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縈說得很可憐,表情很委屈,可貴人還是慢慢地黑了臉。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很清楚她這副面目底,那顆堅硬得無法摧毀的內心。他更清楚她現在所說的任何一句,任何一個動作,都只是策略。她只是用最不激怒他的方式,用各種各樣的面目告訴他,她不想,她不願意。他最好在要她之前,想好要了她後的種種後果,想想真得到她的人後,應該把她擺在一個什麼樣的位置。順便想想值不值得,還有沒有那個趣味,應不應該伸出那個手。
面無表情地沉著臉盯了一會盧縈後,貴人摟了摟她的腰,淡淡說道:「只是同艙,我不碰你。」說罷,他揚長而去。
至此,盧縈鬆了一口氣。
轉眼幾天過去了。
從那一次後,盧縈只在入睡時與貴人打個照面,兩人之間陰霾的氣氛,甚至連那些尋歡作樂的人也感覺到了壓抑,知道他們在鬧茅盾。
這種壓抑,令得那些試探性塞給貴人的美人,在被他信手砍了那美人還把腦袋送還後,徹底地暴出來。接下來,眾人完全離兩人離得遠遠的,偶有交際,也都帶著幾分謹慎和避嫌……是避這兩人的嫌,是盡量不讓他們覺得,自己或自己的人想上這兩人的塌。
這種情況盧縈求之不得。
她現在不能拆穿男子身,也就不好與元氏反覆來往。第二天與她通了消息,再次確定元氏的心意後,盧縈開始操作起來。
這一天傍晚,楊郎歪歪倒倒地靠在船舷上,大口地喝著酒,手中還抱著他新入手的一個美人。
喝幾口,他便低罵一聲,「你以為你是誰?」「居然跟我甩臉?」「我永遠也不會要你,永遠也不要!」一邊罵,他一邊摟上那美人親上幾口。
就在楊郎罵罵咧咧時,只聽得一個清冷的問話聲傳來,「這位郎君,剛才那個是你母親子嗎?沒有想到你對她如此情深意重,連到這裡玩也帶著。」只見一個俊麗玉秀的少年走了過來,他和楊郎一道倚著船舷,接過他酒斟給自己也倒了一盅酒後,少年淡淡地說道:「我說這位郎君,你這樣粘粘糊糊可要不得。出來玩就痛快一點,帶著夫人一道來有什麼意思?哎,你這人還真是個情種。」
聽到這裡,楊郎不高興了,他咧嘴譏笑道:「她?我對她情深意重?告訴你,她在我心中從不是個什麼玩意兒。」
少年卻是蹙起了眉,他憐憫地看著楊郎說道:「我可不這樣看,估計你的夫人也不會這樣看。看你一直念叨著她的模樣,分明是把她放在心坎上,生怕她不要我了的樣子。」
楊郎跳了起來,他咆哮道:「我把她放在心上?我怕她不要我了?笑話,天大的笑話!你沒有看到她還是梳著姑子髻嗎?我告訴你,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碰過她,我永遠也不會碰她!」
少年還是不信,他慢慢說道:「你真的不喜歡她?既然不喜歡,幹嘛把人放在眼前添堵?我要是你啊,就乾脆跟她和離了。」說到這裡,少年不屑地說道:「看那女人懦弱的模樣,估計你當真不要她了,她會哭著求著也要回到你的身邊。」
少年最後一句話說得漫不經心,可被酒精和憤怒氣恨燒壞了腦子的楊郎,聽了還是一怔。他雙眼一亮,喃喃說道:「不錯,我要讓她哭著求著,我要讓她悔之無及……敢對我使臉,她都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念了一會,他又喃喃說道:「對,就是這樣,她肯定是以為我沒有鄭氏,就非她不可。」
說到這裡,他朝一側叫道:「去,拿信鴿來,我要寫信。」被元氏與之前完全相反的態度逼得都要爆炸的楊郎,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他要讓她後悔。她敢這樣對他,他要她像以前一樣,哭得像個什麼一樣求著他。他想,到了那時,自己一定會像以前一樣踢她幾腳,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樣玩樂了。而不是現在幹什麼也沒有心情。
在等鴿子的同時,楊郎走到艙房寫起信來。那少年時不時在他旁邊敲上兩句,當下,那信由一封變成了五封,由五封變成了十封,再然後,楊郎已是恨不得整個武漢的人都知道他不要元氏了。因受了少年的刺激,他在信中對元氏冷潮熱諷,一副踩得她在泥地上還踐幾腳的模樣……
寫了信後,少年繼續慫恿,於是楊郎唯恐他人不信,還在每封信的後面蓋上重重的私印。
很快的,信鴿放飛了。
就在楊郎離開後不久,他沒有現,自己剛剛放飛的信鴿,重新回到了那少年手中。
打開這些信,把楊郎的字細細臨摩了一陣後,盧縈在每封信上寫下一句,「罷了,我心善,她那些嫁妝讓人快點尋到,一樣不落地還給她。」
寫完這句話後,她還請得執六幫忙,把其中幾封信最前頭的名字去掉,全部換成了元氏的親人的名字。而在一封給多年前就住進了道觀,從不過問世事,卻曾是顯貴,在元氏一族位置最高的姨***信中,盧縈讓元氏另加了一封。元氏的信很長,她把鄭氏和楊郎之事,以及這些年來自己所過的日子詳細寫了一遍。在最後求那姨奶奶幫她收回那些嫁妝,並妥善安置後。盧縈逼得元氏說了一句,「此生往後,有了這些錢財,也不至於流落無依。」
弄好這一切後,盧縈把信鴿重新了出去。
看到那放飛的信鴿,站在一側的執六笑了笑後說道:「這一下,楊氏要元氣大傷了。」
盧縈驚愕轉頭。好一會,她才訝聲問道:「她的嫁妝這麼多?」
「不止是嫁妝,還有人脈,當年她的父母和嫡親爺爺有一些袍澤和好友,他們共同經營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在王莽亂政時,還憑此攪過局。不然你以為鄭氏當年怎麼家敗的?犯事是其一,另一原因是,楊氏太需要與元氏聯姻了,所以推波助瀾地把鄭氏變成了一個官伎。」
盧縈問道:「他們知道麼?」
「你是問楊郎和元氏啊?他們怎麼會知道?鄭氏倒是知道,不過她恨不起楊氏一族,便把力氣用來折磨元氏了。」頓了頓,執六漫不經心地說道:「元氏的父母死去後,與元氏是最好的朋友兼親家的楊郎父母,便順便接收了元氏的嫁妝和產業。平素裡辦起事來,他們也習慣了用元氏父母的名義,向那些昔日的朋友敲打一番。因此,你別看那些人平素裡並不見得保護元氏,可真正觸怒了他們,楊氏這些年的經營也不會多起作用。我們要爭什麼,那些人不會片面地維護楊氏那一頭了。」
說到這裡,執六冷笑道:「等嫁妝給出,我們順勢插入之後,這楊郎要想再在這綺香閣花天酒地,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聽到這裡,盧縈不由想道:這麼嚴重?這還真是元氣大傷。
在離開時,執六朝著盧縈點了點頭,忍不住說道:「盧氏,你還挺讓我迷糊的。怪不得主公下了任你施為的命令,沒有想到你做什麼事,還真能合上他的心意。」頓了頓,他又慢騰騰地道:「如主公這樣的人,其實真心什麼的,也沒那麼看重。他那人太出色,喜歡他的人不可能沒有。愛到癡了,也就是一條命,還讓人添煩。不過你這人不錯,主公要是真對什麼人上心,我覺得你還是大有可能。」說到這裡,他誠摯地勸道:「我覺得你可以一爭。成為他的人後,名份地位什麼的是肯定有的,榮寵也必然會有。你出身那個樣,也是幾輩子的福氣才得了主公的青眼。依我看,趁主公現在對你上心,你也別顧著那有的沒的,好好抓住他的人,給他生幾個兒子。到得那時,別說受人閒氣無錢可用了,便是揮揮手滅掉幾個家族,也是一柱香的事。」
這麼誠心誠意給了盧縈意見後,執六踱著外八字步慢慢走了出去。本來以他的身份,是不會對人說這樣的話的。實在是見這兩人近日裡鬧得慌,主公雖是不說,可看他那樣子還是很對盧氏心動的。不過他什麼人得不到?犯不著真拉下臉去強迫一個不願意的女人。更何況,這女人還是個擅長冷嘲熱諷的,便是執六本人,想想主公得到盧縈後,這盧氏可能會有的表情和痛苦,他也覺得沒意思。
……到了這個時候,他與主公一樣,都覺得這盧氏值得人正眼相看。就像是洛陽那幾個大世家的嫡女一樣,強迫她們上塌,是要想清楚事情生後的後果的。那可不是上幾個普通女人,拍了拍屁股就走人,高興了就在後院添一筷子的事。
盧縈收回了目光。
她想,榮華富貴她是想要,可她更想快樂舒服地去得到。而且她自己這性情,她比誰都清楚,她真對貴人動了心,動了情,非他不可時,是容不得他的身邊還有別的女人的。到那時,她肯定狠的辣的暗的陰的一齊使出,非把對方折騰得五馬分屍不可……可以主公的身份,能呆在他身邊,與她成為情敵的女人,定然是來頭極大,家族勢力雄厚的。到時真動起手來,只怕是一場曠日持久,暗無天日的戰爭。那真是太沒勁了。
信既出,只怕船一到達武漢,便會忙碌起來。當下,盧縈根椐元氏隻字片語中提供的消息,開始尋思起種種對策來。
就在盧縈苦苦尋思時,一個黑衣人出現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盧文,主公讓你出去一趟。」黑衣人的聲音才落下,外面突然爆出一陣喧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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