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白希景說的,小淨塵不懂情愛,小時候白奶奶怕有一天白希景會遇上命定的人想要結婚卻因為放不下小淨塵而忍痛放棄,便經常跟小淨塵談論新媽媽的問題,那個時候小淨塵年紀小,對爸爸媽媽完全沒有任何概念,白奶奶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是白希景受不了女兒一天到晚的問自己「新媽媽是什麼?」「結婚是什麼?」之類之類的問題,他認真的找白奶奶談了一次,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跟小淨塵說過新媽媽的問題,但是這個名詞卻在她腦海裡深深的烙了印。
小淨塵連「媽媽」到底是什麼意思都弄不懂,她只知道這是個會跟自己搶爸爸的壞女人。
這個扭曲的認知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改變。
今天那女人的一句「未婚妻」勾起了小淨塵心底最不美好的記憶,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下山的六歲小屁孩,那個時候的她對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甚至在對白希景的全心信任中還摻雜了幾分本能的疏離,那是一個和尚對紅塵的排斥。
所以,那個時候,即便爸爸娶個新媽媽也沒關係,大不了她回山上繼續當和尚就是。
可是,現在,十幾年的時間已經將她的人生與爸爸的人生糅合在一起了,她的信任她的依賴都是毫無保留的,一旦爸爸有了新媽媽,她就會變成多餘的那個,這對於一個將爸爸當成整個世界的女兒來說,簡直無異於世界末日。
小淨塵的思維太過簡單,人類的情感又太過複雜,她的一切反應都來源於本能,「未婚妻」這三個字令她本能的產生惶恐和不安,偏偏白希景還急匆匆的衝過來阻止她殺那個女人。甚至為了那個女人不惜與她動手……,阻止她殺人在當時的她看來就是「與她動手」的意思。
從來連根頭髮絲都不捨得動她的爸爸竟然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跟她動手!!!!
————小淨塵傷心了,爸爸果然不要她了!
————爸爸不要她了,她要回去找師傅。
可是……,師傅在哪??
小淨塵擦著眼淚,漫無目的的在大馬路上走著,路上的行人都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望著這個淚眼婆娑的小姑娘,有些人還蠢蠢欲動的想要上前搭訕安慰。
只是還不等某些有賊心沒賊膽的傢伙們付諸行動,一輛漂亮的小車停在小淨塵身邊。路人們看著小車車頭邁巴赫的標誌,自覺的止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念頭。
小車車窗慢慢落下,露出一張深邃俊美的臉龐,「你怎麼在大馬路上哭啊?」
小淨塵哽咽著轉頭,淚眼朦朧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人。「你是誰啊?」
陌生人的臉當場就綠了,「白淨塵,你腦袋裡裝的都是豆腐渣啊,自己的親哥哥都不認得。」
小淨塵:「……」眼淚沾濕的睫毛下是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那叫一個茫然無辜啊~!
薛芃狠狠的低咒一聲,「上車。」
小淨塵癟著小嘴,滿臉委屈。「幹嘛~!」
「你說幹嘛,站在大馬路上哭,你不嫌難看,我還嫌丟人呢。上車。」
薛芃的態度雖然一直都很惡劣,但是小淨塵向來憑直覺判斷一個人的好壞,薛芃對她從來就沒有惡意,好歹也算是認識的人。自以為無家可歸的妹紙耷拉著腦袋,抽噎著上了邁巴赫跑車。
薛芃扯了幾張餐巾紙丟給她。滿臉的嫌棄的發動車子,「繫好安全帶。」
「哦。」小淨塵乖乖的應了一聲,繫好安全帶,拿著餐巾紙,小嘴一癟,認真的哭了起來。
薛芃平生最討厭女人的眼淚,聽著身邊越來越灑脫的哭聲,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你別再哭了行嗎,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哪個混蛋欺負你了我撞死他,行不?」
小淨塵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嗚咽著道,「沒人欺負我,爸爸給我找了個新媽媽。」
薛芃:「……」
「刺啦——」一聲緊急剎車,薛芃將車停在路邊,轉頭目光呆滯的望著小淨塵,掏了掏耳朵,「我剛剛好像沒聽清楚,你說啥,你爸給你找了個新媽?白希景要結婚了?」
小淨塵點點頭,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淚水,「爸爸不要我了。」
薛芃呆了好一會兒,失笑,「他不要你好啊,我要你……,不是,我們家要你,早叫你回來你不聽,養父終究是養父,哪裡比得上親爹啊,沒事,哥帶你回家。」
雖然薛芃完全不相信那個潔癖到世界聞名的白希景會讓別的女人近自己的身,更別說結婚了,但他完全沒有想幫忙解釋的意思,結婚好啊,白希景結婚了,養女可就有點多餘了呀。
薛芃重新啟動車子,黑面神似的臉上難得有了笑容。
紙醉金迷,花七童掛了電話,望著滿身黑氣窩在沙發裡眼神殘暴的白希景,忍笑道,「淨塵已經找到了,她被薛家大少爺給撿回家去了。」
一聽淨塵找到了,黑氣環繞的白希景瞬間變得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等聽到後面那句,陽光躲進烏雲,鳥死了花謝了,白希景危險的瞇起眼睛,「薛家大少爺!!」
「嗯哼,說起來,他可是淨塵血緣上的親哥哥。」花七童故意撩撥道。
「哼~~~」白希景十指交握著,指關節咯咯作響,內心小劇場早把哥哥君虐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花七童繼續道,「那個女人的身份也查明的,她真是你的未婚妻。」
「不可能。」白希景斬釘截鐵的道,他的婚姻連他媽都死了心,誰特麼的敢給他整個未婚妻。
「我說真的。」花七童道,「她叫孫敏如,是你爺爺給你定的未婚妻。」
白希景:「……」
姓孫的?——白希景終於從記憶的旮旯角里扒拉出來某個渺小的人類。
在某個大年初二的美好日子裡,有個歐巴桑帶了個白蓮花上門認親,歐巴桑是白爺爺的親妹妹。白蓮花是歐巴桑給唯一還沒結婚的白家少爺白希景相的媳婦,白希景自然是沒看上的,而且歐巴桑嘴巴不乾淨,還被白奶奶轟出了家門。
可是歐巴桑不死心啊,回到上京以後跟她爹說白希景對白蓮花未婚妻非常滿意,只是因為有了個養女,想要等女兒長大以後再結婚,於是,白蓮花的未婚妻之名便算是過了明路。得到了白爺爺他親爹的認可,一直延續到現在。
雖說是要等女兒長大再結婚,可是這未婚妻本身就是假的,白蓮花哪裡能守得住,暗地裡便不知道跟多少男人曖昧不清。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床,其中最容易被她拿捏的就是白凱這個笨蛋,孫敏如也想明白了,白希景是指望不上的,不如傍另外一個白家少爺。
白凱雖然好拿捏,但沒什麼本事,這次好不容易挑唆得他動了賊心肥了賊膽。只要能得到沈氏在上京51%的股份,至少他們以後就可以衣食無憂了,沒想到竟然會踢到個大鐵板啊摔。
來龍去脈很簡單,但是卻引發了他們無法承擔的後果。
白希景安靜的聽著花七童的調查結果。他面罩寒霜,犀利的鳳眸中泛著血光。
花七童瞇著眼睛笑了笑,淡定的修著指甲,道。「我可以借你點人手。」
「不用,只要你允許我的人進入上京就行。」白希景冷靜的道。花七童修指甲的動作一頓,隨即笑道,「沒問題,敢讓小丫頭傷心,我就是賠了整個江山,也要讓他們死得難看。」
白希景不由得側頭看了她一眼,卻換來對方無賴一笑。
允許白希景的人進入上京,只要他稍微動點心思,花七童在上京的勢力肯定會受到影響,雖然強龍不壓地頭蛇,最後的結果必然是花七童勝利,卻絕對會給她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
但就像她自己說的,她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就算是賠了整個江山又如何!
這邊土豪和地主正在商量著怎麼瓜分窮人的土地,那邊小淨塵已經一路哭到了薛家。
薛芃已經放棄勸說了,他只能暗自計算著妹妹這趟水漫金山為他省了多少洗車的錢。
薛芃牽著猶自抹淚的小淨塵進了家門,領她在客廳沙發上坐下,讓管家泡了壺安神的好茶,然後就任由小淨塵繼續水漫薛家堂,他自己則摸出手機打電話。
「喂,小芃啊,什麼事兒啊,晚上回來吃飯不?。」薛媽媽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了過來,不等薛芃回答,薛媽媽繼續奇怪道,「我好像聽到哭聲了,誰在哭啊?」
薛芃翻了個白眼,「你女兒。」
「女兒?小丹!哎喲,誰那麼大本事能讓她水漫金山,我一定要燒高香好好拜拜……」
「媽,哭的不是薛丹,是你另一個女兒。」
「你賽車賽賽傻了吧,我們家不就薛丹一個……」話音戛然而止,沉靜了一會兒,薛媽媽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變得有些不穩,略帶顫抖「小芃,你……你剛剛說什麼……另一個女兒?難道是……?你……你不會是在騙媽媽吧!」
薛媽媽的聲音漸漸變弱,到最後已經帶著哽咽。
薛芃無聲的歎了口氣,不耐煩的臉色緩下來,眼神也柔和幾分,「我沒騙你,薛童現在就在我身邊,你趕緊回來吧,我快瘋了,她哭起來比你還厲害。」
「好,好,好,我馬上回來,你讓芳嬸煮點蜂蜜牛奶,喝了寧神,還有還有,讓她多喝點水,眼淚流多了身體內的水分就不夠了,還有還有……」
「媽,你有說話的時間都回來了,趕緊的……」
「好,好,好,我現在就回來,現在就回來!……給你爸打個電話,省得他老念叨。」
「知道了,我掛了!!」
掛了電話,表情好不容易溫柔一點的薛芃轉頭就瞅見哭得繼續驚天動地絲毫不見轉弱的小淨塵,臉立馬黑了,他煩躁的抓了抓腦袋,繼續給坑兒子的親爹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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