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就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聞昱丹脖子一仰喝盡杯中酒。
「臣倒不覺得失望。」起身將那個開了的箱子抱過來,從裡拿出一張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圖紙揚了揚,「臣上過戰場,所以臣懂得幾樣東西的用處,您定然也是懂的,這些東西要真能做出來,不知能少讓多少家人失去壯丁,臣不失望。」
聞昱丹想起了被古胡國追殺得狼狽,不得不困於祁連山的日子,當時要是有這裡面的幾樣東西,他當不至於那般被動吧。
「你說得對,是我貪心了。」接過原及遞來的圖紙,聞昱丹看得極為仔細,看不懂的地方還會問問聞佑,兩人商量著,都覺得一定能做出來。
「這柳家,確實是了不得,就是可惜被家給禍害了。」
聞佑心頭一跳,順勢便問,「皇上知道柳家?」
「唔,你寫信來問我便查了一查,你夫人沒和你說?」
「這都是太多年前的事了,在看出這是千機鎖後她便問了前輩,也只知道有那麼一個曾經極負盛名的柳家,具體的便不知道了。」
「也是,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當時和太祖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家族延續下來輝煌依舊的也只得一個家,其他要麼就是斷了傳承了,要麼就是沒落了,偏偏家的結局最為慘烈,一夕之間抄家滅族,史書上還得留下臭名。」
夾了口菜吃了,聞昱丹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和柳深說的出入不大,至於其中內情卻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恐怕除了當年的家人和柳家人,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為了一己之私,將柳家滅族,家先祖的所為讓太祖皇帝極為忌憚。可兩家息息相關,早就撇不清了,只得用著的同時又防著。」
聞昱丹看向聞佑,「你向來不關心這些的。你夫人想知道?」
聞佑頓了頓,點頭,「是,她想知道家先祖是不是武林中人。」
「家確實是武林出身,且默默無名,家有後來的權勢全是因為家先祖是個狠角色,不過現在人都死絕了,知道了家的出身又能如何?」
「我也這般問過她,她只說是了了好奇心。在知道柳家當年死得蹊蹺後她便猜和家有關。」
「所以我說你夫人是個聰明人。」聞昱丹的語氣裡有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驕傲。驕傲於一個與他無關的人聰明。
聞佑心裡迅速警惕起來。轉開了話題,「這些箱子打不開,您打算如何處理?」
「自然是要帶回去。今日打不開不見得以後也打不開,我會張貼皇榜。尋找會開千機鎖的人,說不定就有人會呢?」聞昱丹給兩人斟滿酒,舉杯道:「來,喝酒。」
聞佑自然沒有二話。
放下杯子,聞昱丹人已經有點暈了,神智卻極為清醒,語句清晰的道:「事情既了我便要回去了,這幾日難得輕鬆,你的功勞。」
「臣不敢當。」
聞昱丹看著他突然大笑,「換成別人是巴不得我常駐這裡不走了,你倒好,聽說我要走了非但不說上一句隨時歡迎我再來,還一副我終於要走了的神情,你就不能別這麼實城?」
被看穿了心思,聞佑也不覺得有什麼,默默的喝了一杯酒方又抬頭,「臣覺得臣和皇上之間不用說那些虛的,您哪天要是覺得想出來透透氣,這裡隨時都給您備著房間,您只管來就是,只是下次您再來時,臣希望您不要再說那些個嚇臣的話,這些時日臣連個覺都沒睡好,臣為了夫人可以和任何人為敵,但是這個任何人裡不包括您,您是臣的君主,臣的所有忠誠都是奉獻給您的,臣絕不希望有朝一日和您反目,那比讓臣死了還難受,臣現在所擁有的東西不多,可也正因為少,臣一小點也不願意失去。」
聞佑站起身來袍子一撩跪了下去,「臣胡言亂語,請皇上恕罪。」
聞昱丹此時哪還能見到半點醉意,眼神清醒得嚇人。
看向聞佑時卻分明帶了些暖意。
親手將人扶起來,聞昱丹歎了口氣,「你啊,都說你不用如此實誠了。」
「在皇上面前,臣說不出假話。」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了,真不經嚇,我若真有什麼想法哪還會和你說那些話,你事事為我,我就算不能事事為你考慮,卻也不會去奪你幸福,你就安心吧,不說那些了,來,陪我喝酒,明日一早我就走了,今日這餐就當是為我餞行了。」
「是。」
最後兩人喝得滿地酒罈子,說曾經說過往,說太子府時一起面對的一切,說坐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後得到的,失去的,說在玉門關時的絕望,說成親卻沒能親自前去迎親的遺憾,說現在的幸福,說一雙懂事的兒女。
最後聞昱丹終是吐了心聲,「我曾經想過要搶過來的,瘋狂的想過,就像我父皇對待蘇嬪那樣,她對家人看得太重,只要拿捏住了她的家人,她能逃到哪裡去?可是……我到底還是捨不得將她束在皇宮,讓她在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磨去靈氣,讓她一日日沉寂,原及,我居然也會捨不得,哈哈!」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這個時候聞昱丹是清醒還是迷糊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聞佑是不是醒著,只有他自己清楚。
外面天早就黑了,燈籠照應出廊下靜靜站立的纖長身影。
又過了好一會,直到裡面再沒有動靜傳出,華如初才吩咐人進屋將人各自送回房,自己先一步離開。
離開之前看了祁安一眼。
她有些慶幸,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外。這裡再沒有其他人在。
祁安,應該也知道要怎麼做才是。
這種事,當然是誰都不提起,當大家都不知道為妙。
次日天才濛濛亮。聞昱丹就走了,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如同他來時一樣。
聽著外面的動靜歸於無,聞佑才睜開眼。低頭看向懷裡睡得更香的女子。
他很慶幸自己曾陪著皇上成長,要不是有這段交情撐著,他相信以皇上的性子一定會使盡手段將人奪走。
如初的性子是烈,且擅謀,但是就如皇上所說,她的家人在南朝,只要拿捏住她的家人,以她對家人的重視她能逃到哪裡去?
那時就是求死,怕是都不能。只能在那深宮中磨去年華。
好在皇上最終還是放手了。
沒人知道當他在農家中聽到皇上來了時有多心驚惶然。他在害怕。怕皇上終是忍不住了,怕如初更得皇上的心。
和皇上相處的這幾日比他什麼時候都累。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思量過的,盡可能的讓皇上軟了心腸。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甚至做好了放棄一切,帶著如初和她在乎的所有人流亡海外的打算。
幸好。幸好。
「要起了嗎?」擦了擦眼,華如初抬起上身想去看刻漏,剛一動,身體便被人用力摟住。
華如初眼神落在虛處,當不知他為何如此,柔聲問,「是不是忍不住了?要不……你就不要忍了,我的身體我知道,沒事了。」
「對你我什麼時候都忍不住。」就著話頭,聞佑道:「這麼長時間都忍了,不在乎再多等上十來天,身體為重。」
華如初順從的輕恩一聲,攬著他的肩膀不動。
他們從不是攀附和被攀附的關係,可有時候她卻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附屬,只是不知,他知不知道。
「不想去點卯。」
「那就不去,兗州你最大。」
聞佑終於露了笑,「嗯,今日我給自己放假了,在家陪你。」
「最好不過了,想想這幾日你有見過孩子面嗎?白天要陪皇上,晚上有時候還要說上一陣話,等你回來時孩子們都睡了。」
「嗯,今日我的所有時間是你們的了。」
聞佑說到做到,不止給自己放了假,乾脆給所有人都放了天假。
他哪都沒去,就圍著妻兒轉了,手裡抱著安安幾乎沒怎麼放手。
華老爺子和一邊的江軒道:「總算是走了,他要不走我都打算先走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在座的心知肚明。
江軒深有同感的點頭,「都不好受。」
可不就是都不好受,所有人都繃著,生怕哪裡做得不好,就是他,這幾日都沒有睡好,人一旦有了牽掛就再回復不到曾經的灑脫了。
華如初抱著平平過來在兩老身邊坐下,何嬤嬤拿著平平和安安的專屬過來,裡面放著溫水。
聞佑也抱著安安坐了過來。
給兩個孩子繫好兜兜,一小勺一小勺的餵水。
這時候就看出兩個孩子的不同了。
平平的水幾乎沒有漏出來的,喝完水兜兜都還是乾的。
安安的兜兜卻濕了過半。
「衣服濕了沒有?」
聞佑摸了摸,「沒有。」
華如初伸手去摸了摸,有一點點,「秋謹,以後你們做兜兜給安安的做得再厚些,平平的倒沒事。」
「是。」
安安轉著眼珠子,最後落在娘親身上像是笑了一笑。
華如初捏了捏她的小臉,「嘴巴下面有個小洞,盡漏水。」
「她才多大,漏水才正常,有時候看著平平都有種他是大孩子的感覺。」老爺子將平平抱過去逗弄,心裡感歎,這孩子現在就彷彿懂事似的,以後真不知道得有多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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