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後,雨像是終於下夠了,從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華如初時不時就撐頭想一會耐寒的農作物有哪些。
其實要說種菜,弄個大棚就行。
可是……她完全不懂。
這裡沒有電,她根不知道那溫度要怎麼解決,可替代薄膜的東西又是什麼。
隱約記得小麥好像有一種冬小麥的,在秋天種植,可以熬過寒冬,次年收割,可是這裡的小麥都不見蹤影。
是沒有還是沒人發現?
華如初想得入神,聞佑進來了都不知道。
看了秋謹一眼,秋謹低聲道:「這兩天夫人時常這樣。」
聞佑有些後悔了,他不該告訴如初那些的。
被聲音拉回思緒,華如初看著屋裡多出來的人也不覺得奇怪,「散衙了?秋謹,擺飯吧。」
「是。」
聞佑坐到床沿,摸了摸她的頭道,「別想了,這不是你的責任。」
「放心,我愛惜著自個兒呢,一定不會為這些事多傷神,剛才就是想起了一樣東西,可又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聞佑心裡一動,「能吃的?」
「對,能吃,還有許多種吃法,就是需要一個磨盤磨碎,磨盤這裡有嗎?」
「磨盤什麼樣?」
華如初心裡一咯登,該不會問題就出在這了吧。
如果沒有磨盤,小麥就不能磨碎,對了,小麥還得脫殼,是不是就因為不會這些,小麥的存在才被人忽視了?
「你幫我拿紙筆來。我畫給你看。」
上輩子學過素描,這輩子又在畫畫上下過功夫,華如初畫出來的東西很有辯識度。
聞佑拿著磨盤看了看,搖頭,「沒見過。」
華如初想了想,又將麥子畫出來給他看,「這個呢?」
聞佑同樣搖頭,「也沒有。」
華如初有些失望,那可能這裡真沒有小麥這東西。
「你多畫兩張大的。我讓人貼到外面去,這些東西百姓比我們懂,說不定他們有人見過。」
華如初此時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但還是依他的畫了兩張大的。
聞佑馬上拿走,讓人貼到公示榜上去。
一頓飯。華如初都吃得心不在蔫的。
聞佑要是不給她夾菜,她就光扒米飯去了。
吃了快一個月的煮菜,她想念辣白菜的味了,這次葛壯帶來不少辣椒,很辣的那種,得讓春玉再做點兒。
等等,辣白菜?
白菜?
「阿佑。白菜這裡是種幾季?」
「白菜是什麼菜?」
「菘菜,就是菘菜。」
對於這些,聞佑實在答不上來,只得道:「你問這個是因為菘菜可以現在種?冬天也能活?」
「嗯。有一個地方特別冷,冬天能吃的菜就這個。」華如初胡編著,心裡越發覺得這個可以有,只要有點吃的人就死不了。就是水煮大白菜也是能果腹的。
顯然,聞佑對華如初知之甚深。很快就和她想到一塊去了。
看她一眼,聞佑放下筷子一抹嘴,「我出去將這事問明白,你多吃點,其他事先別想了,恩?」
華如初看著他微微點頭,其實兩人心裡都隱約清楚,這裡的菘菜只怕都是種一季的。
華如初更想親自出去看看,因為有孕,又是雙胎,自打來了兗州後她便沒怎麼出過門。
以前看雜書,她總有種感覺,每個地方的地理不同氣候不同,所生產出來的東西也不同,但是有句話叫做天無絕人之路,既然容許了人類的存在,老天爺便不會不給人留一點活路。
她上輩子生活富足,對農家之事一點不懂,但是那個年代有電腦,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她又是個喜歡追根問底的,從一個新聞能查開一天的事,無意中就懂了許多不該是她這個富家小姐不該懂的事。
只是這個懂也只是皮毛罷了。
在其他地方可能派不上用場,在這裡卻一定能。
但凡能指認出幾樣東西來百姓就受用不盡了,也許它們的名稱變了,也許它們的樣子稍有不同,但是這總歸也是條路子。
總比現在束手無策要好。
聞佑很快送回了消息。
「這裡的菘菜都只種一季,兗州的冬天很冷,沒人會在外面種東西。」
現在才九月份,華如初也不知道現在種還來不來得及,建議道:「要不要試試看?種子花費不了多少,總好過到時餓死人。」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聞佑坐在床沿,眼光灼灼的看著她,繼續道:「磨盤我也讓人去找了,還有你畫的圖,有許多百姓冒雨來看了,要是有人見過,一定會上報的,我們再等等。」
華如初苦笑,「我是很想幫你解決問題,可是這個小麥……就算是真有,最多也就是找到一點野生的,到時還得留種,這時候種下去得明年五六月份才能采收,今年的問題靠這個解決不了。」
聞佑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兗州是個天災頻發的地方,就算要明年才能用上他也樂意,「這東西很能幫上忙?」
「很能。」華如初毫不猶豫的肯定,她記得在原來的世界,小麥做為糧食作物的產量還排在稻米的前面。
「這個東西要去殼才能吃,煮著吃可以,但是最好是用那個磨盤磨成粉,可以做許多麵食……阿佑,只要能找到這個,兗州再不會有人要活活餓死。」
聞佑沒想到這個小叫麥的東西這般有用,要是以後各州都種了,是不是天下就再無人挨餓了?
要真是如此……
「我一定讓人將這東西找到,你再畫幾張圖給我,我讓人去臨摹,多散發一些出去讓人找,要是實在找不到。我便上呈皇上,知道小麥的作用,皇上必會上心的。」
「好。」
被聞佑帶動得也有了希望,華如初很是畫了一些。
他們這裡的動靜將相談甚歡的江軒和華老爺子都驚動了。
聽明白了事情原委,兩人也各拿了一幅畫細看。
好一會後,江軒和老爺子同時開口,「我……」
江軒想著上門是客,客氣道:「你先說。」
老爺子也不客氣,「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我也是。不過印象不是特別深刻,應該是在哪裡採藥時無意中見過。」
「我得想想,想想。」
聞佑大喜,讓眾人走路都輕聲些,別擾了老爺子的思路。
好一會後。老爺子苦笑著搖頭,「到底是老了,明明覺得就在哪裡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
聞佑輕輕吁出一口氣,「不急,您慢慢想,別逼著自個兒。一時想不起來沒關係,慢慢來。」
老爺子微微搖頭,又問,「這是華丫頭提起的?」
「嗯。」
「她從哪裡見過?要是見過的。去買些種子來不就行了嗎?」
「就因為買不到才要這般找。」聞佑替如初將話圓了,輕飄飄又將話題帶開了去,他一直都知道如初有事瞞著他,他曾經失落過。一開始只覺得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到讓如初放心,後來卻看出來了。那是如初心底不可碰觸的東西。
於是她不提,他便不問。
雨終於停下來。
天卻沒有放晴,依舊陰著,彷彿隨著又會飄下雨來。
在停雨的空當,百姓將土地翻了翻,聽從號召將菘菜種子種了下去。
就如告示所說,試一試總好過冬天時要挨餓,那種感覺只要試過一次的人絕不會想再嘗試。
要是今年都熬不過去,還談什麼明年。
昌邑碼頭邊停著六艘大船,初來時引起了很多人圍觀,可好幾日沒有動靜後眾人也沒再注意。
這日,自建好後便沒有打開門過的四層小樓終於將門打開了。
而一直沒有動靜的六艘大船今日也終於架起了梯子,在碼頭尋活幹的都擠著往前湊,眼巴巴的等著,就希望自己能被看中,賺幾個錢補貼家用。
黃清源帶著二十來人上船。
六船的東西這點人自是不夠。
這二十來人是監督的,真正的苦力得從碼頭上找。
直到一個個箱子送進琳琅閣地下倉庫,也有人有意無意的透露,對這房子猜測許久的昌邑百姓才知道這居然是琳琅閣!
琳琅閣!居然是琳琅閣!
不是只有最繁華的地方才有琳琅閣嗎?
比如說繁華天下知的揚州!
比如說作為皇城的太原!
充州算什麼?在九州來說兗州就是最窮的地方。
可最窮的地方居然也有了琳琅閣!
一直覺得底氣不足的兗州人這時突然覺得腰板硬了。
雖然兗州現在是窮,可兗州肯定是有特別之處琳琅閣的東家才會看得上啊!
可是,兗州到底有什麼東西有那價值?
華如初聽秋謹說著馬柏從外送來給她解悶的各種傳言消息,嘴巴咧了一咧,琳琅閣東家確實是看上兗州的某樣東西了,只是這樣東西有點特殊,是個人,還是他們的州牧大人。
「葛壯一直想見您一面,可是您現在的情況又不允許,他好像急著返航。」
「你讓他再等我幾天,我這不用幾天就解脫了,我也想見見他。」
「是。」
看小姐又要去翻貨冊,秋謹不著痕跡的挑起別的話題,「現在兗州的災情可算是都解了,大公子終於也能輕鬆些,聽說現在外面都有人說小少爺和小小姐是福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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