天晚上的場景,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個人來。那天晚上,陳志坤、岳家村剛宴請了渝北局的幾個領導,喝了不少白酒,七八瓶天之藍,酒足飯飽後,一身難聞的酒氣,又請幾個領導到萬豪夜總會舒服舒服。在地下停車場停車的時候,岳家村的車子不小心刮擦了一輛同樣是正在停車的牧馬人越野車,當時岳家村怒氣沖沖地下車,一見到是外地車牌,更囂張了,雖然是軍牌,但他也滿不在乎,還拍著越野車的車頭蓋辱罵了幾句那個開車的人。
強龍再強過不了江。
那個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被罵了也不還嘴,只露出笑容,還有一排潔白得讓人嫉妒的牙齒。
岳家村冷眼睥睨,也沒多深究,停好車子後就往電梯走去。等幾個局領導都進了電梯,陳志坤、岳家村剛想關門,那個開牧馬人越野車的年輕人竟然不識時務地硬擠了進來,這惹得岳家村相當不爽行慣了,尤其是與西狼會搭上了關係之後,岳家村變得越來越盛氣凌人,眼界高了,很多人很多事他都不會放在眼裡,他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是故意在局領導面前落他面子。陳志坤當時喝了不少酒,火氣正旺,也是對著那個年輕人罵罵咧咧,各種難聽之極的髒話滿天飛。但因為那個年輕人只是一直微笑著,並沒有什麼太拽的表現,局領導也在旁邊勸著,所以才沒把事搞大起來,要不然他們就該立即打電話拖馬打架了。
此時,陳志坤已經記不起那個年輕人的面容了,但那抹標誌笑容還是令他記憶猶新的。
今晚的飛來橫禍,難道就是因為得罪了這個年輕人?
陳志坤臉色煞白,有點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跟著岳蠻子辱罵了那個不知背景的年輕人。
「陳總、岳蠻子,你們應該聽說過前幾年濮陽有一個小官,就因為在台上獻完花之後,搭著一位唱辣妹子民歌而出名的女明星肩膀拍了個照,就被就地免職的事兒吧?」狄綢繆冷視著兩位平時經常與他故意套近乎的老闆,倒豎起手中的香煙,讓其燃燒放緩,輕聲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像國家領土一樣,神聖不可侵犯的。別以為你們做過的事兒,很隱秘,沒人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我的話講完,你們,留遺言吧。」
「狄總,一點小事,不用這麼絕情吧?我給那位哥們負荊請罪行麼?」岳蠻子帶著哭腔道。
「負荊請罪?你有資格麼?」狄綢繆不屑道。
「狄總,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公司也給你,求你放我們哥倆一馬吧!」岳蠻子跪了下去。
狄綢繆冷笑不止。
「狄總,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們還是跟姜弘歷公子有一定交情的。」陳志坤瞪紅了雙眼道。
狄綢繆忽然大笑而起,隨即撥了一個電話,講了一陣,親自遞到陳志坤耳邊:「聽聽吧。」
「陳總,我在烏魯木齊,就不能給你遠送了,你走之後,我會給你燒紙錢的。」對方平靜道。
聽著姜弘歷那耳熟聲音,陳志坤雙目渾睜醫院床單一樣雪白,牙關也開始打震了。
狄綢繆也不顧岳蠻子滾在那裡,像個孩子般的哭鬧,揮揮手,就有手下給兩位老闆綁石頭。
陳志坤麻木地低頭看著,一條鐵鏈牢牢鎖在了自己的腳踝上,連著一塊幾十斤重的大石頭。
「人生就像一杯熱水,捧著捧著就涼了。」
陳志坤忽然想起杭州靈隱寺一位高僧跟他講的這句話,笑了,平靜問道:「那個人是誰?」
「我的主子,蕭雲。」
這是陳志坤在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隨著兩聲巨大的噗通落水聲,他與岳蠻子的生命終止。
另外兩個陪著狄綢繆蹲在地上抽煙的人一直在冷眼旁觀,彷彿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冷漠。
「老狄,你真想好了,要放棄幫大亨的地位?」兩人中個子稍矮一點的男人輕問道。
「對啊,七少那天來找你,只是想跟你敘敘舊,你不同我們。」另一個皮膚黢黑的男人說道。
「湯庭,老禹,你們不用勸了,我狄綢繆能有今天是拜誰所賜,我心裡亮堂著,要不是靠著七少爺的面子,我何德何能在西狼會能坐享一方諸侯?當初我們還跟著瘦猴、蝙蝠他們混的時候,有誰想到過我能有今天?飲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尤其是我們出來走江湖的,過的都是刀舔蜂蜜的r遇到一個明主很不容易,別看我今天很風光一不二的,說不準明天沉屍長江的,就是我了。七少爺當初從一百人中間選了我們三個出來,我有幸留下他身邊給他開車,靠著他的樹蔭,才逐步爬了上來。湯庭你呢,雖然跟著七少爺的時間短,但在銀狐堂協助狐四管理,也混得不錯。禹墓門,公子黨拿下b京後,你一直呆在同袍會王箏的身邊,想必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吧?」狄綢繆輕笑道。
湯庭、禹墓門同時笑了起來。
「七少爺福大命大,腦袋中槍消失了三年還是屹立不倒,他馬上要回寧州了,這個消息估計會讓很多對手聞風喪膽吧?現在很多舊將都青鳥回巢,歸到了他身邊,這就像蔣公被武漢的汪桂系的李宗仁趕下台之後,他的很多心腹幕僚也是樹倒猢猻散,等他第二年重新出山,那些心腹幕僚又個個趕來報忠效力,從此平步青雲,成王成侯。不說你們倆,我所知道的是,薛子和李影蹤已經到了成都,就連公子黨的四處頭目蒼鷹也抽身出來,跟了七少爺。老禹,我聽說黃江陵在同袍會已經混到了第三把手,也準備離開到七少爺身邊,對吧?還有李長謀,他把杏花村的事情都丟給了瘦猴、蝙蝠,從東北飛到了成都,香港的虞綠衣、墨白也離開了到七少爺身邊。這麼多人都投奔過去,我如果還不表個態,還想著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怎麼能擠進七少爺的心腹行列?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們看著吧,跟在七少爺身邊,能抵達的天地絕對要比一寸棋盤要廣闊得多!」狄綢繆彈掉煙頭,目光堅定道。
湯庭、禹墓門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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