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見過江軒的自是知道他是聞夫人的長輩,同住內院。
可也有那不聞窗外事的頭一次見著人,不過是看聞大人都沒有開口制止遂也不開口,然後悄聲問身邊的人那人身份。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聞夫人的長輩,杜老爺子你知道吧,躺床上幾個月了,江大夫才去看了幾次,現在就能坐起來了,不過我也是頭一次知道江大夫還有這身手的。」
「怪不得了。」
兩人的對話聲音不算小,又是在極安靜的情況下,倒更像是特意將江軒的身份說明一般。
還在排隊等著吃蝗蟲的百姓也聽了去。
對大夫,人天性就有著不可得罪這樣的念頭,再一聽說還是神醫,更多了重敬意。
來還在懷疑是不是聞大人故意唱這麼一出的此時也都相信那人確實是來搗亂的了。
聞佑清冷好聽的聲音在寂靜中傳開,「將人帶下去。」
「是。」
齊南眼神在人群中掃過,在幾個點時停了一停,這讓就心虛的某些人更心驚了,下意識的就後退。
齊南卻再沒了其他動作,平靜的轉開視線,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連著打了數個手勢,他帶來的人悄悄的四散開來。
昨天晚上縱火的人沒能全部抓住,今天還讓這些人跑了,他們怎麼去和小姐交差?
刺啦聲依舊不絕於耳,聞佑看目的已經達到便想回轉內院,腳步還沒移動。便注意到了從遠走近的一行人。
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裡的不平常,紛紛加快腳步。
他們的異動馬上引起了夏言等人的警惕,全神防備起來。
待一凝神看清來人是誰時,夏言滿身的氣都洩了。
黃。黃清源怎麼會來?小姐沒許他來啊?
黃清源顯然也看到了她,所有的提防都轉變成了笑意,看樣子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暫時也不會有事。
侍衛軍看人要往裡闖忙要攔住,齊南見狀趕緊上前。「是自己人,開個口子讓他們進來。」
從侍衛軍讓開的位置進來,祁鎮看了齊南一眼,道:「現在跟著我大哥辦事?」
齊南不卑不吭的行禮,「夫人讓小的來幫幾天忙。」
祁鎮不置可否,走向兄長,「大哥,恭喜你當爹了。」
聞佑微微點頭當是收下了他的祝福,又看了同來的一行人一眼。吩咐道:「夏言。你先領大家進去。」
「是。」被黃清源的視線盯得有些惱。夏言暗暗瞪他一眼,走到最前面去引路。
黃清源笑得滿面春風,人都近在眼前了。東家也答應了他的求親,抱得美人歸是遲早的事。還是不惹惱她了。
聞佑回頭對邱允先道:「這段時間恐怕還會有人搗亂,上心些,這裡派幾個人看著,其他人都散了。」
「是。」若說聞佑才來時邱允先還抱著觀望的態度,現在則是全力擁護了,只要能將兗州帶出現在的境況,他們不怕來個強勢的上峰,就怕來的人沒事。
聞大人就是既強勢又有事的人,跟著這樣的人不吃虧,對著幹才是自尋死路。
當聽聞祁鎮黃清源等人到了時,華如初剛吃好飯。
她也不方便出去待客,隔著門和祁鎮說了幾句便讓人將孩子抱出去給他瞧,待再抱回來時兩個襁褓裡都塞了好些個紅包。
秋謹手裡還拿了好幾個錦盒。
門外祁鎮解釋道:「大嫂,這些是大家讓我帶來的,我怕弄混,每個紅包上都寫了名字,你看看就知道了。」
停了停,祁鎮又道:「雖然來得有些遲,我還是要恭喜大嫂喜得鱗兒。」
華如初拿出最上面那個紅包,看著上面的字沉默了半會才回話,「謝謝你,祁家的反應讓我很意外。」
祁鎮像是在笑,「我也很意外。」
華如初將紅包全拿了出來放到一邊,兩個孩子的加起來居然有小小一堆。
聞佑進來就看到她看著一堆紅包發呆,還以為是剛才來的人給的,也沒多想,逕自去問秋謹,「夫人用過飯了?」
「是。」
「我還沒有,去給我拿些吃的來,就如初吃的那些就好。」
「……是。」
華如初回過神來,拍了拍床沿叫他過來坐,邊笑話他,「女人的月子飯有什麼吃的,我都快吃不下去了,不用你勉強自己天天陪我吃那些。」
「不勉強,味道挺好。」
華如初笑,給他理了理衣領,也不問他蝗蟲之事如何,反倒說起那六家之事來。
「秋謹去的時候他們都應承了,我讓他們中午的時候將人送來,你有沒有見著人?」
聞佑搖頭,「剛外面出了點小亂子,又看到祁鎮他們到了,便直接回了內院,我讓齊南去看看。」
「也不急,要是來了馬柏會將人招待好的,你先吃飯,都要過飯點了。」
「好。」
飯後,華如初才將紅包往他面前推。
聞佑這才知道紅包裡還有玄機。
「是不是沒想到?」
「嗯,我以為最多就是爹能接受。」
華如初將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紅包翻出來放到最上面,喃喃道:「我也以為是這樣,現在,他們這是想做什麼呢?」
這一刻,聞佑突然替祖父祖母覺得悲哀,就算他們是真心的想接受他一雙孩兒,他們夫妻也不敢信了,還會懷疑他們的用心,明明是血脈親人,他們卻哪裡還像是親人?
看如初還在想,聞佑將紅包從她手裡抽出來放到一邊,「不管他們怎麼想,我們接受了就是。以後也不用在一起相處,你別多費神去想這些。」
華如初一想也是,反正離得遠遠的,管他們什麼用心呢。說不定真就是想通了呢?
「好,不想了,祁鎮大老遠的來,肯定有話想和你說。你去吧,我現在不方便見外客,你替我將外面的事都處理了,黃清源既然來了,想必太原琳琅閣王林已經有能力接下來了,那兗州的琳琅閣我還是打算交給他,對了。你去問葛壯要貨冊,使個人給我送來,我要看看。」
「好。不要久看。」
「放心。我會的。」
出得門來。就看到祁鎮就在門外不遠的地方站著,顯然是在等他。
聞佑走過去和他並肩而立。
祁鎮偏頭,看著越發沉穩有擔當的兄長。由衷的道:「大哥,你真不容易。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
聞佑看他一眼,沒有答話。
祁鎮繼續道:「以前總覺得你做什麼事都不費勁,只有自己承擔起了那些才知道有多難,現在兗州的事也是如此,在太原時只知道兗州是個爛攤子,世家中沒人願意沾手,卻不知道事情壞到了這種程度,說無人可用處處窟窿都不為過。」
「沒你說的那麼難。」
祁鎮不解,「不難?」
「不那麼難。」
「可是當我換位思考後,為什麼覺得如果換成我在你這個位置會舉步維艱?」
「在還沒有接觸事務之前,你就被自己的想像嚇到了,遇著一件事,當你想解決這件事時,你能想的只能是要如何解決,而不是自己便首先覺得這事無法解決。」
祁鎮若有所思的點頭,祁家的事是不是也如此?
他想從大哥嘴裡知道答案,卻不知道要如何說起。
好在聞佑確實是希望祁家好的,而祁家中,他最看好的是祁鎮,他不問起他也知道他遇到了什麼難題,毫無芥蒂的主動提起了祁家。
「祁家現在看似被打入了谷底,實則不然,其一,祁家傳家百年,底蘊深厚,元氣尚存,只要保住了元氣,祁家便能翻身,這就是世家為什麼能優於其他家族的原因。
其二,我雖則不再是祁家人,但誰都知道我和祁家的關係,只要我沒有倒下,聖眷依舊,世家便不敢真正落井下石,皇上也不會因此真正厭了祁家,只要再出幾個有出息的,祁家便能翻身。
其三,太上皇還在,雖則在後來的事情上太上皇沒有再維護祁家,但是那並非太上皇就不再念舊情,而是那種情況下他不能再維護,現在過了那個時候了,太上皇未必不會再扶一把。」
聞佑微微仰著頭,任陽光灑落在臉上,九月的太陽還有溫度,卻不會再熱得難以忍受了。
「父親現在讓你管事了?」
祁鎮點頭,看到大哥沒有看他忙又道:「是。」
「覺得各世家對你不冷不熱?」
「……恩。」
「祁家門庭冷落,旁支姻親都不願登門?」
「……恩。」
聞佑低頭,眼神依舊清冷,「以祁家現在的情況,不是很正常?」
「當祁家落魄,你以為別人還會如之前一樣抬著?」
「他們沒有踩上一腳已經是有心有顧及。」
「你該想的,不應該是怎麼讓祁家再站起來嗎?」
「當祁家在你手裡重振的時候,當祁家非你不可的時候,就是祖父,又能想把你丟開就丟開?」
「到那時,當那些旁支姻親再捧著笑臉上門,你冷言奚落還是想清算舊帳,誰又能阻止你?」
「想想這些,你還覺得現在面對的難以克服嗎?」
難以克服?不,不,怎麼會,一想到祁家能在自己手裡重振,一想到能將那些人的臉子狠狠甩在地上還踩上幾腳,他瞬間信心十足了。
「我知道怎麼做了,大哥。」
聞佑滿意的看著他眼裡的鬥志,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言的支持。
ps:今天居然又三更了,我怎麼能這麼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