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房的入口處,一張巨網從房梁處罩下來,此刻,那被罩在網中的男子,他束髮的金冠已然歪掉,長長的墨發披洩開來,有一半髮絲擋住了他俊美無疇的臉,只露出另一半臉,和那雙冷冰冰的,烏雲籠罩的沉黑的眼。他站得筆直地盯著盧縈,一言不發著。
一襲紅袍,俊美得透著驚心動魄的艷色的盧縈,絲毫不在意他的冷臉,正負著雙手,踩著殘陽洩進來的霞光,圍著被緊緊縛住的劉疆轉啊轉的。
轉一圈,她臉上的笑容便燦爛一分,再轉一圈,她臉上的笑容又燦爛了一分。
轉第三圈時,盧縈樂出聲來。她笑瞇瞇地走到劉疆正面,歪著頭欣賞著頭髮凌亂,難得狼狽的他半晌,盧縈樂道:「阿疆,在迎你回洛陽那次的前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呢。」
她也不在意劉疆根本不看向自己,逕自瞇著雙眼直笑,「我夢見你也是這副打扮,嗯,也是金冠束髮,很嚴肅的樣子。然後,你看著我說,『盧文,我懷上你的孩子了』!」
一句話震得冷著一張臉看也不看她一眼的劉疆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後,盧縈已被自己逗得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笑了幾聲後,盧縈突然伸出手,只見她認真地垂著眼,把手朝劉疆的肚子上一放,然後,還輕輕地摁了摁,又摸了幾下……彷彿他的肚子裡,真孕了一個孩兒一樣。
對上她這個動作,劉疆咬緊後牙槽,一張俊臉已黑得要滴出黑來了。
就在這時,盧縈壞壞一笑,猛然伸手把他連人帶網地抱住。
抱著他的腰身後,盧縈抬起頭來,也不顧他那能令得小兒止啼的煞氣。逕自伸出嘴來,一把叨住他的嘴角,便要重重咬去!
剛要用力,劉疆冰冷的聲音傳來,「孤明日要上早朝。」
盧縈一怔,磨得尖利的牙齒不由鬆了開來。她瞇著眼把他上下看了幾眼,隔著魚網就這麼伸出手,把他的衣襟左右一分,用力一扯。
隨著「滋」的一聲裂帛聲傳來,劉疆的玄金袍已然撕裂。露出了他胸鎖部份結實的肌肉。
看到那強健的,泛著蜜色光澤的肌膚,盧縈重重磨了磨牙。頭一低,猛然一口咬了上去。
她這一口咬得甚重,令是劉疆發了一聲悶哼。
悶哼過後,他低著頭,冷冷地盯著緊咬著自己不放的盧縈。看著從她牙齒間溢出來的那縷鮮血。這般冷冷地盯著她,他黑著臉淡淡地說道:「盧氏,你這樣有意思麼?」他沒好氣地說道:「孤原以為,在長安那十日,已讓你知道了什麼叫分寸了!」
他這是威脅!
是直白白的威脅!
他的威脅,令得盧縈的腿。在那一瞬間反射性的有點酸軟。不過轉眼,她的牙齒再次一合,用力向外一扯。隨著一絲鮮血噴出,劉疆再次發出了忍痛的悶哼聲。
聽到他呼了痛,盧縈這才鬆開嘴。她就著衣袖重重拭去唇角的血絲,低頭盯了一會剛被自己撕咬開的傷口,恨恨地一甩袖。走出幾步後,她猛然側頭看向劉疆。血色殘陽中,她黑寶石般的眸光因帶著惱怒而晶瑩剔透,光華流溢。
狠狠地瞪著劉疆,盧縈壓了壓聲音,盡量平淡地說道:「阿疆,我若是男兒,不會輸於這世間任何丈夫!」
她昂著頭,傲然地盯著劉疆,慢條斯理地說道:「我若是男兒,這世間不會有任何人能欺我壓我!」
她說到這裡後,雙唇微抿,負手踱起步來。一邊走著,她一邊冷冷地說道:「自到了洛陽後,我便百般經營。阿疆當日既然放了手任我施為,便應該有始有終!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結果阿疆輕描淡寫幾句話,便令得我之前的算計全盤落空!如果只需要攀附你,便可回到范陽盧氏,我又何必拐上這麼多彎,做出這麼多事?我父本是范陽盧氏的長房嫡系,我憑什麼要認那些支系的匹夫為父?就為了那些我自己也能得到的榮華富貴和所謂的聲名?」
她轉眼看向窗外,望著在風中飄搖的樹葉,盧縈淡淡地說道:「阿疆,你那麼輕描淡寫一句,便讓我的心血全部白費了。要我這般進駐范陽盧氏,我心實不甘!阿疆,你怎麼能這麼可恨?」
她的聲音一落,劉疆便冷冷說道:「你不是想有一個好出身,好名正言順地站在我身側麼?按我地安排走,一切更加簡便。」
說到這裡,他顯然不想再跟盧縈解釋什麼,命令道:「鬆開!」
盧縈把頭一扭,說道:「不松!」
劉疆冷盯著她,咬牙說道:「盧氏,孤知你心有不忿。現在,你任性得也夠了,馬上把孤放了!」
盧縈看著窗外,卻是沒有理他,過了一會,她才說道:「我不會鬆開…
…阿疆,你欺我太甚,我不狠狠出一口氣,此心不平!」
劉疆聽到這裡,不由冷笑起來,「你現在鬆開,孤處罰時,或許還能寬厚一二。」
這話一出,盧縈的臉不由一紅,轉眼,她回過頭,大步朝他走來。
看到盧縈識相,劉疆的眼中微微帶了絲笑意。
他卻沒有想到,盧縈卻是越過他走到側間,一陣西西索索的響聲過後,只見她從側間搬出了一些塌墊來。自顧自地把那些塌墊鋪在劉疆的四周,盧縈再抬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迎著他黑沉的眼,盧縈突然露出雪白的牙齒,朝他展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對著她這個笑容,劉疆眉頭不由一蹙。這時,盧縈走到一側牆壁處,也不知她在哪個地方按了一下。只聽得一陣「支支」的機關聲傳來。轉眼間,被魚網縛得只能筆直站著的劉疆,先是被那機關再次吊到空中,然後慢慢下沉,再扯得他一個踉蹌後,機關把他連人帶網地放平在鋪了塌的地板上。
等劉疆整個人像條魚一樣,給強行平放後。盧縈走了過來。她跪在他身側,幫他把姿勢調了調,讓他盡量輕鬆舒服地躺著。
一直到劉疆被她擺好姿勢,盧縈都沒有看他的臉,自然也無從知道他此刻的表情。
又走到側間,盧縈從中搬出兩床薄被,一床蓋在劉疆的肚腹間,一床放在一側。然後,盧縈在劉疆的身側躺下。與他身子貼著身子後,她伸出手摟著他的頸。臉埋在他的肩頸間,輕輕的呢喃地說道:「阿疆,我們有二十七天沒有好好說說話了。你想不想我?」
劉疆:「……」
他早聽人說過,世間的女人都是情緒變化快,陰晴難定,可除了他母后,別的女人也沒敢在他面前耍過性子。因此劉疆直到此刻才知道。世間居然還有這種女人,一邊把他這樣綁了,把他咬得鮮血淋漓,一邊還問他他想不想她?
於是他重重一哼,以表示自己的怒意。
把臉埋在他頸窩中的盧縈卻是格格一笑。她越發地摟緊了他,不但摟著他的頸。她還伸出一條腿,把它擱在他的腰上。
舒服地讓自己貼著他的身子後,盧縈輕輕一笑。突然軟軟地說道:「可是我好想你……老想老想了,有是想得狠了,都恨不得馬上跑到你身邊去,便這樣抱著你,一刻也不分開。」
奇跡般的。劉疆的心口一酥,明明剛才滿滿的都是惱怒。可這會兒,他卻感覺到心窩中暖暖的,唇角在不知不覺中放鬆了,眼神也轉為他所不知的溫柔。
盧縈剛說到這裡,突然頭一低,再次在他的鎖骨上咬了一口。不過這一口甚輕,劉疆剛感覺到疼痛,她又鬆口了。
鬆開口後,盧縈也不離開,便這般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鎖上,悶悶地說道:「可是我告訴自己,我不能太想你……阿疆你不是好人,你權位太高,為人太任性,哪怕是得到世間的一切,都視為當然。我要是太想你,要是再也回不去了,你會不會覺得我沒了意思,不再歡喜我?」
劉疆聽了好笑,他冷冷地說道:「回去,你還想回到哪裡去?孤允許你了?」說出這句話後,他抿了抿唇,過了良久,才放輕聲音說道:「盧氏只有一個,盧文也只有一個。孤不歡喜你,還能歡喜誰?」
他的聲音中,盛滿著他不自知的溫柔和歡喜甜蜜,令得盧縈的心口也甜蜜蜜的。她傻笑起來。笑了一會,盧縈突然抬頭,便這樣隔著魚網捧著他的臉,她叭唧一聲親在了他的唇上。
抬頭看著他,她烏黑的眸子中全是笑意,全是滿滿的笑意和快樂。見他自己看來,盧縈頭一仰,在他的眼睛上也叭唧叭唧地親吻起來。
她的吻,香滑而軟,她的身子,也是又香又軟。這般緊緊地偎著他,貼著他,疊在他身上,令得劉疆喉結連連滾動,身子也火熱起來。
他眼神幽暗了些,低啞地說道:「阿縈,鬆開孤……孤想抱抱你。」
他想,他的聲音已經很溫柔很溫柔,很有誘惑了。
可沒有想到,捧著他臉吻個不停的盧縈,卻笑著搖頭道:「才不……我算計了這麼久,要承擔那麼嚴重的後果,才能這樣綁你一次,還不知以後有沒有這個機會了。就這樣放了你,我多虧啊。」一句話說得劉疆惱意又起時,她低下頭,一口含住劉疆的喉結,一邊用舌尖輕輕舔咬著它,她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阿疆,我有時真恨你,可我有時也實在是想你。我昨兒還夢到你了,醒來把手一伸,身邊空蕩蕩的,原來你從來都不在呢……也不知怎麼的,當時我眼睛就紅了,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阿疆,你說我們這麼好時,要是能一下子就過去個幾十年,就這麼直接老了,頭髮白了可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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