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祁良來了,聞佑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大概是因為對祁家除了血緣帶來的責任之外再難給與其他。
「今天晚了,就不見了,明天一早見上一面就是。」
華如初自是沒有意見。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他們來到飯廳時祁良已經在了。
見到兩人進來忙起身行禮,「大哥,大嫂。」
「坐吧。」聞佑給岳父母行了禮,看早飯還沒有端上來便將祁良叫到一邊去說話,「聽你大嫂說你想留下來幫我辦事?」
「是,大哥,你就帶著我吧,我一定不給你添亂,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聞佑眼神緊緊盯著他,「怎麼突然有了這想法?」
祁良抿直了唇,在親大哥面前終於露了端倪,「我想讓其他人看看,祁家沒了大哥還有我們,我不想那麼沒用,也不想祁家出了什麼事都得指望大哥,終有一日我要變得和大哥一樣有用。」
「願望很好,你確定你吃得了苦頭?這麼冷的天常要去外面跑,你受得住?」
祁良雖然也有習武強身,卻向來不愛武刀弄棒,身手只能算是平常,聞佑不得不擔心他是不是撐得住,已經連續有官員病倒,他是缺人缺得很,可不中用的,他不想用,還不如去向如初借幾個人。
祁良重重點頭,「大哥,你要是覺得我做得不好,你就教教我,要是我自身不夠努力,你將我踢回太原我也不怨你。」
「你能這麼想就好。」看早餐已經擺好,聞佑起身走過去,「飯後跟我走。」
祁良大喜,高聲應是。
一路上他都在擔心。就怕大哥不願意帶他,二哥就是因為有大哥的提點才會變得越來越出息,越被爹爹看重,比不上大哥他認了,可是如果被同樣庶出的二哥甩得越來越遠,他怎麼甘心。
好在大哥心裡到底還是有祁家的。
齊南就在門外候著,一頓飯的功夫,祁良便看到不停的有穿著粗布衣服的皂隸前來找他,說上幾句又匆匆離開。
他想,大哥是真的忙得不得了。
飯後。聞佑連話都沒有多說便匆匆離去,祁良忙將剩下的饅頭塞進嘴裡,朝著還在用飯的幾人作了一揖追了上去。
「看著倒像是個懂事的。」放下筷子。任雅真道。
華如初早就吃完了,正抱著平平逗他玩,聞言抬頭道:「祁家多幾個懂事的才好,省得阿佑沒個輕省的時候。」
「他就是不管祁家誰又能說他什麼,不過是身重感情讓他丟不開罷了。祁家該慶幸女婿是個這樣的人。」任雅真眼饞的將平平抱了過去,將手放進平平軟軟的手心,感受他抓住自己的力道笑瞇了眼,她這輩子見過的孩子加起來都沒有她家平平好帶。
長大了一定是個有出息的。
華如初不和娘親說這個,湊過去親了兒子一口道:「爹,娘。你們辛苦些幫我帶著孩子,我去忙些其他事。」
「知道了,你哪天不忙。」任雅真又心疼又惱的撇她一眼。最後乾脆眼不見為淨的抱著平平打算回屋,隨那夫妻兩人折騰去。
華清朝著女兒眨了眨眼,低聲道:「乖囡,你娘心疼你了,你再忙也要顧著點自個兒知道不?」
「我知道。爹,您幫我去哄著娘一點。」
「還用你說。」華清大大咧咧的笑。轉身追夫人去了。
剛剛還一屋子的人轉眼就只剩自己了,華如初呆坐了一會始起身。
她今日要出門一趟,昨天有人來報說蘿蔔好像都凍壞了,她得去看看,種子全種下去了,要是都死了她的損失就大了,也不知道周榮還有沒有辦法弄到種子。
聽說她要出門,秋謹怎麼都不同意,「夫人,婢子替您去一趟吧,您這還沒出百日,受了寒可怎麼好。」
華如初也覺得自己有點逞強了,可將蘿蔔全搬回來也不成,工程太大了,稍一思量,道:「我坐在馬車裡不出去,你多帶幾個人一起出門,多拿一些給我瞧瞧就行。」
秋謹覺得這樣也能接受,遂行禮下去安排。
蘿蔔的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嚴重,「全是這樣了?」
「是,葉子上全是冰,看著倒也還好,就是根部全凍壞了,婢子記得您說過這蘿蔔吃的就是根部……」
華如初有氣無力的點頭,「種子全浪費了。」
想起當時和蘿蔔秧一起出苗的還有一些其他種子,華如初又問,「除了蘿蔔外的其他那些呢?」
「婢子剛才留心看了下,都死了。」
華如初頓時頹了,無力的揮了揮手,「回去吧,不在外面遭罪了。」
「是。」
雖然馬車裡佈置得舒服,卻也擋不住跑動間偶有吹進來的風,到家後華如初覺得自己整個都凍僵了。
想到阿佑每天都在外面折騰,心裡更添了一分心疼。
想到一番苦心白費,還將種子搭了進去更是心疼得慌,她覺得只有平平和安安能安慰她受傷的心了。
得了,還是帶孩子去吧。
聞佑依舊忙得早出晚歸。
原以為會撐不住的祁良居然咬牙撐住了,華如初待他的態度倒是多了份真心。
「大人,這樣是否不妥?畢竟是家的祖宅,還是被封了的宅子,讓百姓住進去,皇上那裡……」
「之前就已經打開過一次了,再開一次也無妨,皇上那裡官能交待得過去,比起這些來,多活一個百姓才是重要的。」聞佑放下筆,將寫好的公交給陳堅,「派人快馬加鞭送往八郡,告訴他們,要是再讓官知道他們無作為,官不介意讓他們一直無作為下去。」
「是。」
八郡有六郡出了亂子,其中一郡查明原因卻是因為到了這時候。官府還和之前一樣只顧自己,不管百姓死活,有倒了屋子的百姓拖家帶口想進城卻被攔於城外,一家四口卻有三個凍死在城門口,一下子就激起了民憤,不管不顧的衝擊城門,衝突之下又死了有二十四人,下屬官員自是不敢上報,卻攔不住有人不要命了跑來治所告狀。
陳堅對那些敗壞名聲的官員也是恨得緊,應得格外大聲。
聞佑活動了一下手指。掃了眼眾人道:「崔宇,你派出人手去,將家中沒有片瓦遮身的百姓送入家老宅。封條官已著人去撕了,若是皇上怪罪,官一力承擔。」
崔宇身體一頓,旋即彎下腰去,「下官願和大人一起承擔。下官告退。」
家老宅傳了數代,年年翻修,佔地範圍越來越大,要容下幾百百姓完全不成問題,再擠一擠,就是上千也未必塞不進去。
對於整個兗州來說能起的作用有限。可如果只收留昌邑附近的百姓卻也夠了。
至此,兗州的治所內可以說是一片清明,小有摩擦。卻也算是和諧。
可是陸續從下屬幾郡傳來的消息卻讓聞佑心頭火起,這種時候要官員做什麼用的?不就是用來安撫百姓,不發生民亂嗎?
他們都在做什麼!
「叫苗松偉來見我。」
苗松偉,為兗州都尉。
苗松偉來得很快,「大人。」
聞佑抬起頭看向他。「你帶人去一趟濟陽,另外再派一路人馬去東平。將兩郡太守拿下,一切政務暫時交由別駕從事主理。」
「是。」苗松偉朗聲應下,施禮過後就要去點人,就聽得大人又道:「若是有人不服,允你武力行事。」
有這樣一句話自是更好行事,苗松偉大喜,幾乎是用跑的離開。
自打聞大人來了後,他都覺得他們就是用來做雜事的了,現在總算是有正事可做,他是該磨拳擦掌亮亮劍了。
這樣又過了兩日,風雪總算是停了。
天卻還陰著,一副隨時會再來上一場的架勢,空氣是濕的,地上也是濕漉漉的,出門一趟格外難受。
周榮又想法子給華如初籌來了兩船糧食。
華如初將所有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在城門外搭了個棚子,一桶桶能看得到米粒的白粥送了過去。
知道這是有善心人要施粥了,百姓自覺排起了隊。
聞佑就算有心將所有來尋活路的百姓都收納進城,可在昌邑已經人滿為患的情況下他也只能叫人守好城門不再放人進來,又另外安排了人在城外搭了一個又一個棚子,保暖不行,遮風擋雨卻還過得去。
就是如此,也還是陸續有人死去,有餓死的,也有冷死的,到了這種程度,聞佑毫無辦法。
城外的百姓不知施粥的人是誰,兗州大戶卻是知道的,盤算著得失,不少人家都響應了,紛紛主動將家中餘糧送去了官衙。
紀家響應得最徹底,他們乾脆熬好了粥送過去。
這樣連續幾日,城門外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排起的隊伍越來越長,粥棚卻依舊還在,並沒有因為人的增加而不再出現,這讓原擔心的人放下心來,每每在施粥的人來和走時主動上前幫忙。
一段時間下來,除了死去的人無法生還,倒塌的房屋暫時無法重建,好像一切都穩定下來。
可是昌邑雖然好了,下屬八郡只有陳留以及任城尚好,被聞佑狠狠整治一番並且將太守都羈押了的東平濟陽兩郡也還在控制內,其他四郡卻先後發生了民亂。
聞佑不得不告別妻兒,去往這四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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