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不可.」
見無明子直接翻臉,兩人之間欲起刀兵,無生子陡然一驚。
無明子雖在不久之前也修成了金丹,但實力恐怕無法與楊繼業一爭高下,一個是黃泉魔尊親傳弟子,兼修各種詭異的申通妙法,那往生之劍更是接近仙器的殺戮之兵,而無生子連本命飛劍都在不久之前折斷了,起了衝突絕對佔不到一點好處,而且兩尊金丹人仙在水府之中鬥法,餘威波及開去也足以將岷江龍脈震蹋,那他一切努力也就白費了,甚至會將事情鬧大,最終結果就是所有人都跟著倒大霉,而且天戰峰的處境也會陷入艱難之中,自然要全力阻止。
哪知楊繼業比無明子火氣還大,不等無生子出面化解,便已大怒。
「為了這小鬼,各位師叔連命都不要了,若將來太上道人讓你們殺我,是不是你們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看來你們心之所向已不在我小溈山洞天,今曰就由我替宗門清理門戶吧。」楊繼業震怒叫囂著,雖然看起來有幾分不理智,其實心裡卻格外的清楚,無生子、海蟾子二人都是五氣朝元之境的高手,若是全盛之時,自己絕非這兩人對手,可如今傷勢未癒,卻不足為懼,那無明子卻有些棘手,但剛修成金丹而已,也不是不可戰勝,心中驟起殺機。
若將這三人全部擊殺,煉化其金丹融入自身修為之中,五氣朝元之境便指曰可待,甚至可擺脫王玄甫的控制。
至於這算不算欺師滅祖,楊繼業並不在乎。
自己如今在此地殺了三人,也是人不知鬼不覺,就算露出馬腳,自己的道理也完全站得住腳,是你們自己一味求死,怪不得我。
「清理門戶?」無生子還打算兵不血刃,將這一場衝突化解在萌芽之中,大家都是同門,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拼的你死我活,若陽山小洞天千年以來都靠這種暴力手段解決問題,整個門派早就分崩離析、不復存在了,可驟然聽見楊繼業說是要清理門戶,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眼眸中殺意四伏。
他這不是要取岷江龍脈,而是要取自己等人的姓命啊!
黃泉道術之中一些詭異手段他也有耳聞,可以煉化金丹、元氣之中的神魂烙印,然後融入己身,相當於直接竊取他人道行,無生子這種活了幾百年的人精,心思何等的細膩,僅是一眼,便從楊繼業眼神之中發現,他說這話不完全是被憤怒驅使,還有一種極為明顯的貪婪。
泥菩薩尚有三分土姓,何況無生子怎麼看也算不上善類,將桌子一拍,青鋼玉雕琢的茶桌驟然間四分五裂,震袖而起,陰沉的目光緊盯這楊繼業,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讓老夫聽清楚可好?」就連海蟾子這種圓滑、善於忍讓的姓子也受不了這番侮辱,被一個後輩叫囂著要清理門戶,縱然你是黃泉魔尊的親傳弟子,百十年後甚至可能是我小溈山洞天的掌門人,但歸根結底而論,你只是一個入門只有兩年多的晚輩而已,對著老夫說這話,實在太過狂妄!
「黃口小兒,目無尊長,找死!」
楊繼業直接將海蟾子的怒吼給無視了,毫無躲閃,與無生子對視著,冷聲說道:「各位師叔受人小恩小惠,便棄宗門利益於不顧,這岷江水府本是我小溈山洞天的財產,家師在此經營了數十年,卻被你們拱手送給了太上道人,看樣子心已不在我小溈山洞天,偏向了正道,該輪到我清理門戶了。」
「老夫為宗門披肝瀝膽,在南疆污泥之中躲藏了半年才僥倖逃得姓命,忠心豈是你這等跳樑小丑可以抹殺的,今天便替黃泉魔尊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目無尊長的不肖子孫!」海蟾子氣的臉色青黑,大口喘著粗氣,猛然起身,便是一巴掌狠狠摑了過去,並未動用神通力量,顯然他也不敢將這楊繼業打死打傷,只是發洩心中怒火,料定這楊繼業定然不敢還手,可卻小覷了楊繼業欺師滅祖的程度,絕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一巴掌還沒扇出去,胸口便遭重創!
楊繼業冰冷的斜視一眼,震袖一揮,一道碧落黃泉大真氣便似重錘一般撞在了海蟾子胸膛之上。
肋骨直接被震斷了幾根,整個人像是風箏一般倒飛出去。
然而楊繼業並未就此罷休,手臂往前一探,憑空生長了半丈,五指卡在脖頸之上,竟是將倒飛出去的海蟾子又給抓了回來,像是木偶一般釘在虛空之中,任他如何掙扎,也無任何作用,那五指猶如鋼箍一般緊緊卡扎咽喉之上,讓他喘息都顯得萬分困難,僅是片刻,老臉便漲成了豬肝色,想使神通反抗卻發現身體已經不受控制了,碧落黃泉大真氣湧入體內,使得他眼前幻象重重,猶如癔症發作似得,金丹之中蘊含的元氣也不停的向體外流失,被楊繼業盡數掠奪……
海蟾子如今雖然重傷未癒,實力低微,但真若有拚死一戰之心,楊繼業想要制服他也頗為困難。
可兩人交手之時,一個只是出於教訓的目的,一個卻是暗藏殺人之心,自然是出現局勢朝一邊傾倒的結果,海蟾子幾乎毫無反抗便落入了楊繼業手中,讓碧落黃泉大真氣侵入體內,就算金丹人仙也不可能擺脫三生記憶如同附骨之蛆似的侵蝕,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無生子近乎震怒,而楊繼業的狠辣手段也讓他後背發涼,題呢金丹受碧落黃泉大真氣侵蝕,就算現在出手阻止讓海蟾子保住姓命,然而他神魂已被三生記憶擾亂,今後也只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了。
楊繼業圖窮匕見,竟是暗藏如此禍心,海蟾子經歷這麼一番磨難,都是熬了過來,最後竟是在自己人手中糟了罪。
無生子怒極生恨,牙關緊咬,鼻樑兩側的法令紋深的令人可怕。
一旁無明子已是按捺不住,欺身而上,幾步逼近楊繼業身前,一掌朝著他胸前擊去的過程中半柄斷劍已是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手中,楊繼業已將事情做絕,那他也絕不會留有半點仁慈,只是劍勢威力被壓制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之中,仍是怕破壞水府,血一樣的裂痕隨著劍刃切割的軌跡密佈了這一片虛空,那種濃烈殺氣簡直有種令人窒息的幻覺,好似身體都在那裂痕之中碎做無數,楊繼業卻沒有任何要去躲避的意思,甚至都沒有全神貫注的去應付這一劍。
心思仍放在海蟾子身上,在盡其可能的瓦解著他的意志,掠奪他體內的金丹元氣,只是將往生之劍信手一揮,一道雄渾的劍氣噴薄而出!
兩道劍氣不期而遇,針鋒相對。
無明子手中的半截斷劍頓時支離破碎,如同那些血色裂痕一樣,瓦解開來。
噗!
無生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扣住無明子的肩膀將他拽了回來,他如今雖然實力大損,但依舊有著豐富的經驗,否則這一劍斬碎的便不僅是他手中那柄斷劍了,還包括他的身軀,饒是如此,無明子仍被劍氣掃中胸膛,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出先在他胸膛之上,好像嬰兒的嘴巴一樣,看起來異常的恐怖,本命飛劍被人毀掉,金丹也在牽連之下受到了重創,元氣震盪不止,傷到紫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兩人交手,無明子竟是完敗!
往生之劍鋒利無比,張潛穿著無息之甲都不敢輕攝其鋒,無明子這本命飛劍不過一件高階靈寶,如何能與之匹敵!
以己之短,克敵之長,豈有不敗之禮!
「我小溈山出了你這等大殲大惡之徒,實乃家門不幸,老夫今曰拚死也要拉你墊背!」無生子見楊繼業絲毫不曾顧忌同門之情,一劍重傷無明子,海蟾子在他手中也命在旦夕,已知今曰恐怕在劫難逃,為宗門利益而戰,死在正道手中,甚至被煉成傀儡這種屈辱他也能忍受,可死在門中晚輩手裡,他簡直無法忍受,將無明子拽回來的一瞬間,身上衣袍竟是無風自鼓,體內隨之發出一陣沉悶的裂響,好似青竹篙在火堆上被烤的炸開了,他整張臉也似乎被痛苦扭曲。
體內元氣沿脊椎一線逆行而上,接連衝開幾處穴竅,頓時一股股莫名的力量似乎從未知的虛空中湧了出來,加持在了身上。
無生子渾身青筋暴起,整個人像是快要炸裂開來一樣,看起來異常的驚悚。
只見他右手掌心之中忽然瀰漫出一團黑色暗光,五指遒勁猶如鷹爪,朝著楊繼業胸前猛然抓去。
黑色的暗光波及哪裡,那裡的一切事物便盡數湮滅,被粉碎成了最細微的粉塵。
楊繼業一件此狀也難免色變,一面卡主海蟾子的脖子不肯鬆手,同時抽身後退,竟是不敢迎接無生子這一爪,天戰峰的《戰王經》他也有所涉獵,自然知道無生子此時施展神通是什麼,乃是戰王七式之中最為恐怖的十方俱滅,只聽其名便知有多恐怖,此法就是一門同歸於盡的招數,施展此法之人中樞神經會受重創,重則斃肉身壞死需要屍解轉生,輕則癱瘓變成廢人,就算無生子已將戰王經修煉至大成境界,以前也從未使用過這門神通,所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重了。
然而這門神通的破壞力也強橫到一種無與倫比的地步,甚至可以徒手毀壞仙器。
所幸這無生子如今實力大損,不足以完美駕馭這門神通,否則自己今曰恐怕有大凶險!
正在避讓之時,驟然發覺身後似有異動,楊繼業神識映照腦後,頓時亡魂大冒,只見一頭猙獰的凶獸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身後,距離自己不足幾尺而已,短暫之間根本無法看清全貌,只見血盆巨口大張,正衝自己腦袋上咬來,石筍一樣的牙齒上垂涎滴落,這要是被咬住,自己立刻身首異處,反手一劍削去,那凶獸竟不知閃避,似乎內心之中沒有恐懼這種情緒,整個腦袋幾乎被這一劍展開,腦漿都順著傷口從嘴裡流了出來,依舊是一副張口嘶啞的架勢!
「這是誰馴養的靈獸!」楊繼業心頭咒罵一句,能將靈獸馴服到這種不知恐懼完全服從命令的地步,這馴獸之人手段可稱宗師。
而且這頭凶獸也絕非一般物種,自己一劍將其腦袋從中斬開,反震之力也將虎口震的生疼,那緊實的肌肉甚至給他一種錯覺,往生之劍似乎被吃在了肉裡,拔不出來了,他現在可無心與這畜生糾纏,甚至都沒機會用神識照清這凶獸的全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胎,無生子才是他目前最大的威脅,本想避其鋒芒,可卻被這畜生阻住去路,一時間大驚失色,奮力將劍抽出,還未來得及擋在身前,無生子手掌已經印在了他身上!
剎那之間,便在他身上蝕出了一個窟窿,連鮮血都被湮滅!
幸是在那危機之時,楊繼業身形如巨蟒扭曲了一下,沒有讓無生子一掌打中紫府,否則金丹碎裂,道毀人亡,然而這一掌在他腰間幹出一個貫穿姓的窟窿,腸胃連同腎臟都直接沒了,若非乾元造化金身非同尋常,只怕這具肉身已是氣絕身亡,劇痛讓楊繼業幾乎無法呼吸,抬腳揣在無生子腋下,將他整個人踢飛出去。
施展了十方俱滅的無生子此刻也已是油盡燈枯,不僅金丹元氣枯竭,脊椎也在他衝擊穴竅之時遭受波及,全部斷裂,如今身體已廢,哪怕知道自己只要將手再往上一撕,楊繼業便會徹底完蛋,卻沒有任何力氣,被這一腳踹中,整個人像是斷線風箏一般倒飛出去,楊繼業忍住傷痛,也顧不得痛下殺手,丟掉海蟾子,驟然消失在了水府之中,雖然他仍有把握將幾人全部擊殺,可必然要與無明道人拼的兩敗俱傷,已經拖延許久,若是將太上道人引來,那今曰恐怕難逃一死了。
強忍心頭不甘,只能就此罷休,肉身之傷一兩個月內便會痊癒,若是將姓命丟掉,便再無機會了。
剛出水府,便見天邊一點人影已然顯現輪廓,不足四五百里了,看這速度,最多再有七八次的呼吸的時間,便能趕到此地,楊繼業也是亡魂大冒,他雖對太上道人恨之入骨,如今卻沒有勇氣與他一戰,尤其是馬失前蹄,讓無生子用十方俱滅給傷了,心頭只想著避戰,黃泉之遁施展到極限,整個人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這片空域之中,只留下漫天血霧。
天邊來人自是張潛,本來他還在慢慢悠悠不慌不急的趕路,卻沒想到岷江水府突發異常。
那地魔與他心神想通,被楊繼業一劍斬開,他自然有所感應,然而楊繼業入境已是驚弓之鳥,見勢不妙便已開溜,等他感到岷江上空時,除了楊繼業飛遁撕裂傷口留下的漫天血霧,便什麼也沒追著,反正他如今已是離死不遠了,張潛也懶得窮追不捨,如今更加擔憂無生子等人生死,這可是自己在小溈山中的聲援,失去了他們自己將會孤掌難鳴,自己想要**上位便會面臨重重困難,立即下潛水府之中,一看情況,尚在自己可接受的範圍內,也是稍微鬆了一口氣。
無生子雖是重傷在身,可傷在肉身,今後可能會肢體癱瘓,但修為卻不會有太大損傷。
無明子也只是紫府受震,修養個一年半載便能痊癒。
海蟾子慘一些,金丹被碧落黃泉大真氣侵蝕,如今意識混亂,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張潛在耳邊大聲呼喚姓名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瘋了。
「楊繼業你到是幫了我個大忙啊!」張潛直起身來,心中陰鬱一掃而空,他正在頭疼怎麼跟海蟾子攤牌自己殺了他親兒子還有關門弟子一事,如今看來沒這必要了,而且楊繼業今曰所做一切也讓無生子以及他身後的天戰峰都徹底倒向了自己,即便將來自己準備殺了他這個小溈山魔宗的『儲君』,這無生子說不定都會動手幫自己磨刀,而且自己為他準備的那些指控也會更加的具有可信度,這都是他自己一手促成,真應了那句老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當然張潛不可能當著受難者的面表現出自己心中的暢快,語氣沉重的詢問了在場唯一沒有受傷的李漁,楊繼業為何會對無生子幾人痛下殺手。
李漁將無生子、海蟾子等人拚死維護他的事情一說,張潛也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雖說這事可能只是一個引子,楊繼業貪圖三人體內金丹才是最大的源動力,但他是恩怨分明之人,將海蟾子從地上扶了起來,而後沖無生子深鞠一躬,感謝道:「多些師叔對在下朋友的捨命維護,楊繼業做出這等欺師滅祖之事,在下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一定會為兩位師叔討還一個公道。」
說罷看了一眼在椅子上癱著嘿嘿怪笑的海蟾子,微微皺眉,海蟾子不欠他的,兩人之間只不過是有一些難以化解的恩怨而已,才只能相互敵視,如今海蟾子為了維護李漁變成這副模樣,自己卻欠了他一份人情,碧海峰失了他這個頂樑柱,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沒落,就像當年的焰獄峰一樣。
也是有些不忍,便與無生子說道:「希望師叔做個見證,今後碧海峰的便由師侄全權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