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賦5第十五章月影如夢人茫然第1頁內容如下:
這世界上,真話都不如假話能叫人相信,也許是真話比假話難聽之故。
在物慾橫流的今天,直言不諱的耿直君子鳳毛麟角,而阿諛奉承的偽善小人多如牛毛。
當眾人已經習慣了假話,偶然聽見一句真話,也會理所當然地把它當成假話。
也許,這就是曹雪芹所說的「假作真時真亦假」的至高境界吧。
保安主管聽到那個很有成熟味道的中年男子浮光掠影般拋出的這句話,愣了好一會兒,隨即笑容愈盛,臉上的肥肉堆在一起,像朵長著腫瘤的ju花,輕聲道:「這位先生真會開玩笑,我差點當真了。這樣吧,哥幾個一場來到,不如就進去喝幾杯水酒,算我的,行嗎?」
中年男子揚揚眉,輕聲道:「你不信?」
保安主管笑著道:「信,當然信,所以我才要化干戈為玉帛,請各位喝酒啊。」
他也不問對方的來意,就先以低姿態相迎,不得不讓人歎服他高明的公關手段。
他說話的語氣很是隨意,就像跟自己的一個死黨在對話,很容易就讓對方去掉戒心。
但中年男子是個例外,軟硬不吃,笑了笑,輕聲道:「看來你還是不信。」
保安主管笑道:「和氣生財嘛,什麼事情都能坐下來談,沒必要動刀動槍的。」中年男子輕聲道:「有些事情是沒法談的,太抽像了,例如臉面。」
保安主管愣了下,說道:「哦?我們飛揚落了你面子?」
中年男子輕聲道:「不是我,是我家少爺。」
保安主管皺眉道:「你家少爺?」
中年男子點頭道:「嗯。」
保安主管大笑道:「你家少爺叫什麼名字?如果真是我們飛揚的不對,我登門道歉。」
中年男子輕聲道:「我家少爺姓李,叫大業。」
保安主管皺眉道:「李大業?」
中年男子輕笑道:「嗯,真乖,就是『你大爺』。」
聽到這,後面那群迷彩服軍人哄堂大笑,圍觀的人群中也傳出了零星的膽大笑聲。
保安主管臉色陰沉,終於知道對方是純粹來找茬的,剛才的燦爛笑容早已乘上了孫猴子的觔斗雲,飛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眼神中寫滿了怒火,白淨的臉龐泛起一種紫青,顯然他的憤怒已經壓抑到零界點。
別看他平時都是笑臉迎人,但真正打起架來,沒人夠他狠。
笑口常開只是他的偽裝,心狠手辣才是他的內心本質。
他不是朝九晚五的白領,而是屬於一手血腥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男人。
他深知道,在酒吧這種地方做保安,就是做流氓,甚至要比流氓還要流氓。一般的流氓耍狠玩陰,只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屬於打一槍就換個地方的游擊戰,他們看場子的不同,是流氓中的「正規軍」,有固定的舞台,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而且個個都想要出人頭地,因此就要看誰狠,而真的狠,不僅表現在對敵人如何殘酷,很多時候能對自己狠才是真的強大。
強迫自己整天帶著一副笑容面具,這點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做到的。
保安主管慢笑道:「我最後再說一遍,喝酒,限歡迎,鬧事,要有自知之明。」
中年男子嘴角翹起一個玩味弧度,低頭看了眼手錶,忽然喚了聲:「賀軍。」
剛才腦袋挨了他一板栗的小伙子立正敬禮,肅然道:「到。」
中年男子輕聲道:「三十秒。」
賀軍正色道:「報告老連長,二十五秒。」
中年男子有些驚愕道:「行嗎?」
賀軍一本正經道:「報告老連長,請把『嗎』字去掉。」
中年男子笑了笑,輕聲道:「好,開始計時。」
一眾保安在旁邊滿臉狐疑地聽著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等他們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就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瞬間被打懵了,手臂處或是脫臼,或是骨折,那種撕心裂肺般的劇痛讓他們哀嚎遍野,根本招架之力。
梟雄賦5第十五章月影如夢人茫然第2頁內容如下:
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有些不忍卒看這淒慘的場面,悄然離去,多的是興致勃勃。
片刻,十個軍人在打倒了最後十個保安後,原封不動地站回了隊列。
這場毫懸念的戰鬥就這樣草草收場,沒有任何的枝節橫生,讓人覺得十分不過癮。
站回隊列的軍人呼吸均勻,臉色如常,旁人根本法想像他們剛剛才經歷過一場打鬥。
其實,在中年男子的話音一落,他們就動了,如禿鷹撲兔,出手迅捷剛狠,冷酷決絕。
賀軍是十人的其中之一,此刻正放鬆著肌肉,笑著道:「老連長,多少秒來著?」
中年男子微笑道:「正好二十五秒。」
賀軍得意笑道:「怎麼樣?我就說行吧。」
中年男子往前指了指,輕聲道:「可還有個人站著。」
賀軍笑道:「他呀,跟倒下沒什麼兩樣了。」
他們說的這個人臉色僵硬慘白,比哭還難看,嚇得像座木雕似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人甚至覺得他剛才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後卻發現夢境裡的一切都是真的,太可怕了。
任誰見到自己五十個手下被別人刀斬亂麻般瞬間擊倒在地,都會是這樣的反應的。
保安主管突然感覺到他眼前的這群軍人就像是一群高飛的禿鷹,鷹隼般的雙目散發著**裸的陰戾氣息,而自己就是那只在地上慌不擇路逃跑的小兔,可論逃到哪,都會被他們發現,最後只能是走投路。再好的獵物,也逃不過獵手的五指山。
中年男子輕聲道:「賀軍,你帶著他們進去砸店。」
賀軍欣然響應,帶著那十幾個一臉興奮躍躍欲試的軍人小伙衝進了飛揚。
不一會兒,飛揚亂火四燃,數的青年男女從裡面蜂擁而出,臉色驚慌且帶有疑惑。
他們本來在舞池裡正瘋狂地搖晃,享受著重金屬音樂所帶來的靈與肉的感,卻不知從哪闖進來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神秘人,二話不說,便肆忌憚地見著桌子就砸,見著酒瓶就扔,見著玻璃就摔,那種類似職業殺手的冷酷強悍,讓他們寒意遍體,當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顧一切地往門口沖。
中年男子逆著人潮,悠然走到已經木然的保安主管身邊,問道:「刀傷在裡面嗎?」
保安主管驚魂未定,吞吐道:「在……在二樓。」
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別怕,冤有頭債有主,這事與你關的。」
保安主管勉強擠出笑容,震顫道:「我不……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光明磊落。」
中年男子輕聲道:「走吧,帶我去見刀傷。」
保安主管點頭哈腰,邁開兩步,在前頭領路。
進到飛揚後,他偷偷瞄了幾眼,心裡暗暗叫苦,又罵爹又罵娘,因為現場一片狼藉,碎片滿地,酒水四溢,除了二樓以外,就沒有一張完整的桌子,沒有一瓶完好的酒瓶,沒有一塊完美的玻璃,像是車禍現場,雜亂不堪。但他還是沒有敢露出半點不悅,恭敬地引著中年男子上到了二樓。
二樓雖然沒有一樓那般凌亂,但也只有一張桌子嶄如舊。
那張桌子坐著一男一女,一如方纔,他們身後還站著一個敢怒不敢言的黑衣男子。
中年男子跟在保安主管的身後,微笑地坐到了刀傷的對面。
刀傷目表情,似乎一點也不關心飛揚正在發生著什麼,手上的酒杯已空。
芍葯也許是經歷過了一番洗禮,這會兒倒是很鎮定,兩隻烏溜溜的眸子好奇瞅著來者。
中年男子輕聲道:「你就是刀傷?」
刀傷有些醉意,將腦袋從芍葯的肩膀處抬起,瞥了眼中年男子,問道:「你誰呀?」
中年男子輕聲道:「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刀傷愣了下,冷聲道:「既然我不認識你,你他媽來這幹嘛?」
中年男子輕聲道:「飛揚這個場子是你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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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傷輕聲道:「對。」
中年男子微笑道:「所以我來砸了。」
刀傷雙眼閃過窮的怒意,卻被他強制壓了下來,醉意已經醒了三分,大笑道:「沒想到我刀傷仇人遍天下,剛走了幾個,又來了一群。跟你明說了吧,我刀傷是個親者痛仇者的人,你給句痛話,你到底想怎麼著?」中年男子輕聲道:「我只是替我家少爺打抱不平來的。」
刀傷大聲斥問道:「操,我知道你家少爺誰呀?」
中年男子微笑道:「你剛剛見過,張寶。」
刀傷怔住,隨即笑著道:「很好,你很好。」
中年男子微笑道:「我確實不壞。」
刀傷獰笑道:「你敢與黑龍團對抗,我很佩服。」
中年男子輕聲道:「你身後站的是黑龍團,我身後站的是張家,我有什麼不敢?」
刀傷被這句話嗆到,嘴唇動了動,卻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確實,黑龍團再狂妄,也不敢主動挑起與張家的戰火,那只會得不償失。
死寂。
這種氛圍讓人難受。
站在一旁垂著頭的保安主管是冷汗直冒,時刻擔心這兩人會不會火星撞地球,來個你死我活,那真是哭爹喊娘都補於事了。
而完成了打砸任務的那群迷彩服軍人正整齊地站在一樓,等候下一步指令。
酒吧的空氣中充斥著酒精的味道,讓他們垂涎三尺,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私自拿酒喝。
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
很久,刀傷輕聲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中年男子微笑道:「周朝。」
刀傷有些吃驚,揚聲道:「禿鷹尖兵連的『兵王』周朝?」周朝輕聲道:「哦?你認識我?」
刀傷輕聲道:「央視七套有播軍中狀元大比武,我是忠實觀眾。」
周朝笑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只是個下人,主子受委屈,我得做點什麼。」
刀傷輕聲道:「酒吧你已經砸了,你還想怎樣?」
周朝笑了笑,輕輕轉著桌面僅餘的玻璃杯,輕聲道:「你覺得呢?」
刀傷狠狠心,輕聲道:「兩百萬,我陪你兩百萬了事。」
周朝起身,笑道:「你覺得張家缺錢嗎?」
說完,他轉身離開。
邁未及五步,刀傷在他身後喊道:「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周朝輕輕說出一句:「你把飛揚重裝修,我再喊人過來砸一次,這事咱就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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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州小西湖。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限。
月光是隔了樹照過來的,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參差的斑駁的黑影;彎彎的楊柳投下稀疏的倩影,鬼魅般在湖中搖曳。湖中的月色並不均勻,但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著的名曲。
岸邊的一棵柳樹下站著三個人。
為首的那個年輕人負手在後,煢煢孑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他那張飄然出塵的臉龐,顯得愈發英俊。他抬頭三十度遙望著限漆黑的星空,眼神深邃,不知想著什麼。
在身後站著另外兩個青年,在他們心裡,似乎只有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值得他們跟隨。
夜深了,小西湖的行人不多。
偶爾經過一對纏mian交織的情侶,眼神怪異地投向三個安然站立的年輕人。
「大哥。」不知站了多久之後,張寶輕聲呼了句。
蕭雲回了回神,輕聲道:「嗯?」
張寶輕聲道:「你已經盡力了,不用太內疚。」
他不忍心看著這個年輕人如此落寞的樣子,那份蒼涼,像是大漠中的一道孤影。
孔陽在一旁附和著道:「小寶說的對,只是那個刀傷不識抬舉罷了。」
蕭雲笑了笑,輕聲道:「他要是不識抬舉,恐怕我們就出不了飛揚了。」
孔陽撇撇嘴,朗聲道:「就那幾個小角色,我還不放在眼裡。」
蕭雲只是微笑著,沒有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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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沒有表態,就是最好的表態了。
張寶想了想,輕聲道:「大哥,要不我回去求我家老頭子給小琮說情去。」
「不用了,小寶,我只是為自己感到難過而已。」蕭雲奈一聲歎息,眼神轉向湖中,「『西北望長安,可憐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想必辛棄疾當年在造口吟出這兩句詩的時候,和我一樣,都感覺到能為力的痛苦吧。」寂寥,難以名狀。
張寶還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
孔陽怏怏不樂地望著蕭雲,緊抿著嘴唇。
蕭雲隨手扔出一顆小石子,「咚」一聲,落入了水中,然後轉身,輕拍了下陰雲密佈的孔陽,笑著道:「不用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想想,病樹前頭萬木春,也許老馮回廣東後會有好的發展,誰知道呢?」
張寶朗然笑道:「對,誰知道,只有天知道!」
蕭雲微笑道:「走,我們喝酒去。」
孔陽也不再愁眉不展,笑道:「好!」
「醉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三人高聲吟誦著曹孟德的《短歌行》,緩步離開小西湖。
月色中,留下三個長長的影子,並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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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一個女人從飛揚酒吧匆匆走出來,夜色遮不住她窈窕身材,婀娜身姿。
她穿過兩條馬路,走進一間茶館。
茶館的位置很不起眼,面積也不大,可客人卻挺多。二樓的一個包間,一個帶著厚眼鏡的青年正閉眼品茗,另一個總是帶著微笑的青年正熟練地泡著茶,動作優美高雅,輕如微風拂柳,柔若綢緞滑身。「芍葯,你遲到了。」
始終帶著迷人微笑的青年遞過一杯茶給那個女人,眼神清澈透徹。
「對不起,陸先生,刀傷他包紮完傷口之後,死活不肯離去,讓我陪他喝酒,我也沒辦法。我把他灌醉了,才得以脫身,這會他手下已經送他回去了。」芍葯恭敬著道,美貌如花,淺淺抿了口茶。
「我要替小寶謝謝你的報信,不然我們也不能這麼就找到刀傷。」青年的那抹微笑不減,輕啜了口茶。
顯然他非常懂得品茶之道,小口慢飲,回轉緩咽,舌底鳴泉。
芍葯掩嘴淺笑道:「陸先生言重了,張公子曾經救過我一命,我還在想應該怎樣報答才好,這次恰好張公子要找刀傷,我惟恐幫不上多少忙呢。」
青年微笑道:「你幫的,已經夠多了。」
芍葯輕聲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嗯,不管怎樣,總之謝謝你的幫忙。如果沒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不然刀傷醒來找不到你,對你有所懷疑。」青年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永遠掛著那柔似春風般的微笑,使人倍感親切。
而帶著厚眼鏡的青年始終一言不發,在一旁專心品茗,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於此。
芍葯走後,包間恢復安靜。
戴著厚眼鏡的青年仍是一副篤定泰山、穩坐釣魚台的派頭,笑著道:「陸羽,這小妞還真不錯,說話聲音很甜,小寶那傢伙真是走了狗屎運,晨跑也能救下這麼一個尤物,我怎麼就遇不上呢?」「董悲咒,這句話要是讓小寶聽見了,准揍死你丫的。要說狗屎運,那也應該是芍葯的,她跳湖就跳湖吧,偏偏要等到小寶跑到離她不遠的時候跳,估計就是上天不讓她死吧。」陸羽凝望著外,眼神難以揣摩,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芍葯出了茶館後,轉到另外一條街道,十分謹慎地繞了兩個圈。
確定沒人跟蹤後,她穿過一間小吃店,走進了一條鮮有人行的小巷。
這裡沒有路燈,烏漆碼黑。
在小巷的盡頭停著一輛黑色小車,與此時的夜色一樣。
芍葯畢恭畢敬地走到小車旁,鞠了一躬,後座的玻璃緩緩落下。
車裡的人與夜色融為一體,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看出他異常瘦削的身影。
芍葯輕聲道:「四哥,您交代的事我辦妥了。」
車裡的男子輕聲道:「嗯,你辦的很好,我剛才看到了。」
芍葯微笑道:「謝謝四哥誇獎。」
男子淡然說著:「你今晚就離開寧州,去外面散散心吧。」
芍葯點了點頭:「嗯。」
男子遞出一張銀行卡,輕聲道:「這裡面有30萬,好好玩玩,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芍葯接過銀行卡,眸中逐漸迷濛,哽咽道:「四哥,您說的什麼話?老爺對我有恩,要不是他,我的家人早就不在了,我當以命報答才是。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四哥,請代我向老爺問聲好。」「嗯。」瘦削男子應了聲,車緩緩升起。
小車漸漸駛離小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隨之消失的,還有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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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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