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如初原以為皇后此時是沒有接見其他夫人才叫她進去,走近了卻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心裡咯登一下,腳步就慢了下來。
宮女回頭看她一眼,提醒道:「娘娘在等您。」
總歸是沒有其他選擇了,怕個鳥,華如初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的跟上。
不等通傳,就聽到皇后的聲音道:「如初來了?快領她進來。」
「是。」宮女打起珠簾,「夫人請。」
笑著對她點了點頭,華如初跨過門檻,眼神微一掃就看清了裡面都有誰在。
她小小一個四品夫人在這些個一品夫人面前不要說坐的資格,換在平時連見上一面那不易。
在那個夢後,她已經不那麼想見這皇后了,連帶的也不想承她的好,現在得了一分,以後她得還十分都還不見得還得上。
「臣婦給皇后娘娘請安。」
「今兒你這禮我受了,起身吧。」皇后語聲裡帶笑,「行了,別這麼低眉順眼的,我看著不習慣,來人,賜坐。」
饒是知曉這兩人關係親厚的甄家老夫人此時心裡也吃驚,要是之前,她還是會看這華氏不順眼,可自從華氏想方設法的保住了女兒和皇太孫,並親上戰場去幫了大忙後她的態度就變了。
她是挑剔且防心重,可她不蠢,可以說對甄家,華氏都是有恩的,她要是再擺臉色給人看,人家只會說她老婆子缺心眼,更何況女兒也不會允許。
華如初朝著在坐的四位夫人團團行了一禮後才在錦凳上坐下。
「送了我一份這麼貴重的禮物,你也不抬頭看看?」
華如初其實在進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時候卻還是順從的抬頭看去,並露出恰到好處的驚容讚歎。「真好看。」
「連句好話都不會說。」皇后嗔怪的看她一眼,摸了摸頸間項鏈上的紫玉墜子,眼中難掩喜愛,「昨日裝扮時來還打算用些別的首飾,可一和這幾樣放到一起,居然沒有一樣襯得上,乾脆就用了這個後就戴上了朝鳳冠,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宮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都覺得美若天仙。」
「那是您身就長得美。首飾可以襯托您,卻絕對不可能讓一個醜八怪變成美人。」
「這話宮愛聽。」皇后笑,卻不再和華如初搭話,轉而和娘家幾位姻親說起了話。
無外乎是家長裡短的事,華如初聽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今兒起得太早,她就有點缺覺。
強撐起精神,讓自己去想別的事,比如,皇后為什麼要將她叫進來?叫她進來卻把她晾在一邊,這到底是想表達個什麼意思?
親近嗎?
直到這一波人走了,下一波人進來了。華如初還是沒有想出個一二三來,倒是呆得越發不自在了,人家來和皇后跪安問好是應該,可她在一邊坐著算是怎麼回事?人家的品階還比她高呢!
有心換個地方呆著。皇后還不許。
換了三波人後,娘娘才終於開了恩,「行了,你回去吧。」
華如初訝然抬頭。皇后喝了口茶,解釋她之前不許她去旁的地方的原由。「宮裡是非多,你不懂這些我總不能不懂,禮也受了,人也見了,我就不留你和我一起受罪了,回去吧。」
華如初求之不得,想不通的東西也不想了,再利落不過的行禮告退。
目送著人離了殿,皇后搖頭,「別人只恨不得在這呆到地老天荒才好,她倒好,越呆越不自在。」
陳嬤嬤給她換了茶,低笑道:「老奴看她根沒有體會出您的意圖,白費了您一片好心。」
「也不算,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將她叫過來,又讓好些人見著她一直陪在宮身邊,有腦子的都知道要怎麼做,全當是給她的謝禮了。」
說著話,皇后又摸了摸墜子,溫溫潤潤的越摸越是喜愛。
出了皇宮,華如初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腦子也跟著清明了,幾個念頭轉過就明白了皇后的想法,一時間心情複雜難言。
在做了那樣的夢後她是想稍微拉遠一點兩人的關係的,可皇后這樣……
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以後見面的時候不會很多,只要她不作死的常進宮就不會死。
看時間還早,華如初先去了一趟冬菲那裡,看她一點孕吐反應都沒有還臉色紅潤忍不住狠狠捏了她臉蛋幾把,這種體質的人最讓人羨慕。
在那裡用了飯後又轉道去看了新皇賞下來的那處宅子。
別院的人都已經搬過去了,大概是因為沒有主子,宅子裡還是顯得很空。
華如初有些嫌棄,真的太大了,她只轉了半圈,看到那個比家裡要大上至少一倍的湖後就不願意再走了。
晚上和阿佑說起那處宅子華如初還在歎氣,「你說得太客氣了,何止是比祁家大,是大多了。」
「楊家曾經比祁家還風光,楊家的祖上官拜太師,半個朝廷的人都是他的學生。」
「皇帝容得下這樣的臣子?」
聞佑給她抿了抿鬢角的頭髮,道:「楊太師很忠心,前面幾代子孫都還算有出息,越往後越不爭氣,最後連家業都沒能保住。」
推己及人,聞佑想到了祁家,再這麼下去,不用多久祁家也會如楊家一樣爛掉,抹去所有痕跡。
「擔心祁家了?」
聞佑不想在如初面前有一點點隱瞞,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承認。
握著他的手搖了搖,華如初安慰他,「有你,有祁鎮,祁家不會成為第二個楊家的。」
「要是祖父能放手讓祁鎮施為,祁家還能有一線生機……」
「你要實在不放心,你外任之前我們想個法子幫祁鎮如願就是。」
「怎麼做?」
華如初被他急切的態度逗得有些想笑,「我也就是一時說得順口了,主意還不知道在哪呢,不是還好幾個月嗎?不急。」
聞佑卻認了真,「你向來有主意,多想想。」
「我放心上了,會有法子的。」
應承得太痛快,真正想的時候華如初就恨自己嘴太快了,要讓固執的老頭兒放權哪那麼容易?要是容易,他們夫妻和祁家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可答應阿佑的事她又不想食言……華如初頭疼得猛捶桌子,「活該活該,叫你嘴快,傻死了蠢斃了。」
雲書一進來就看到她這副癲狂模樣,先是嚇了一跳,旋即又放下心來,小姐這樣的狀態成親後是沒了,可成親之前時不時是能見著的,她完全不需要擔心。
「您又在為什麼事發愁了?」
「你幫不上忙的事,你那邊的事情忙得怎麼樣了?」
雲書將手裡的幾頁紙分成兩份遞過來,「您看看,婢子找有經驗的婆子問過,有這些就夠了,不能拿您的做比照。」
華如初翻了翻,「兩份一樣?」
「祁安的是送聘,我的是嫁妝,不完全一樣。」
還有這講究,她將兩人都當成嫁妝了,「梁夫人不是和我借了你們幾個後天去她府裡幫忙嗎?我和你們一起去。」
雲書訝然,她家小姐向來不愛串門的,怎麼想著主動去梁家?
「這些東西我不懂,梁夫人應該是懂的,就算她不懂,她身邊也有的是上年紀的婆子,當時我真該挑上幾個婆子來的。」
「您還說,當時陳姑姑哭天抹地的要隨您來您都拒了,現在才後悔……」說到後面,雲書聲音小了些。
華如初沒有再搭話,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動了惻隱之心,不想讓自己的奶娘受這奔波之苦,臨老了還要換個環境生活。
所以說她真是活該。
沒兩日,祁鎮又來了,告知了一聲雙芷和他爹娘已經脫奴籍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也不給華如初詢問的機會。
還是後來從阿佑那裡得知是公爹從中幫了忙。
對於那個一直對她存了善意的公爹,她有心讓兩父子多親近,可現在,難,阿佑已經是不孝,不能再讓公爹背上不孝的帽子,時間還長著,以後總有法子的。
參加了梁夫人的宴請後,華如初便選著好日子挑了好些青壯敲鑼打鼓的將聘禮送去了,婚期正式定在十二月初八。
至於陳堅的聘禮,用華如初的話來說那幾十兩銀子就是了。
時間過得飛快,伴隨著一樁樁瑣碎事,日子轉眼及到了十二月初八。
今兒她先要送嫁,然後還要去祁安那裡受新人的跪拜。
看著終日一身素衣的雲書著上大紅嫁裳美艷得不可方物,華如初眼睛紅了。
一般丫頭嫁人就是戴朵絹花,不同之處不過是絹花的優劣,可華如初卻給雲書準備了一身的鳳冠霞帔。
她想讓人知道,她華如初嫁的不是丫頭,是妹妹。
日後若陳堅真有飛黃騰達的一日,別人也不能在這點上挑雲書的刺。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雲書嘴巴微張半晌無言,她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有穿上這麼一身的時候。
「小姐,婢子……沒資格穿這身。」
「誰說的?我的丫頭就是比一般人金貴,花的又不是別人的銀子,用不著沒出半分力半兩銀的外人操心。」華如初給她理了理鳳冠,又道:「要不是女人非得嫁這麼一遭不可,我真不想將你嫁出去。」
「婢子……」
「你可別在這個時候和我說你不嫁了,也不怕被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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