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悠悠不夠狠心,有太多顧忌遲疑,此刻冰冷僵硬地倒在雪地上的人可能會換成她,嚴棣只要想到那個情景就覺得背心寒。
被煉成活傀儡的人,神智已傷,此生都不會有恢復的機會,所以對於嚴棣而言,尋梅的死雖然可惜可歎,卻是必然。
本來歡快的心情,一下子被蒙上了濃濃的陰影。
宮裡開始進行嚴密的排查,旭光聖子見尋梅事敗,也知道宮中不可久留,當日毫不遲疑地抹去所有線索潛出宮外,去尋找他的師父江如練。
千山鳥飛盡,萬徑人蹤滅。
大雪紛飛的日子裡,京城內外都是一片白茫茫,便是嚴氏皇族禁地思帝鄉一帶也覆蓋在無邊白雪之中。
某個不知名的山嶺上,一個人獨自盤膝靜坐在山巔一塊巨石上,一身白色的衣袍幾乎融入這雪景之中。
他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模樣,滿頭黑偏偏鬢邊卻白了一大片,鵝毛大雪落到了這人身週三寸處便化作白煙無聲散去,他就這樣坐在大雪中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坐了千萬年之久。
直到旭光聖子賀熙朝的身影靠近,他臉上淡漠的神情才有了一絲鬆動。
「如何?」他平靜地問道,沒有回頭看身後的人一眼,依舊遠遠望著思帝鄉禁地的方向,彷彿可以看穿所有阻隔,看到禁地深處。
旭光聖子收起了平日那副風流放誕的姿態,恭恭敬敬道:「嚴棣防範極嚴,弟子未能得手。」
坐在巨石上中年人正是名動天下的奉神教教主江如練!
除了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的江如練,時間再無一人可以令旭光聖子以如此謙恭老實的態度答話,就是他那位父皇也不行。
只因旭光聖子很明白,自己的一切一切都是眼前的師父所賜,而他也遠遠未到他師父的境界。
「嚴棣他重創你大師兄的時候,至少已經是一名十五品武聖。」江如練輕歎一口氣道。
他閉關十年,沒想到嚴氏竟然出了一個如此棘手的人物。就是嚴棣的兄長嚴也比他想像中的厲害了許多。
嚴棣的修為與他幾乎同出一轍。肯定也是修煉了聖祖傳下的那一門神奇功法。
當今天下除了他,竟然還有人能夠修成那一套條件如此苛刻的功法,他有種種機緣巧合,但是嚴棣又是怎麼辦到?
也許一切的秘密都在這禁地之中。
嚴氏一族的禁地就在眼前,他的父親、祖父、曾祖父、先祖至死不忘的秘密就在距離他不足十里的地方,對於他卻似咫尺天涯。永遠可望不可及。
他確實已經擠入十八品頂尖武聖境界,但是思帝鄉附近不但有上萬皇家禁衛駐紮,更有數不清的嚴氏一族隱世強者拱衛。
這些嚴氏的長老們或許無人的修為可與他匹敵,但是聯合起來,卻是一股足以讓他頭疼不已的力量。更不要說禁地內機關重重。他要想硬闖過去,幾乎絕無可能。
聖祖的機關有多厲害,先前在子夜城皇宮內就已見識過了。
如果是十多年前。江如練或許會感到不忿,甚至放手一搏。但是如今,他卻只能苦笑搖頭。
十八品武聖巔峰,聽起來很威風,但也很危險,體內修為激過度,可能馬上引來生死劫,被迫晉陞6地神仙。或許灰飛煙滅,或許受天地法則所限就此脫凡俗,在不得插手俗世之事。
不管哪一個結果。都不是他願意承受的。
日前他隻身入宮想先除了嚴這個心腹大患,順道重創相月國宮中的眾多高手,滿以為以他如今的修為應該十拿九穩。沒想到卻是功虧一簣。
想起皇宮中嚴有恃無恐的一番話,江如練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境受了相當大的影響。
或許上天注定他們這一支就要斷絕在他手上,或許從他們這一支被驅離嚴氏起,就注定永遠無法重新入主嚴氏……
就是讓他入住了嚴氏又如何?自己無兒無女,得來的一切傳予何人?
江如練沉吟片刻道:「你也不必再冒險進入皇宮,嚴棣與嚴兩兄弟不死,殺幾個無關緊要的人沒有用處。」
旭光聖子眼珠子一轉笑道:「徒兒是想抓嚴棣的新王妃來給師父當個小丫鬟。」
「胡鬧。」江如練輕斥一句,卻並沒有多少責怪的意思,他沒有兒女,幾乎將三個弟子當成是自己的親子,所以對他們不免多了幾分寬容放任。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事,奇怪道:「嚴棣他竟然娶妻?!這女子是什麼來歷背景?與嚴棣可有夫妻之實?」
旭光聖子不太明白師父為何關心嚴棣的婚事,不過秦悠悠是他打算送給師父的禮物,他原本也要提到她,於是答道:「確實如此,那女子叫秦悠悠,乃是天工聖手齊天樂的弟子,他們師徒極有可能能夠看懂師父那些圖紙上的奇怪符號。幾個月前徒兒派人追捕她,結果被她投江逃脫,被嚴棣所救。嚴棣將她帶回相月國不久,就傳出要娶她為正妃的消息。」
「大半個月前,她與嚴棣一道進入前面禁地去祭拜祖先,幾天前才離開禁地回到子夜城。至於她與嚴棣可是真有夫妻之實,徒兒不敢確定。徒兒這裡有秦悠悠的畫像,師父看一看就明白。想來與這樣的美人同進同出……很難坐懷不亂。」
旭光聖子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布輕輕抖開,露出繪畫在絹布上的一幅畫像。
江如練一出關得知大弟子被嚴棣重傷昏迷已有數年的消息,心痛如絞一路殺到相月國來直闖皇宮想大殺一場,找嚴嚴棣算賬。
他自恃修為已達俗世巔峰,所以也未曾與弟子通信,直到今日才收到弟子輾轉傳來的消息,約在此處相見。所以許多事情,他也是次聽聞。
他從先祖口中也聽聞過一些關於禁地的傳聞,正神思不屬琢磨著旭光聖子提供的消息,目光一轉猛地看清楚畫上的人像,登時如遭雷擊。臉色盡變。
「這幅畫像……」江如練一把奪過旭光聖子手中的畫像,腦子裡一片混亂。
畫上的人極似「她」,但又不是「她」,「她」極少露出如此歡快頑皮的笑容,即使實在二十多年前,「她」也如畫中人這般年紀時。也不曾真正無憂無慮過。
「她就是秦悠悠,風歸雲已經默認她就是他姑姑風瑤姬的女兒。」旭光聖子坦言道。
女兒?她的女兒?難怪這麼像……只不過一想到這女孩兒的父親,江如練只覺得心裡似乎有一把毒火在燒!
好!好啊!你竟然真的跟那個男人生兒育女!
江如練忽然低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悲涼之意,終於站起身道:「此事你不必再管。盡快趕回多麗國去助你父皇備戰。」
說完便回過頭去不再看旭光聖子。
「徒兒想留在這裡伺候師父。」旭光聖子道。
「隨你。」江如練心亂如麻,也沒空去管弟子作何打算。
那幅畫像彷彿一柄鑰匙,再次打開他多年之前的那些回憶。
旭光聖子站在他身後。神情恭敬但是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子夜城皇宮內,太后、皇帝都已經得知尋梅的死訊,雖然難過,卻也很快便收拾心情。比較放不開的反而是秦悠悠。
直到歲嚴棣回到王府,還是有些懨懨地提不起精神。
小庭花捧了個黑色的盒子來,道:「十二郎到滿子哥哥那裡取回來的,王妃你看!」
秦悠悠結果那個黑色的盒子,對小庭花道了聲多謝。打點精神把盒子捧回房間打算看看裡頭裝的什麼東西。
這個盒子是文家特製的「百珍匣」,對秦悠悠而言沒什麼難度,擺弄幾下就聽到盒子裡的出一聲輕響。盒蓋往上彈開了一點。
嚴棣就坐在她身後抱著她看她輕鬆無比地打開了盒子,心裡也暗暗為有些東西轉移開她的注意力而高興。
盒子裡放了好些女子用的小物件,還有一封書信。
「啊?我還以為會是什麼靈藥寶貝呢。向伯伯如果知道百珍匣裡是這些東西,一定很失望。」秦悠悠也很失望。
嚴棣輕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哼道:「你那位向伯伯根本不知道這事,有什麼好失望的?」
「不知道?」
「這匣子裡的東西,是你那位滿子哥哥要給你的。」嚴棣語氣裡的酸味就算再遲鈍的人都能嗅到。
「滿子哥哥為什麼要騙我?他送這些東西給我幹什麼?」秦悠悠將信將疑道。
百珍匣裡的東西分明都是舊物,不像是會拿來送人的東西。
而且滿子哥哥要給她東西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說,為什麼要托詞是他師父要她幫忙打開?
她再往深處一想,慢慢有些明白過來,豎起眉毛生氣道:「你從中搗鬼,攔著滿子哥哥不讓他跟我通消息是不是?!」
嚴棣笑了笑也不否認,指了指匣子裡那封信道:「你看看他給你的信上都說的什麼?」
秦悠悠很惱火,不過還是忍不住好奇,決定等看過信之後再好好逼問一番妖怪相公都背著她幹了什麼壞事,然後視情節輕重狠狠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