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安平,喊殺聲震天。
孫紹再一次殺上了城頭,他身披重甲,手揮長刀,連聲怒吼。長刀電閃之間,連殺三人。趁著敵人一時來不及補位的空檔,他飛身撲上,視刺到面前的長矛如無物,只是側身讓開,當長矛在他的胸甲、背甲上劃出火星時,他的長刀飛舞起來,再殺兩人。
王鵬怒不可遏,飛身撲上,手中長矛連閃,「噹」的一聲響,一矛刺中了孫紹的胸甲。孫紹獰笑一聲,挫後半步,用胸甲頂住王飛梟的長矛,舉刀就劈。王鵬無奈,只得收回長矛招架。
「嚓」的一聲,長矛被孫紹砍斷。王鵬大驚,飛身急退。孫紹一擊得手,哪裡肯放手,急步趕上,長刀翻飛,「嚓嚓嚓」數聲響,王鵬手裡只剩下兩尺長的矛柄。他大驚失色,連倒數步,被一具屍體絆倒在地,翻身摔下了城牆,被親衛扶起,倉惶撤退。
孫紹拄刀而定,放聲大笑。
攻城數日,他和王鵬交戰數合,今天終於有了一個結果。他摸了摸胸甲上的劃痕,唾了一口:「豎子,敢壞我寶甲,豈能饒你!」
這一套重甲是重甲士的最新款裝備,價格高昂,普通將領都不能裝備。孫紹因為在夷州的戰功,魏霸送了他一套,一直沒捨得穿。這次遇到上了勁敵王鵬,雙方旗鼓相當,王鵬又有城牆為掩護,孫紹一直無法得手,只好拿出了這套重甲強攻。有重甲在身,他無需防守,可以全力進攻,果然一擊奏效,把王鵬打下了城牆。
在大約半個時辰的戰鬥中,孫紹都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幾矛,砍了幾刀,又中了多少箭,但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安然無恙。除了卡在甲葉中的那只箭磨破了皮肉,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攻擊都沒有產生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這套重甲的堅固可見一斑,重甲士被稱為最強的步卒,自然也在情理之中。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重甲士發威的場面,卻可以想像當數百人、上千人排成一排,舞起長刀,向前推進的情景,足讓人神魂顛倒,熱血沸騰。血脈賁張。
「戰!戰!戰!」孫紹舉刀狂呼。
「戰!戰!戰!」他身後的部曲將士砍死了最後一個魏軍。也興奮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他們隨即衝下城牆。找開了城門。
孫韶率領大軍蜂擁而入,他快步衝上了城樓,大聲說道:「奉先,奉先……」
孫紹推開了面甲。摘下頭盔交給親衛,笑道:「兄長,我沒事,一點傷也沒有。」
孫韶鬆了一口氣,責備道:「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你是父親唯一的血脈,當自珍重。」
「無妨,有此重甲護身,什麼人能傷得了我?」
「一物降一物。有堅固的寶甲,就有更鋒利的箭矢。」孫韶沉下臉,教訓道:「若是遇上千步弩,就算有寶甲護身,又豈能護得你周全。」
「那樣的神器。這些魏軍怎麼會有。」孫紹不以為然,摟著孫韶的肩膀說道:「東安平已下,接下來得攻臨淄了吧?」
「不急。」孫韶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和孫紹名為兄弟,實際上他和孫紹相差近十歲,孫策死後,是他在支撐著孫策的家庭,和孫紹之間半是兄弟,半是父子。孫紹被孫權軟禁了這麼多年,除了一身好武藝,人情事故是一竅不通,都要靠孫韶來指點。「車騎將軍攻宛城,都是一鼓而下,臨淄雖大,又怎麼可能攻不破?此時不攻,不是不能攻,而是不想攻。」
孫紹翻了個白眼:「為何?拖的時間越長,消耗的錢糧不是越多麼?」
孫韶耐心的解釋道:「車騎將軍的意思,是要先截住王凌的退路,然後再甕中捉鱉。若是讓他遁入泰山,以後臨淄還能太平嗎?」
孫紹點了點頭,有些遺憾的說道:「這麼說來,豈不是又有一段時間要閒著了?」
孫韶無語。
……
孫韶的分析雖然沒錯,卻對事態的進展不夠準確。或者說,他沒想到步騭會突然改變陣營。
步璣奉步騭之命,晝夜兼程,趕到了魏霸的大營,向魏霸表達了步騭的善意之後,提出了一個新的建議。
為了盡快解決臨淄的戰事,避免曠日持久的戰事拖延,可以由馬忠率部攻擊下邳、彭城一帶,而由步騭率領大軍由海路北上,在東海郡直接登陸後,長驅直入五百里,插到臨淄城背後,切斷王凌的退路,完成對臨淄城的包圍。
這麼做,當然要先解決後勤的問題。一是要有便利的後勤基地,二是要能保障糧道的安全,不能被魏軍給劫了。前者好辦,東海郡外海中的麋島就是魏霸大軍的後勤基地,完全可以承擔起這樣的任務。後者也好辦,由麋島到泰山郡,再到臨淄城,這段路雖然長,但是沿途沒什麼魏軍駐紮,有威脅的只是夏侯霸率領的魏軍騎兵。如今魏霸在騎兵上有明顯的優勢,只要他把夏侯霸盯死了,不讓夏侯霸抽出身,這條糧道就是安全的。
然而,這兩點都需要魏霸的點頭,魏霸如果不願意讓麋島提供步騭大軍的糧草,步騭就得餓肚子。魏霸如果不肯盯死夏侯霸,步騭就是送到夏侯霸嘴邊的肉。換句話說,步騭的這個建議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魏霸的手上。
這不是信任,而是投誠。
魏霸打量著步璣,輕聲笑了起來:「沒想到步將軍近過半百,卻有一副年青人都難有的果斷啊。」
步璣也笑了,魏霸既然這麼說,那就是答應了。他拱拱手道:「天下苦戰已久,百姓翹足以盼太平。將軍威武,虎步青徐,天下一統在即,我父子景仰不已,願為將軍前驅,效犬馬之勞。」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魏霸謙虛了兩句,直接問道:「你們還有多少人馬?」
「上次淮陰受挫,目前還有不到六千人馬。」步璣猶豫了一下,又道:「若蒙將軍恩准,我們可以在淮陰再招募一些部曲。」
「臨時招募部曲,怕是派不是什麼大用場。」魏霸略作沉吟:「這樣吧,鎮東將軍上次沒受什麼大的損失,讓他先撥一部分人馬給令尊。一萬夠不夠?」
步璣高興得差點蹦起來。現在馬忠總兵力不到兩萬,撥一萬給步騭,等於將馬忠這個主將給架空了。
「夠了,夠了。」步璣連聲說道。
魏霸滿意的點點頭:「這件事非同小可,我怕一般人當不起這個重任。師兄,你走一趟吧。有監軍的身份在,再帶上我的節旄,想來馬忠不會太過阻撓。」
趙統躬身應道:「喏。」
……
趙統隨即和步璣一起返程,魏霸給他們安排了一千輕騎。有這樣的武力保護,只要不遇到夏侯霸率領的主力騎兵,他們的安全還有是保證的。趙統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趕到了馬忠的大營,當著步騭父子的面,傳達了魏霸的軍令。
馬忠陰著臉,他一看這個陣勢就知道,步騭父子反水了,他已經大勢已去。他很不甘心,寒聲道:「敢問監軍大人,若將一萬兵調撥給步將軍,我哪裡還有餘力攻打淮陰、下邳、彭城,完成車騎將軍的軍令。」
「你不需要攻城,只需要牽制住守城的魏軍即可。」趙統不緊不慢的說道:「臨淄一下,青州就入我手。夏侯霸孤掌難鳴,必然後撤,屆時彭城、淮陰都將不戰而降,將軍只要整隊入城即可。」
馬忠氣得臉色鐵青。趙統的這個意思很明白,根本不用你打仗,你把兵交出來,安分守己的等在這裡,不會少你一份功勞。可是如果你不肯交出兵權,那就對不住了。
這句話是趙統說的,卻無疑是魏霸的意思,是魏霸對他的最後通牒。
「我要請示丞相府。」
趙統也沉下了臉:「鎮東將軍,你現在受車騎將軍節制,必須聽車騎將軍的命令。如果你對車騎將軍的命令有懷疑,自然可以上報丞相府,但是在丞相府的命令到達之前,你必須先執行車騎將軍的命令。否則,車騎將軍將按軍法從事。」
馬忠眼神一緊,看向趙統。
趙統一字一句的說道:「請鎮東將軍謹守軍中規矩,不要亂了法度,貽誤軍機。否則,王平就是你的榜樣。」
「趙監軍這是恐嚇我麼?」馬忠慢慢的站了起來,和趙統怒目而視。
「這不是恐嚇,是最後一次提醒。」趙統揮了揮手,一個侍從走了過來,抖開了手中布套,亮出了天子賜給魏霸的節旄。趙統平靜的看著馬忠,一言不發。
大帳時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步騭早有準備,不動聲色的讓人把大帳圍住了,只等趙統一聲令下,馬忠的人頭就會落地。
馬忠看著那副節旄,想到去年這個時候被魏霸斬殺的王平,不由得有些氣短。魏霸讓趙統帶來了節旄,顯然是做好了斬殺他的準備。正如趙統所說,他如果現在堅持違抗魏霸的軍令,魏霸斬殺他是名正言順的,丞相府也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王平被殺,諸葛亮可是什麼話也沒說。
「既然是軍令,忠豈敢不遵。」馬忠長歎一聲,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