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還沒有回來。
這大概就是他忙碌的狀態了,華如初已經有了些微瞭解。
「不用跟著我了,各自去忙吧。」
「是。」目送小姐進了書房,雲書安排了幾句便遣散了大家。
書房她晚上來得少,夜明珠便放在了臥室的床上,方便她躺床上看書用。
點了燈,在椅子上定定的坐了好一會,華如初拿鋪好紙,拿筆一口氣往下寫。
做什麼事之前她習慣先謀劃,中途計劃可適當修改調整,沒一點準備的事如非必要她不會做。
從本質上來說,她不愛冒險。
這段時間要做的事挺多,她不想亂了節奏。
祁佑回來時已是深夜,身上有著酒香。
「喝酒了?」華如初迎上去將祁佑的外衫褪下,扶著他在榻上坐定。
「嗯,殿下高興,陪他喝了幾杯。」
祁佑眼睛黑亮黑亮的,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眼前之人。
玉冠取下,頭繩解開的一剎那,彷彿滿身的束縛都隨著如初的動作散了去,祁佑不由得舒服的閉上眼。
邊給他按著頭皮,華如初輕聲問,「宮裡的事有消息了?」
「嗯,那位娘娘沒多做猶豫就同意了,不止這一件事讓殿下高興。」頓了頓,祁佑道:「有人舉報兗州州牧文興傑和朝升國王爺有書信往來,有通敵之嫌,皇上派人快馬加鞭去兗州押解文興傑回太原,皇上說要親自審。」
華如初嗤笑一聲,「明著要拿下他的事,就是沒信都能搜出信來吧,找這麼個理由是不是太隨便了?若是可以。皇上更想以逆謀罪直接將他押解回京吧。」
「若是逆謀,罪及九族,皇上暫時還不想動文家。」
想也是這樣,先砍掉文家一臂平了太子這事,文家反而會安心些,不過,「那個銀礦還是隨他們挖?」
「沒了文家這個靠山,姜則民沒有那膽子,等新任兗州州牧上任。隨便一個理由就能拿下他。」
那麼,那些在地底下暗無天日的可憐人呢?華如初在心裡問。
彷彿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祁佑伸手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
有時候,有些犧牲不是他們願意的。卻是無可避免的。
除了眼睜睜看著,他們毫無辦法。
文家暫時不能動,皇上又絕不會允許他們繼續霸著那座銀礦,所以只能以這種方式封存了那裡,連那些人一起。
華如初歎了口氣,撫下身抱住了祁佑的脖子。
她並不是多善良的人,殺起人來稱得上是毫不手軟。可那些都是該死之人,對平民百姓,她從來沒有揮過劍。
向自己弱的人下手,那是孬種所為。從小,爹就是這麼教她們兄妹的。
只是皇權之下,武林那一套派不上用場。
兩人依偎著沒有說話,彼此的體溫溫暖著彼此的心。不讓那股涼氣竄入心底,不讓心結成冰。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各有各忙。每每都是早上將人送走,再見面時便已是深夜。
「這才幾天,就收到這麼多鴨蛋?」看著帳本上的數字,再看到支出去少得可憐的銀子,華如初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幾乎算是無本買賣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收鴨蛋,大家都積極得很,估計當天的鴨蛋都拿來賣了。」雲書捏著針在頭皮裡刮了刮,自從知道要趕製冬衣後,她是一有閒就拿起來繡幾針,其他幾人也是這樣。
小姐和姑爺的衣服她們是怎麼都要親自做出來的。
「馬管家說您要他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要我問問您接下來該怎麼做。」
「書房的書桌上有張紙,你拿去給他,讓他按照上面的配比及方法做,要是沒把握就先少做點,鴨蛋暫時先不收了。」
「是。」雲書笑,「每次您一做新東西婢子就恨不得時間能快點過去,好快點看到成果。」
「你一定想不到那麼廉價的東西能變得那麼好吃。」
「婢子拭目以待。」
放下帳本,華如初問,「揚州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一切都好,琳琅閣生意興隆,利潤比上一季還漲了一成,不過您不在,新東西他們不敢拿主意,所以……這幾個月琳琅閣已經沒上新鮮東西了,信上說葛鎯頭急著想見您,知道您嫁了人不方便回去,說是他願意來太原,依婢子看,應該也是為了這事。」
華如初皺眉,「這樣的事怎不早說?」
雲書連忙站起來,低垂了頭道:「今日才收到信,那會您正在書房,婢子不敢打擾。」
「下次若有急事,我在書房也可來找我。」
「是,婢子記住了。」
琳琅閣能有今日的名氣,和一個新字一個奇字分不開。
上輩子她是受家裡的精英教育長大,自己又愛看書,懂得的和旁人比起來自然要多了不少,這世才能大佔便宜。
沒了新奇的東西,琳琅閣撐不了多久,這確實是個問題。
「信裡有沒有說葛鎯頭是在揚州等回信還是已經出了?」
「說是已經出了,那邊的人勸不住。」
葛鎯頭算是番人裡頭和她接觸得最多的,展到後來幾乎所有的新貨都是由他送來,交情遠過其他番人。
他送來的新貨沒人認得,琳琅閣也不敢收,他不急才怪。
「和馬柏說一聲,讓他派個眼生且認得葛鎯頭的人去碼頭上等著,他人一到就悄悄帶去別院。」
雲書心裡不無擔心,「小姐,這裡畢竟不是揚州,極少有番人過來,葛鎯頭又長成那樣,來了這裡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不會。他不蠢,應該知道怎麼遮掩自己,我們再幫著打下掩護,應該沒有問題,告誡他們小心些就是。」
「是,婢子現在就去。」
「順便將那張配方帶去。」
「是。」
葛鎯頭要來……
華如初瞇起眼,琢磨開了。
琳琅閣來錢快毋庸置疑,她也曾想過將琳琅閣做開,在九州大地全面開花。可一是她擔心暴露了身份,二來人手問題難解決,做事的人有,能靈活做事,有自己想法的人卻少。
琳琅閣需要的卻就是那樣的人。尤其是管事。
黃清源頭腦靈活倒是毋庸置疑,忠心上卻不好說。
在太原開個琳琅閣很容易,可最大的問題是,太原不靠海。
難道要依賴大運河?
「在想什麼?」他回來了都不知道,祁佑微微有些被疏忽的不高興。
「嗯?!想點事,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看了下面的天色,這還沒到中午呢!
「事情稍微可以緩一些了。太子讓我早些回來歇一歇。」
想到他這段時間的忙碌,華如初點頭,「是該歇了,人的精力有限。別透支。」
將自己面前的茶推過去,「正好可以喝,潤潤嗓子。」
祁佑這才高興了,雖然那張僵硬的臉上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端起茶來幾口飲盡。
這段時間兩人都是早晚才能見著面,都沒有好好說過話了。華如初沒有習慣將自己的事向別人匯報,只是隨意說起收了許多鴨蛋的事。
「也就是一個土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鴨蛋便宜得很,且試試看。」
「你高興就好,這是太子賞下來的。」說著,祁佑從懷裡拿了張折疊的紙張放到華如初面前。
華如初一眼就看出那是張銀票,拿起來看了看,呵,數額還真不小。
「茶葉賣得好?」
祁佑眼中溢上笑意,就知道瞞不過她,「嗯,價位定得不低,賣得很好。」
「那這是太子賞給我的?」
「……恩。」
「那就是我的了。」理所當然的,華如初將銀票收進了懷裡,她從來不嫌錢多,要真在太原開琳琅閣的分鋪,要的銀錢也不會少。
哎呀,能只進不出就最好了。
祁佑只是笑眼看著她動作,臉上是他自己都沒現的滿滿寵溺。
「對了,我有東西要送你,你在這裡別動。」
祁佑眼中有什麼東西閃過,輕輕點了下頭。
華如初要送的東西自然就是她辛苦了兩天的成果,做出來沒兩天就剛好開窯燒製,昨天才拿回來。
和精美搭不上邊,甚至都還比不得從太子府中得來的那隻,可祁佑卻喜歡得不得了。
「那個,我只學了幾天,做得不太好,滿意不滿意的你也勉強收下,這就是我補你的生辰禮了。」
「我很喜歡。」像是擔心自己說得太過簡單,祁佑又重重的點頭,「很喜歡。」
華如初馬上咧了一臉的笑,「喜歡就好,沒白費力氣。」
「杯子也是你做的?」
「嗯,這樣才成套嘛!以後我們就用這個喝茶。」
「嗯,好。」
「那我把你拿回來的那個送給華老頭去。」
「好。」
「再給他送點茶葉,他手裡那點喝不了幾天,說不定現在就已經沒了。」
「好。」
華如初用眼角斜他,「除了說好,你還會說什麼?」
「喜歡。」
「喜歡什麼?」
一個你字都到了嘴邊了,祁佑就是說不出來,臉微微有些紅,最後還是憋出來一句,「你喜歡的都喜歡。」
「我很喜歡我的丫頭,你也喜歡?」
「……」
華如初笑得滲人,「出嫁前我就答應過她們,她們只是我的丫頭,不是姑爺的通房。」
「我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喜歡她們。」
「那你喜歡什麼?」
「喜歡你。」
所以說,這是誘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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