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風盛曾經身為文家核心子弟,對於聖手擂台賽上這一套暗箱操作的手段自然清楚得很,所以才會與金家的人一道,防止自己因為表現出眾而成為被犧牲倒霉鬼。
雖然他隱忍多年潛修機關術,但是天下間奇人異士極多,他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力壓天下英才。
他的目的,只是要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勝過當年那個用卑鄙手段贏了他父親的文五郎、文家現任家主的同胞弟弟。
總決賽第一輪抽籤,秦悠悠眼巴巴看著台前的玉盤以及玉盤裡圓滾滾的十枚一模一樣的珠子,又看看緩步上前圍在木盤邊上的十名參賽者,緊張道:「不知道文叔叔這回能不能如願?」
「文家的三名代表都盡數入圍,他要撞上一個應該不難。」嚴棣其實對這次聖手擂台大賽興趣已經不大。
先前相月國為了此次大賽著實花了一番心力,希望能夠藉機拉攏三大世家之一,又或掘出一些出色的機關師留作己用,但是自從現了秦悠悠,這些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三大世家能夠拉攏自然好,可是已經不值得花血本,出色的機關師。
他們倒是還有些興趣的,只不過如今相月國有秦悠悠這個機關天才在,就算他們不開口,也會有不少機關師主動留下。
「你記不記得哪個是文五郎?」秦悠悠問道,反正她識人不清的事,妖怪恩公已經知道了。
「喜歡褐色袍子系藍色腰帶那一個。」嚴棣不介意甚至很願意她記不清楚別的人,專心記清楚他就好。
他們說話之間,開始抽籤的鐘聲敲響,台前十個人同時出手在盤子裡各取了一枚珠子捏碎,露出其中的簽牌。
文風盛運氣不錯,抽中了紅色的二號簽,而文五郎卻是抽中了白簽。
抽中紅色一號簽的是一名成名多年的機關師,他猶豫片刻,主動選了另一名同他一樣並非出身三大機關世家的參賽者為對手。
這一輪一戰定勝負,人人都希望能夠遇上最弱的對手,那名被選中的機關師論水平與文家派出的另一名代表相仿,不過他沒有三大世家的背景,即使把他淘汰了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結果。
秦悠悠卻大搖其頭:「他輸定了!」
「為什麼這麼說?」嚴棣在這方面很相信她的眼力。
「他選的對手我記得,初賽時我看過他的作品,對於輪軸傳動中的損耗計算得精妙絕倫,是我初賽裡見過最厲害的一個,嗯,單論這點,他甚至比文叔叔都強,他自己也很得意於這一點,如果他提出比試這個,抽中紅簽這傢伙估計會輸。」
「你記得他?」嚴棣語氣有些古怪。
「嗯,他手上有一大塊黑色的胎記。」秦悠悠很為自己記住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傢伙感到自豪。
嚴棣一陣無語——果然記住的不是臉。
結果第一場果然如秦悠悠所料,抽中百簽而又被選中進行第一場比試的那名機關師提出以輪軸組合機關,製作一個可以將一斤鐵球拋射到一丈距離的機關,抽中紅簽那名機關師製作的機關射十次,不是太遠就是太近,最終慘敗。
秦悠悠得意地看了嚴棣一眼,馬上轉過頭去看文風盛究竟會不會選文五郎作為對手。
文風盛握緊了手上的紅簽,慢慢抬起頭望向對面一派從容的文五郎,大聲道:「請文先生賜教。」
他這話一說,除了早有準備的秦悠悠與嚴棣,其餘眾人吃驚不小。
文五郎論實力乃是文家這次派出的最厲害的一個。他在文家,是公認的除了常年閉關的那位大長老之外的第一機關高手。之前準決賽時,最後一輪比試排名甚至還在這個「楚雲深」之上。
在進入決賽的這十個人之中,文五郎的真正實力排名絕對在前三之列。
三大世家乃至其他前來參賽的機關師,對進入決賽有絕對把握的參賽者,都會在準決賽適當隱藏實力,如果誰以為準決賽的成績就代表了這些機關師的真正實力排名,那決賽時絕對會眼珠子掉一地。
五個抽中百簽的參賽者中,除了第一局勝出的那名機關師之外,其餘四個至少有兩個實力明顯不如文五郎,大家都不能理解文風盛為什麼會幹這種蠢事。
金浮圖坐在裁判席上急得幾乎想跳起來大聲喝止,文家三長老冷笑道:「金賢侄,貴府這位外姓弟子,真是好氣魄啊!」
他心裡壓根不認為眼前這個楚雲深有挑戰自家文五郎的實力,只不過忍不住懷疑這種不合常理的選擇會不會暗藏陰謀。
金浮圖心中大恨,面上還是笑著隨意道:「能夠跟文氏頂尖機關高手切磋,機會難得啊。」
文五郎原本以為以自己的實力,至少前面三個抽中紅簽的機關師是不會敢選他做對手的,沒想到這不知道什麼來路的楚雲深竟然這麼大膽,真當他的名聲都是吹出來的不成?
他抬眼冷冷打量著面前這個帶了面具的男子,雖然看不清楚五官,不過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他大步走上前道:「奉陪,文某便與楚先生比一比拆解『百珍匣』。」
「百珍匣」乃是文家先輩百年前明的一種存放珍寶的機關匣,如今天下間大部分技術過硬的機關師都能製作,不過品質卻天差地別。
文五郎雖然對自己很自信,但也很謹慎,這是一場定勝負的淘汰賽,只要有一分疏忽,就可能敗北,直接失去競爭三甲的機會,所以他顧不上保存實力,選了自己最擅長的一項作為比試項目。
秦悠悠輕歎一聲道:「果然讓文叔叔猜中了。當年文叔叔的阿爹就是與文五郎比拚拆解『百珍匣』,然後被文五郎的哥哥,如今的文家家主動用手段算計成功的。師父與文叔叔都認為,文五郎此後一定會特別鑽研這種機關的,果然他如今最有把握的就是這個,不過他這回輸定了!」
正因為當初贏得不光彩,所以文五郎才會格外注重,花費大量心力鑽研,不想留下把柄。
所謂「百珍匣」乃是盒子表面上有十個活動的旋鈕,每個旋鈕上有一至十的刻度,將每個旋鈕旋至正確的刻度,百珍匣自然可以打開。
厲害的機關師可以根據旋轉旋鈕時,百珍匣內出的輕微機關響動以及自身經驗判斷出正確位置,從而開啟百珍匣。
拆解百珍匣從來只有極高級的機關師才能辦到,以拆解百珍匣作為考核機關師能耐的方式也相當多見,誰能最先破解百珍匣的「密碼」誰就是勝者。
這種百珍匣,負責籌備聖手擂台大賽的官員自然早就有所準備,一聲令下就送了兩隻過來。
放到台上。
雙方各自設定了開啟百珍匣的「密碼」之後,互相交換兩隻匣子,裁判鐘聲一響就開始拆解
兩人不約而同將耳朵貼在兩個足有三尺高的銅質匣子上,一邊小心翼翼地撥動旋鈕,一邊閉目靜聽箱中傳出的每一聲輕響。
台上台下所有人屏息靜氣,不敢出分毫聲響打擾他們。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人的手幾乎同時放到了最後的第十個旋鈕之上。
咯!文風盛耳中聆聽到一聲猶如天籟的輕響,他毫不猶豫坐直身子,伸手按向開啟匣子的活扣。
百珍匣的蓋子彭得彈開一條小縫——他成功了!
台下一片驚歎之聲,竟然是楚雲深勝了!
文家上下怫然變色,這不止是文五郎與楚雲深之間的勝負問題,文五郎輸在文家先祖明的百珍匣機關之上,這對於文家的聲譽是極為嚴重的打擊。
裁判以及台下眾多嘉賓呆呆看著這個出人意料的結果,陷入短暫的詭異沉默。
咯!文五郎的百珍匣也打開了,比楚雲深的整整慢了近半刻鐘。
文五郎如釋重負地坐直身子,忽然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他先前全神貫注在面前的百珍匣之上,根本不知道外界生了什麼事。
他猛地轉頭望向不遠處楚雲深的方向……
楚雲深站得筆直,冷冷地看著他,而他身後的百珍匣,竟然已經打開了。
我輸了?!我竟然輸了?!文五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麼可能?!
他在這百珍匣上耗費了二十多年的精力心血,自認就算是天工聖手齊天樂,在這個方面都不見得能比他強,他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不知來路的機關師?
文五郎死死盯著楚雲深,越看越感到熟悉。
「你究竟是誰?!」文五郎嘶聲道。
台上同樣意外的文家三長老很快冷靜下來,側頭對金浮圖道:「金賢侄,貴府這位外姓弟子究竟是什麼來路?」
他雖然認不出多年未見的文風盛,但是同樣對他的身份產生了嚴重懷疑。
文氏製作各種用途的機關名聲極響,但最有名氣的就是這百珍匣,同樣地,拆解百珍匣的技術也是公認最**的。如今族裡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在這個項目上敗給一個外人,而且他們出戰的還是整個文家上下最擅長此道的文五郎。
自家的看家本領被人輕鬆越,換了誰都很難淡定。
金浮圖的意外不比他們少,不過這個時候,當然不能露怯,所以只是矜持一笑道:「我金家收錄弟子的事,不必向文前輩交待吧?勝負乃兵家常事,文前輩何必介懷?」
台上文五郎的目光如箭,恨不得射穿楚雲深的面具,好將他徹底看清楚。
「五郎!」文家三長老怕他激動之下做出什麼不恰當的事反而更加不妙,連忙揚聲提醒。
文五郎咬了咬牙,轉身大步走下台去。
文風盛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道:這不過是個開始!你當年對我們父子以及我的師兄們做的事,我會一件一件與你們清算清楚。
總決賽才剛剛開始,就出了這麼令人意外的賽果,文氏這次派出的三個參賽者中公認最厲害的一個第一輪就被金氏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姓弟子淘汰了,大新聞啊!前來觀戰的賓客們都興奮起來。
可惜後面三場卻再沒有這樣的驚喜,王孫信、風氏與文氏各有一人獲勝。
文家人聚在一起商議過後,決定由風五郎取代原本入圍的那名文氏弟子繼續出戰決賽。
這也是聖手擂台的一項有利於三大世家的規定,必要時可以臨陣換將,但機會只有一次。
秦悠悠聽聞他們這個決定,忍不住暗中竊笑,這分明是虐一次不夠,還要送上門讓人虐第二次啊!想必沒人能比文叔叔高興了。
第二輪抽籤,文五郎抽中一號紅簽,他心有不甘地看了文風盛那邊一眼,卻沒有選擇與他對戰扳回一城,而是十分理智地選擇了王孫信。
事實上經過第一輪決賽,大家都隱約看出來了,王孫信在準決賽時風光無限,不是他本人真的如此厲害,而是三大世家的人都有意隱藏了實力,如今到了總決賽,大家再無保留,他立刻成了比較弱的一個。
另一個抽中二號紅簽的機關師正是秦悠悠記得的那一個手上有黑色胎記的,他看看風氏的選手又看看文風盛,最終咬牙選擇了後者。
因為決賽方式是由抽白簽者決定,文風盛很輕鬆的就將這個機關師淘汰了。
天工聖手齊天樂親口誇讚的人,又怎麼會普通。
最後三甲將在文五郎、文風盛與風氏的代表之間產生,三大世家的人暗自鬆了口氣,好歹自家人能進三甲。
心情比較複雜的是金浮圖,自家進總決賽靠的是一個「外姓弟子。」都怪他們自家這些年人才凋零啊!
秦悠悠笑瞇瞇地等著看文風盛在最後一輪總決賽裡好好再虐一回那個文五郎,梁令卻臉色凝重將一封加急密信送到嚴棣手上。
嚴棣將目光自秦悠悠身上收回來,展開信紙一看,信上密密麻麻記錄了多麗國及奉神教所有重要人物最近三個月的動向,第一條就是:
旭光聖子疑似離開京城,目標下落暫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