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獨佔一地之龍脈,這種事情,古往今來都從未有過。
雖說上古時期,人間格局尚未分崩離析,名山洞府遍地都是,九州也非如今這般狹小,而今九州卻是在千年之前那次大劫之後從新拼湊起來的,只是揀選的一些完好之地,大不如以前那麼遼闊,若在以前,哪怕一個極小的門派也可擁有一處山門,佔據一條龍脈,可卻要維繫山門運轉,供給門中上上下下所有人使用,掌門若想獨佔也是不可能的,張潛則全然沒這麼負擔,他是孤身一人。而且這釜陽城的龍脈也絕不算微弱,每日蘊生天地元氣,堪比一處名山福地。
張潛從今往後,便不虞純陽元氣枯竭,而且有外力相助,氣行周天之境也可在短時間內取得巨大的進展。
除此之外,還大有盈餘,正可供給兩件遠古靈寶運轉所需。
張潛手中兩件遠古靈寶,每日都需消耗大量的純陽元氣,無息之甲尚還可以接受,不用之時化作微塵融入體內血肉之中,肉身也能夠承載,而那玲瓏**塔,自身重量極為恐怖,重逾億斤,僅憑肉身之力根本負擔不起,須得孤直公時時刻刻驅使著,原本便有些捉襟見肘,非晴天白日太陽真火充裕之時,都很難用以克敵,平常時候只能維持基本運轉,抵消自身重力,而今攝入大量玄鐵,堆積如山,已須張潛以自身之力支撐方可正常運轉。
這問題若不解決,玲瓏**塔中的行動能力將大受限制,不僅無法發揮出原本作用,反而會成為一個沉重的累贅。
而今這截龍脈石柱卻正好可以派上用場,張潛拂手一揮,那龍脈石柱便融入了地脈之中,一道道天地元氣彷彿大樹根系沿著岩層、土壤蔓延開去,整個空間猶如一顆甦醒的種子,不停的膨脹,原本方圓只有十里的空間在短短幾息之間便擴張到了二十里,長寬變化雖只有一倍,然而整個空間,卻擴大了十倍不止!空間穩定性也越來越高,以神識掃視,猶如琉璃鏡面,瑕疵和縫隙少的微乎其微,也越來越細小,即便張潛如今依仗無息之甲,也很難在其中施展離澗之法。
遠處虛空之中,孤直公昂首而立,一道道浩瀚的氣息從他體內散發出來。
他乃玲瓏**塔器靈,與之並生。
玲瓏**塔融入龍脈石柱得以加強,他的實力自然是水漲船高,如今張潛只覺他身上氣息強大,猶如淵海似得,竟是讓他有種難以喘息的感覺,已經將他完全壓制住了,在此之前,張潛依仗自身數種厲害手段,尚有把握與孤直公周旋幾招,而今這截龍脈石柱融進玲瓏**塔之中以後,估計他連與之抗衡的資本都不再具有,一念之間便能將自己禁錮,不過張潛神魂烙印存留其中,孤直公一舉一動都要受他控制,這股恐怖的力量也相當於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倒不為此心憂,
龍脈石柱融入地勢格局之中,整個空間雖是擴大了十倍不止,然而純陽元氣卻更加的充沛,已無需張潛以自身真氣支撐。
腳下地面之中,無時無刻不散發著陣陣純陽元氣,如雲蒸霧籠,恍若仙境。
雖一大部分被孤直公調配取用,用以維持玲瓏**塔的日常運轉,然而所剩一部分也相當充沛,一個呼吸之間所散發出來的純陽元氣,便相當於張潛如今連續運轉十三個周天的綜合,半刻鐘內,便可凝聚出一枚純陽大丹,張潛自然不會浪費如此機會,立即盤膝坐下,開始運行小周天,純陽元氣出紫府,沿經脈徐徐而動,至第十三個周天時,若是往常,本該力竭,然而如今每運轉一個周天,外界便有天地元氣從毛孔沁入經脈之中,與自身純陽元氣並流,氣勢陡增。
竟是一口氣衝破了桎梏,朝著十四個周天持續下去,直至十五個周天,這才轟然潰散,落回紫府之中。
前前後後不足一刻鐘世間,張潛直接將修為境界提升了兩個小周天,速度之快簡直令人髮指。
張潛自己到不怎麼絕驚訝,初次借助外力,效果自是明顯,今後速度便遠遠不如了,當然若拿以前速度與之相比,卻是望塵莫及的,而且如今決定他實力的卻非修為境界,純陽元氣能於體內運轉幾個周天,其實對他而言的意義並不大,影響程度微乎其微。他真正的實力來源於體內的幾門魔道神通以及無漏靈體,還有兩件遠古靈寶,哪怕如今他修為突飛猛進,直接進入三**周天的圓滿之境,對於他如今實力而言,所能提升的幅度也是極為有限的。
除非結成金丹,成就人仙,此乃質變,人化為仙,修為才能對他的實力起到決定性的改變。
只是修為境界乃是根本,不可輕易放棄,任憑神通如何強橫,法寶再是厲害,不修成人仙,大限一到,依舊化為一堆枯骨。
不過眼下,卻非提升境界修為之時,實力才是王道,沒有強橫的實力保住命性,什麼長遠考慮都是空中樓閣,不切實際,張潛稍作嘗試一番,便從定境之中醒來,有充沛的天地元氣作為支持,他有把握在兩個月內將修為提升七十二小周天的圓滿之境,而後轉修大周天,不過眼下一堆事務擺在眼前,卻非閉關修煉之機,張潛將無息之甲從體內血肉中取出,讓其吸取天地元氣存入『幼蟬靈陣』之中,多餘元氣則讓孤直公煉製成純陽大丹。
純陽元氣離體消散,化作自然生機,無法存留,只有進入抽坎填離之境,領悟陰陽法度的高手才可使得純陽真氣凝而不散,化作大丹。
玲瓏**塔如今已是遠古靈寶之中的稀有存在,恐怕不弱於天祿峰上的那座九宮金塔,已是接近仙器,孤直公身為其中器靈,境界、手段自然不低,還在金丹人仙之上,煉製純陽大丹自然不成問題,而且異常的輕鬆,一個氣行周天之境大成的修行者,運轉三十六個大周天,產生的純陽元氣可以煉製十枚左右的純陽大丹,根據所修道術的優劣所定,但三十六個大周天運轉下來,至少需要兩三天時間,而且自身不能截流一絲純陽元氣,但誰願意辛辛苦苦給他人做嫁衣?
然而玲瓏**塔中蘊生的元氣,平均一刻鐘便可煉至一枚純陽大丹。
若是拋開負擔,讓孤直公不予截留純陽元氣維持兩件遠古靈寶的運轉,一刻鐘甚至可成丹十枚,當然張潛卻不會做這等刮地皮的事情。
兩件遠古靈寶是他如今殺敵保命的重要依仗,他怎會為區區小財,而捨棄兩件靈寶。
不過就算如此這般,張潛每月也可煉製出三千枚純陽大丹,亦非一筆小數。
而今玲瓏**塔中的空間範圍以及穩定性都十倍增加,之前無法完成之事如今恐怕有了幾分希望,張潛立即折返回去,將那塊已經從礦脈中分離出來的萬年玄鐵攝進了玲瓏**塔中,整個世界頓時一震,塔身向下沉去,如今孤直公已是力量大增,亦是有幾分吃力,不過卻能支撐,純陽元氣已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消耗著,也是如今有了釜陽城龍脈石柱提供天地元氣才能勉強維持,僅憑當初,便是將張潛搾乾了,玲瓏**塔也不可能承載如此沉重的巨*。
張潛心念一動,西方金屬山脈頓時首尾相連,環城一圈,猶如底座,正好將那塊圓球似的萬年玄鐵固鎖其中。
而後繼續搜刮,直將這礦脈之中三千年以上玄鐵盡數席捲一空,這才罷手。
地脈之中驟然缺少支撐,轟然坍塌。
巨大的震動自地心深處迴盪開去,形成連鎖反應,方圓千里都被撼動,若在地面之上,如此規模的坍塌並不足以造成太大的影響,然而深在地下,板塊斷裂,卻像是千丈樓閣突然被抽走了基石,後果可想而知,一場恐怖的地震的席捲了釜陽城,百里範圍內無一寸之地是完整的,都被震成了齏粉,就像是風化的黃土,沙塵猶如巨*捲向天穹,千里黃雲,白日無光,便在塵沙霧障之中,一抹淡淡的黑影自地面一道深不見底的裂縫中陡然飛出,猶如電射!
速度之快,肉眼難辨,眨眼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這道黑影自然便是身負無息之甲的張潛,虧得有此甲護身,否則也休想從地心之中安然逃脫。
此時橫跨當空,自塵沙中快速穿行,將漫天黃雲都撕開一道裂縫。
如今釜陽城方圓百里之內盡數化作齏粉,地面都塌陷了三丈,好似一張巨大的脆餅,被天神之錘狠狠砸中,如此大的動靜,恐怕相鄰幾州之內都有所感應,張潛也不想於此地久留,否則讓人趕來看見,極有可能產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聯想,立即拿出玄戒道人當初留給他的玉符,感應到他如今具體方位,朝之趕去。
便在他離開釜陽城之時,此刻蜀州彭城之中,正是風雲際會,暗流湧動。
城中百姓只覺每日城中往來的陌生人愈來愈多,而且多做道士打扮,如今正值道宗年間,道門被尊為國教,修道人地位極高,不僅不用繳納稅賦,而且每年都受朝廷賞賜,但凡道士都是富得流油的主,而今來到城中這些道士各個揮金如土,城中百姓大發其財,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卻是忘了鬼患的兇猛,雖說傳聞已經流傳至彭城境內,但此地百姓卻未將其當作回事,至少彭城一帶尚未有人死於冤魂惡鬼之害,就算傳聞聽起來異常驚悚,可有這些道爺坐鎮,也是高枕無憂。
這些道士不就是專司超度亡魂、爙災祈福之事的嗎?
這些凡夫俗子見識淺薄,所能接受的事物也是極為有限,鬼患一事為親眼見倒,只聽傳聞,也就只能聯想到三五遊魂惡鬼不願投胎轉世,滯留人間害人性命。同樣也想不到如今城中這些往來的道士與平日那些靠做法事、道場為業的俗家道人全然不同,乃是不折不扣的世外高人,甚至已有仙位。
因此暗流洶湧的彭城在凡夫俗子眼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未能感覺到一點危機與異常,只是比往日惹惱了許多。
道門並不提倡修道之人於人間彰顯神通驚世駭俗,道家思想可以傳播,但修行之法卻不能提倡。
天下資源有限,若人人修道,豈不是僧多粥少的局面。
二來人心複雜,難以掌控,修行者一多,人人都可依仗神通為所欲為,豈會恪守其道,天下勢必大亂,天庭強權則遭動搖,猶如上古時期。
如歸客戰是彭城之中的一家老字號的客棧,已有數十個年頭,祖孫三代經營,使得每一處都充滿歲月滄桑留下的古樸痕跡,雖不是彭城之中最大最好的客棧,卻是最有古樸韻味的,丁有三在這說書都已經十幾個年頭了,掌櫃待他極為寬厚,包他食宿,老客也與他熟稔了,每次說到精彩之處都要打賞幾文大錢,每日收入也算殷實,餐餐食肉,雖已近花甲之年,仍未顯老態,滿面紅光,大腹便便,一雙嘴皮子卻甚為利索,如今揮著折扇,滿頭大汗口燦蓮花的講著一段評書。
叫做《青王伏妖案》,講的是天上一個叫做青王的神仙,下凡人間斬妖除魔的故事。
劇情簡化而來雖說聊聊兩句便可形容,然而整個故事卻相當的複雜,曲折生動,據說是當年真事,有人眼見一青衣道人在岷江之中斬殺了一條青蛟,口口相傳為世人所知曉,又經一番妖魔化的渲染,續了前因後果,成了這段《青王伏妖案》,便是不合嘴口齒利索的講,沒一兩個時辰也休想說完,這丁有三已經將這故事說到了尾聲,喝空了三壺茶,可見這說書雖是嘴皮子功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換做平時他絕不肯說這麼長的評書,不過如今卻是下了血本。
為何?如今堂下可是坐著不少道人,這《青王伏妖案》便是讚頌道家神仙的故事,如此場合自然討喜。
這些個道士出手闊綽,若能博得一笑,打賞則個,抵得上平日半年收入。
便見他身前那個梨木長桌上,已經堆滿了金銀元寶,如今他也算痛並快樂著。
便在客棧一個不起眼的安靜角落裡,一個風神俊秀白衣道人直挺挺的坐著,不沾椅背、桌案,好像生怕這黑漆漆的家什弄髒了袍子,身前桌上擺了一壺滋味醇厚的老酒,還有幾樣精緻的小菜,雖非山珍海味,香氣卻是極為誘人,相必味道也極是可口,然而那白衣道人卻是連筷子都未動一下,只是看著桌對面那個身穿青衣面容肅然跟個私塾先生似的老者,一箸食一口酒,不緊不慢,白衣道人已是微微皺眉,這飯菜聞著縱然味道不錯,可在他眼裡與豬食又有何異?
這般粗鄙的東西就是山門中飼養的靈獸也不肯吃,怎能下肚?入腹只會污染了無塵污垢的身體。
可師尊偏偏吃入味,他若干看著,即便師尊不言,他又豈能淡定。
堂堂道主都能吃得下這些東西,你一個後輩晚生難道比我這個老人家的身體還要金貴?青衣老者雖然一語不發,但白衣道人從他舉杯投箸逾漸死板的頻率已可感受他情緒中的那一絲不快,也是猜得到他心頭想法,可讓他吃這些凡間五穀,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不過師尊卻更不能得罪,心頭正是天人交戰要不要拿起筷子陪師尊同食,正聽的那說書先生丁有三講到精彩之處,聲音陡然高昂,極為激動,青王兩個字落入他耳中,他似找到了解脫之道,微微一笑。
「這些凡人真是愚昧,道家諸天仙、神之中豈有青王這麼一號人物,區區一修行者,斬殺一條道行淺薄的蛟龍而已,再他口裡便說的這麼天花亂墜。」
白衣道人眼中流過一絲輕薄、戲謔,卻將分寸掌握的極好,沒有給人驕狂、淺浮的感覺,只有一種超脫世外,萬物不入法眼的絕塵氣息。
加上他那一身白衣勝雪的打扮,真如世外真仙一般。
「只是說來討趣的故事而已,何必如此較真。」青衣老者將口中一夾充滿幽香的野菜細細咀嚼嚥下,而後說道:「何況那『青蛟』也絕談不上道行淺薄,乃是當年的岷江水神,只可惜此子仗著有遠古真龍血脈,便罔顧天庭法旨,私降雨水於罪民,觸犯了天規,貧道受天庭法旨前去斬殺,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白衣道人聞言驚訝至極,卻未想到那《青王伏妖案》中的青衣道人竟是自家師尊,這可是無形之中將他得罪了,訕訕一笑,帶過尷尬之處,心頭暗忖,聽那說書先生所言,這事發生於五十年前,師尊當時已是五氣朝元之境的高手,連他也說費了一番功夫,那這岷江水神也真夠強悍的。區區支流小江竟是孕育出真龍血脈來顯然非同小可,難怪師尊近年來如此重視此地,不惜與小溈山一群妖人動手,甚至是冒著得罪東嶽帝君的風險,也要將此地掌握於手中。
如今出了變數,也是親自派人調查,竟是如此原因。
白衣道人心頭一瞬間便聯想到了許多,卻未說破,只是不動聲色的恭維了一句,「原來這些凡夫俗子口中讚頌的那位青王便是師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