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年12月25日。
緬因州,某小鎮。
清晨,一個九歲的小男孩兒從夢中醒來,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床邊的鬧鐘,然後就跳下床,穿著睡衣跑下了樓。
「哇噢!」一分鐘後,小男孩兒雀躍地呼喊聲便在一樓的客廳中響起。
「媽媽~媽媽~」幾分鐘後,他便歡快地跑上樓,跑進了母親的房間,並跳上了床,「快瞧聖誕老人給了我什麼?」
床上的母親面帶微笑,睡眼惺忪地回道;「呵呵……看來你現在是一名郵差了,我的小糖果兒。」
小男孩兒咧嘴一笑,並扶了扶頭上的郵差帽,朝母親敬了個禮:「願意為您效勞!」
母親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臉蛋:「好了,郵差先生,快回房間穿上你的衣服吧,小心著涼了。」
「是!女士。」小男孩兒響亮地應了一聲,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望著孩子離去的背影,母親的臉上浮現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可數秒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其神色忽就黯然了幾分。而她的視線,也本能地轉到了床頭櫃那兒……
櫃上,擺著一個相框,相框裡的照片還不算太舊。照片中,是一家三口——英俊的父親、美麗的母親,和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兒。
「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回家啊?」兩年前的聖誕節,小男孩兒曾這樣問過他的媽媽。
但他的媽媽卻只是抱著他哭泣,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年的聖誕前夜,小男孩兒的父親從郵局下班後,便騎著自行車,直接趕到購物中心為孩子買了一個玩具,但在回來的路上……一場車禍奪去了他的生命。
從此以後,這個家裡就只剩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了。
…………
「把帽子戴好。對,就這樣。」
早晨八點半,在確認了兒子已穿戴整齊後,母親便牽著小男孩兒的手,和他一同出了家門。
「嗨~馬先生,早上好。」
「聖誕快樂,戴夫太太。嘿~瞧瞧,這是誰家的小郵差啊。」
他們的鄰居是一對年邁的黑人夫婦,平日裡相見,總會打個招呼。
「你好。弗爾德先生。」
「嗯?哦……你好,戴夫太太。」
另一位鄰居弗爾德是個胖子,整個街區都知道他是個單身死宅,通常來說,人們只能在他出門倒垃圾時見到他。
「媽媽,為什麼弗爾德先生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走出這條街後,小戴夫抬頭問媽媽。
「因為他整天窩在不見陽光的地方,吃著垃圾食品,也不做什麼正經事。」母親回道。
「他不用工作的嗎?」小戴夫好奇地問道。
「弗爾德先生從一名遠房親戚那裡繼承了一大筆遺產。所以他不用工作。」母親回道。
「哦,他可真是個幸運的人,媽媽。」小戴夫接道。
「是的,他很幸運……」媽媽喃喃道了一句。隨即停下了腳步。
她思忖了幾秒後,蹲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兒子的持平,並露出了嚴厲的神色道:「聽著。戴夫,你要像爸爸一樣,當個努力上進的人。不要去羨慕弗爾德先生那樣的人。你要明白……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的。」
「嗯,我會的,媽媽。」小戴夫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地應了一句。
…………
早晨九點,他們來到了鎮上的公園。
兒童樂園旁的長椅上已坐了不少大人,一些販賣零食、飲料和玩具的攤位也都已擺了出來。
小戴夫很快就加入了其他孩子的行列,到一邊玩鬧去了。
而戴夫太太則坐到了長椅上,和其他主婦聊起了天。
半小時後,一位老者走到了她的身旁,跟她打招呼道:「嗨,溫蒂,好久不見。」
「噢,你好,納爾遜局長。」
「我剛才一直在那邊,看見你,就過來打聲招呼。聖誕快樂,溫蒂。」
「聖誕快樂,納爾遜先生。對了,您的夫人最近還好嗎?」
「還不錯,在家拉著孩子們準備派對呢,所以只能由我帶著孫女來公園玩了。」
「呵呵……我以為您挺喜歡小孩的呢。」
「是的,我喜歡他們,但我拿他們沒轍。」他聳肩應道,幾秒後,他好像看到了什麼,「誒?那是木偶表演嗎?」
「嗯……噢,是的。」戴夫太太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遠處那兩位表演者,「那是『射手和楊』,社區的義工,他們經常到公園和老人院裡表演,孩子們都很喜歡他們。」
「哦?」納爾遜好像來了興致,「那我得去看看……」
他們很快就一同來到了一輛小貨車的旁邊,和其他家長一起,站在了一群熊孩子的後方。
前排的那些小觀眾對著表演的期待顯然很高,早在射手和楊搭建舞台時,孩子們就已圍了過來,並紛紛抱膝坐定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納爾遜的孫女和小戴夫。
「好了~孩子們,表演就要開始了~」
準備停當後,兩位主演就躍上了貨車旁的簡易舞台。他倆……一個是打扮成西部牛仔的大鬍子,另一個則是穿著襯衫和西裝馬甲的光頭大個兒。
「孩子們~今天,我們要表演的是……無比驚險的……令人歎為觀止的……飛鏢射蘋果!」
雖然聽上去並不是多麼有趣的演出,但哄哄小盆宇還是可以的……孩子們也很高興地給予了掌聲和歡笑。
…………
咕嚕嚕——咕嚕嚕嚕……
液體湧動的聲音又在封不覺耳邊響起。
同時鑽入他腦中的,還有剛才那一段段的記憶片段……
那機械化的語音也再次傳來。
「疼死爹了……」這回,覺哥一咬牙,直接就把眼睛睜開了。「切……還是不能說話。也罷……能看能思考就行了……」
他一邊思索,一邊轉動眼球,盡可能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原來如此……我也浸泡在液體裡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也穿著一件淺色的連體緊身衣、浮在一根充滿液體的玻璃珠中。其狀態……和他上一次「睜開雙眼」時所看到的那個伊諾克(如果在這個世界他也叫伊諾克的話)是一樣的。
「鼻腔、肺部、耳內,全都充斥著這種成分不明的玩意兒,但沒有明顯不適感;睜開眼的剎那,眼球有點酸澀,但幾秒後就適應了,比在水裡睜眼還容易……」封不覺視線疾動,心思電閃。「不管這種液體是什麼,肯定不是該宇宙在2002年就該有的科技產物……莫非……是matrix的設定?」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對,手上的繭子還在,常年泡在缸裡的身體不會有這種東西……」
「這究竟是什麼測試?精神狀態?大腦機能?」封不覺聽著系統語音,揣測著自己的境況。
「安東!你這混蛋!8775號怎麼又醒了?」
「先生。安東他去廁所了。」
「wtf?」
「呃……他說他午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行了,你不用替他解釋了,你快點兒去操作台那兒把事情搞定。安東那傢伙……我一會兒再收拾他……」
「是,先生。」
在液體容器外對話的還是上次那兩人。從他們的對話來判斷,他們應該是負責此「測試」的工作人員,並且是上下級關係。
「呼……夥計,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幾秒後。一個模糊的影子來到了封不覺所在的容器前,用較低的聲音自言自語道,「你的測試值都快達標了。還不停地醒過來……嗯……」他沉吟了一句,隨即又發出了一聲冷笑,「哼……算了,我就幫你一把,給你加點兒『料』吧……拜託你快點通過,別再給我添亂了……」
聽到這句話時,封不覺真想從容器裡出去擁抱那個npc一下。雖然他並不完全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但他已然明白……眼前這個連名字和長相都不明的npc,才是真正能幫他看破「真相」的男人。
存在於「虛無」層面上的人,只能給予「虛無」的答案;而存在於「現實」中的人,便可以給予他「真實」。
滋滋滋滋……
在受到「脈衝」的剎那,封不覺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稍一琢磨……頓覺這動靜和幽靈郵差騎車時的聲音好像是一樣的。
同一秒,又有一波記憶碎片在其眼前閃過……
…………
「噗啊——」一口老血,被覺哥吐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當他的意識重新回到那個華麗的大廳中時,他依然保持著將手機砸向地面的那個姿勢。
這裡的時間……就好像根本沒有流動過一樣。
「你找到答案了嗎?」圍在封不覺身邊的六人,又一次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同一句話。
「哼……」覺哥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笑,他緩緩站了起來,走向了大廳遠端的那張長桌,「我覺得……差不多該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