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縣是青州的一個大縣。
華如初搖著紙扇,眼睛四處望。
「看出來什麼了?」祁佑手裡同樣拿了把扇子,只是把雙手背在了身後。
收回視線,華如初想了想,「這裡的人,很安逸。」
換句話說,就是少了那種為了目標奮頭的勁頭。
祁佑讚賞的看她一眼,對於她的眼光,他一直都佩服,總是一針見血。
「越縣的地理位置很好,從地圖上就看得出來幾乎是處於一個十字路口,四面八方都通達。再加上靠近官道,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在這裡歇腳住宿自是免不了。越縣算是個古縣,不說前朝,甚至還有前前朝留下來的古跡,有傳言說前幾朝明令燒燬的一些古籍這裡都有保存,就是不知道在哪裡。
越縣多以文傳家,稚兒啟蒙都比別地兒要早,現在朝堂上就有兩位出身越縣的人,這還不包括沒資格上朝堂的下官,可見這裡有多人傑地靈,甚至有人不犧血本,把整個祖墳都遷到這裡來了,就為了分一分這裡的好風水。」
越縣華如初自是知道,可她畢竟出身武林,哪怕上輩子讀了十幾二十年書,那些死書在這裡大都是用不上的。
而她的根在揚州,她的大部分生意也在揚州,所以對越縣並沒有多加探究。
此時聽祁佑這麼說,倒是對這個地方多了幾分興趣。
這裡地址位置優越,所以他們不愁吃喝,沒了衣食之憂,文人才能展現他們的風骨,這裡的人才能這般安逸。
這讓她想起孔子之鄉。
大概每個世界都有一個這樣類似的地方吧。
「那我倒是要在這裡多呆上幾天了。」
祁佑眼神溫柔,點頭應了她。
他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猜到如初會感興趣。
如初的性子裡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武林中人的俠義。可她並不願意打打殺殺。
而且,她的文化底蘊很不錯。
世家中的禮儀學會容易,學好卻很難。
如果處在那樣一個環境,不用刻意去學也自然而然的就能融入進一舉一動之中。
如初就是如此,她的禮儀是不差於任何閨閣千金的完美。
絕不可能像她說的那樣是短時間內學會的。
這些他並不想多加追問。
他只要知道,如初和其他人不一樣就行了。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老人的輕笑,「難得一個外地人卻如此瞭解越縣的事,真是難得。」
這只是一個平凡的老人,爬滿皺紋的臉上起了老年斑。頭梳得一絲不苟,頭冠看起來像是木頭製成,穿一件深紫色的袍子,可那雙眼睛卻沒有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渾濁,清亮得如同年輕人。
收回打量的眼光。華如初禮貌的笑了笑,不算特意,卻也還真心的提醒了句,「您一個人?那可不好,您這個年紀出門,還是帶個人在身邊照顧著比較好。」
老人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好一會過後笑得有些莫名。倒也看不出有惡意。
正想著,就看到老人湊得祁佑近了些,老頑童似的道:「我不和女人說話。」
華如初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她扮男人這麼多年。早就扮出經驗來了,就連最容易露餡的喉結都捂進了高高的衣領裡。
怎麼可能會被人初一見面便認出來?
祁佑將華如初推到自己身後,「老人家對女人有偏見?」
「不不不,老頭子我膽子小。不敢,我是害怕。最怕了。」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華如初從祁佑身後露出腦袋,被祁佑用扇柄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
敲了她也不縮回去。
她現在是男人,躲在一個男人背後算怎麼回事?
知道老人家確實是沒有惡意的,祁佑也無意招惹麻煩,朝老人拱了拱手後就領著一眾人離開。
可走了沒幾步他就現,老人還是走在他們身邊。
祁佑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拱手鄭重道:「不知老人家是不是有什麼事?小子雖是路過此地,卻也懂得敬老尊賢,若是老人家是有什麼事不妨直說。」
「不不不,我沒事要你幫忙,就是老頭子我許久未出門了,難得偷……難得出來一趟,卻能碰著你們,覺得很有緣份,你是不是也這麼看?」
「確實如此,萬千人中能相遇便是緣分。」
「為了這緣份,不知道我老頭子有沒有這個榮幸喝一杯你敬的茶。」
敬茶……
祁佑眼中閃過深思,因為越縣的特殊,他是上過心查這裡的資料的。
「老人家,越縣的許多規矩我都知道。」
「哦?真懂?那你敬不敬這茶了?」原本只是一個試探,沒想到居然真懂,老人念頭一轉,計上心頭。
「誠惶誠恐。」
「那就得了,前面有個茶樓,我們去坐坐。」
華如初隱諱的扯了扯祁佑的袖子。
她感覺有點不對。
這人,像是認得祁佑。
老人率先走在前面,祁佑藏在袖子裡的手握了華如初的手一下,重重的,然後跟了上去。
華如初瞬間心定了。
很快,一行人到了一處兩層茶樓。
站在門外的第一眼,華如初就喜歡上了。
說不上哪裡好。
就是感覺很對。
老人得意的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彷彿又記起來這是個女人,就對著祁佑道:「這裡不錯吧,老頭子我最喜歡了。」
祁佑也看到了如初眼中的喜意,當下他也眉目舒展,點頭道:「不錯。」
老人得意的搖頭晃腦,抬腳往裡走去。
華如初藉機吩咐道:「夏言跟著我就夠了,雲書,你帶著紅香去買兩輛好一點的馬車。然後把冬菲要的藥材都買好。」
「是,公子,您小心些。」
「放心。」
祁佑站在原地等她。
兩人一進屋,就看到那老頭正對著一個人手舞足蹈的說什麼,擔心他出事,兩人快步走去。
不用運起功力,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程鈺,你要是敢通風報信,我明天就帶人砸了你這茶樓。」
「老爺子。您就別為難我了,要是華大爺他們知道您在我這我還不去通報一聲,他們馬上就會來拆了我這茶樓,好歹您還說明天呢!」
「屁話,我要拆你的茶樓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還得來幫著我一起拆,他們要是拆你的茶樓,有我老頭子一句話,他們敢拆?這帳都不會算,你這茶樓淨賠錢了吧,越活越回去了。」
「我的老太爺哎……」
「行了行了,老頭子我還沒死呢。別哭喪,他們來了,閃遠點,我不認識你。」一回身。老人又是一張笑臉,讓剛聽到他威風八面威脅人的祁佑和華如初嘴角都有些扭曲。
「這裡的茶不錯,我訂了個雅間,不過我老頭子沒帶錢。帳記你頭上,程鈺。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帶路啊。」
程鈺都想哭了,這老祖宗不是前不久才暈了一次,家裡人都不許他出來了嗎?
怎麼就沒把人看住了。
還帶著幾張生面孔來了這裡。
不行,一會還是得給華家去個信。
不然他這茶樓真要開不下去了。
雅間裡的東西無一不精緻,離開揚州後,她就再也不曾見到這麼底蘊的地方了,屋子裡還有著淡淡的茶香,讓華如初覺得親近不少。
恍然間,有種身處揚州的錯覺。
「上我平時愛喝的茶,讓個懂活的人來侍候,別讓生手來,老頭子我今天沒空指點。」
「是是是,您老稍等。」
等茶的間隙,老人一臉神秘的壓著聲音道:「你們一定沒嘗過我們越縣的茶,讓你們嘗嘗鮮。」
華如初眉眼一挑就要說話,祁佑看她一眼,制止之意明顯。
祁佑不想她在這人面前放肆。
收到這樣一個訊息,華如初吞下都到了舌尖的話,垂下視線。
「老人家願意把越縣的好東西拿出來招待小子,是小子的榮幸。」
不卑不吭,甚至連起伏都沒有的話,讓人聽得心裡不那麼舒服。
不熟悉祁佑的人其實並不喜歡和他打交道,他寡言,可一旦說話就直指中心,並且,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平得讓人暴躁,尤其是你本身就暴躁的時候。
可老人卻彷彿覺得他這般說話是理所當然,說起話來依舊帶刺,「要不是你說要給我敬茶,我才不帶你來這裡。」
說著,老人家就開始猛錘牆,「程鈺,你做茶葉去了啊。」
很快門再次打開,程鈺提著茶壺和木炭進來,還有個身著白衣的姑娘端著一套茶具跟在身後。
說不上多漂亮,卻給人以沉靜的感覺。
「老太爺,您輕著點,樓都要塌了,由妙姑前來侍候行不行?」
「唔,她還不錯,行了,她留下,你快點走。」
程鈺巴不得快點離開,老太爺就挑他的事兒,他不在什麼事沒有。
再說他還得親自去趟華府。
華如初的視線已經被那套茶具吸引了全部心神。
這是……竹子做成的茶具。
堅難的移了視線,華如初抬頭看向妙姑,眼中都有光在閃,「茶葉可以給我看看嗎?」
妙姑愣了愣,反應迅的遞過來一個竹筒。
也顧不得還有個意圖不明的陌生人在看著,華如初擰開蓋子,聞了聞茶葉,馬上又倒了一點出來在手上細看。
看相明顯不及她做出來的兩種茶,黑黑的長長的一根,有點像苦丁茶。
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ps:這個可愛的老頭不是可有可無的人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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