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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沅接連來了兩撥重要的客人,一時間熱鬧非凡。隨著婚期的臨近,魏霸麾下的諸將不論遠近,都派出了使者,帶著重禮來慶賀,就連遠在新城的魏風、馮進等人也派出了代表,這其中就包括孟達的外甥鄧賢。
在客套寒暄之後,魏霸直接把鄧賢引入了偏院。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人,原本的太守府已經住不下了,魏霸現在暫住在潘家,和太守府隔得不遠,來往很方便,卻又不會被無關的人打擾。
潘濬投降孫權之後,大部分時間都在武昌,家屬也大部分在吳郡,住在臨沅的人並不多,潘家老宅就空了下來。潘子瑜出嫁的時候,這座宅子連帶奴僕都成了潘子瑜的嫁妝。潘子瑜大部分時間都跟著趙統,不怎麼在家住,如今魏霸沒地方住,潘子瑜當仁不讓的就將自己的宅子讓了出來。
側院很安靜,圍牆很高大,牆上有影影綽綽的衛士,衛士手裡扶著寒光閃閃的武器,讓圍牆看起來更加高大,似乎連外面的聲音都被隔絕了。
兩人剛剛入座,鄧賢就笑道:「聞說鎮南將軍要參戰,鎮東將軍非常高興。兩次與將軍並肩作戰,合作非常愉快,希望這次也一樣。」
魏霸苦笑著搖了搖手:「你別著急,這還只是一個意向。我們既然並肩作戰過兩次,我也不瞞你,我不贊成這次大動干戈。驃騎將軍的意思原本是由鎮東將軍出擊,牽制一下宛城的魏軍。為丞相分憂。我擔心鎮東將軍兵力不夠,這才建議驃騎將軍親自統兵。不料他卻將我拉了進去,要和魏軍大戰一場,說實話,我非常不贊成這個方案,到現在為止還在和驃騎將軍商議,看能不能取消這個決定呢。」
鄧賢眼睛眨了眨,喃喃說道:「原來是這樣?」
魏霸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拿來了幾封信:「這是我和丞相、驃騎將軍討論這場戰事的往來書信。你可以看一看。」
鄧賢疑惑的看了魏霸一眼。搖搖手推辭道:「書札我就不看了,我相信將軍。」
魏霸也不推辭,將書信又收了起來。鄧賢的話說得漂亮,其實指責的意味非常濃。他特別點出他現在的官職。又提醒他們這將是第三次合作。其實就有說魏霸搶功的意思在裡面。魏霸第一次去新城的時候。是一個有名無實的丞相府參軍,只是一支奇兵;第二次去的時候,就已經是真正的丞相府參軍。實際成了大軍的智囊;而這一次再去,已經和孟達平起平坐了。
這難免會讓人覺得襄陽城了魏霸的福地,孟達反而成了陪襯的。原本這次出兵襄陽是以孟達為主,連吳懿都裝病不出面了,現在不僅多了驃騎將軍李嚴,又多了與孟達平級的魏霸,孟達又成了陪襯,這讓孟達心裡非常不舒服。
可是魏霸的態度讓鄧賢有所警覺,他意識到可能李嚴所說的話並不是實情。也許是李嚴意識到孟達可能的情緒,所以特地把魏霸推到了前面。但是魏霸既然敢把和李嚴、諸葛亮來往的信疏給他看,那足以證明魏霸剛才所說的並不是虛言,魏霸的確沒有和孟達爭功的意思。
鄧賢的態度緩和了些:「那將軍以為,這次攻擊襄陽,可行嗎?」
魏霸咂了咂嘴:「有驃騎將軍親至,居中調度,又有鎮東將軍臨陣指揮,我想縱不能大勝,想必牽制的作用還是有的。」
鄧賢歎了一口氣,他聽出魏霸的意思了。這一仗原本是想趁魏軍主力在關中的時候,孟達偷襲宛城,起一個奇兵的作用,現在李嚴接連變計,時間拖延了下來,魏軍又有了準備,已經由奇兵變成了正兵,實在沒什麼太多的機會。能像魏霸所說,能保持不大敗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一想到此,鄧賢反而放下了包袱,既然不是什麼大功勞,和李嚴爭也沒有意義了,就讓李嚴去打吧,萬一出了事,也好有個個兒高的扛著。
……
八月,臨沅迎來了兩件大喜事。
一個是武陵太守趙統迎娶吳國的公主孫魯班。大家都很清楚,孫魯班出嫁的陣仗雖然很隆重,一點也看不出是一個再嫁的公主,可是臨沅的百姓都清楚,趙府君的正房妻子是臨沅潘家的姑娘潘子瑜,公主身份再高,也不過是個平妻。
這讓臨沅人覺得與有榮焉,一個個好像佔了吳國多大便宜似的。
二是一個多年未見的大豐收。武陵是最先被蜀漢收復的一個郡,雖然因為與吳人靠得太近,並沒有成為魏霸屯田的重點,可是臨沅的條件無疑卻是武陵郡最好的,再加上趙統、廖安用心,臨沅的屯田成果並不比其他地方差。經過兩年的整治,臨沅今年又風調雨順,一個意外的豐年突然出現了多年來一直為吃飽飯而犯愁的臨沅人面前。
雙喜臨門,臨沅到處都是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中秋過後,徵兵令也送到了各鄉各聚,籌備了多時的襄陽之戰終於進入實質性的準備階段。因為魏霸部分恢復了兵役制,所有適齡的男子都在徵召之列,所以各縣都開始忙碌起來。
打仗有兩個必備的條件,一是兵,二是糧。糧只要集中起來就可以起運,兵卻不是集中起來就能上戰場。一提到兵法,很多人都會想到神機妙算,出奇制勝,其實那只是兵法中的一小部分,如何徵集兵源編成步伍,再加以訓練,將普通的百姓訓練成能夠上陣的士卒,使他們能夠聞鼓而進,聞金而退,如何開拔行軍,如何紮營休息,這才是兵法的主要內容。
只有這些基礎條件具備了,才有可能談到各種用兵之法,如果基礎不紮實,那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不可能取得勝利。就像當年的黃巾軍,號稱百萬,最後卻被區區數萬官軍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練兵,是兵法中最重要的一環。歷史上評價諸葛亮「治戎為長」,就是說他擅於練兵,堪稱一代名將,只是「應變為短」,用奇不足,所以才不能成濟大功。後一句歷來有爭議,但前一句幾乎是公論。
兩者相較,前者是基礎,畢竟實力才是決定性的因素,如果實力不足,僅僅寄希望於出奇制勝,那也只是書生之見。西方兵法重練兵之法,輕奇變之謀,重視技術改進,最後打敗了以謀略著稱的東方帝國,稱雄世界,便是一個最明顯的例證。
魏家父子的兵法傳承自吳起,吳起用兵就最注重練兵,魏武卒便是其練兵思想的集中體現。魏霸的精兵思想更上一層,他從來不認為把壯丁們集中起來,每人發一把刀就能上陣,那是鄉民械鬥,不是真正的戰鬥。用孔子的話說,這就是「不教而戰,是謂棄之」,和讓他們去送死一模一樣。
所以魏霸的徵兵聲勢很大,進展卻非常慢。他先派出親衛營的精幹人手到各縣去選兵,並不是適齡的人都可以入選,只有那些身體強壯,通曉基本格鬥技能,而且本份忠誠的人才能入選。兵役制恢復才兩年,好多百姓還沒有農閒時練武的習慣,能夠滿足要求的人非常少。忙活到九月底,李嚴都從成都出發了,魏霸也沒能征足兵源。
在李嚴的接連催促之下,魏霸先安排趙統押運糧草起程,他給趙統配備了一萬精銳,這一萬精銳可不是新徵召來的,而是這兩年一直戰鬥在第一線的常備兵,戰鬥力毋須多言。
就連孫魯班這種沒心沒肺的女人看了那些士卒和裝備,都不得不承認魏霸對趙統這個師兄那是沒話說。新婚之後,孫魯班如願以償的可以陪在趙統身邊,一起奔赴戰場,心情大好,看著魏霸這個大惡人都能露個笑臉了。
魏霸和趙統交待了之後,上下打量著一身勁裝的孫魯班:「公主,穿成這樣,是打算伉儷並肩上陣殺敵?」
「不行嗎?」孫魯班眼皮一翻,帶著些許得意的說道:「我打理家務比不過子瑜,力氣總比她大一些。夫君上陣殺敵,我幫他解解甲,總是沒問題的。」
「我說公主,你不會攜夫潛逃吧?」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
孫魯班一愣,隨即跳了起來,指著魏霸大叫道:「怪不得你遲遲不肯動窩,原本是怕我們大吳抄你的後路啊。我可告訴你,就算他肯逃,我都不會逃。我還要等著我們大吳的將士生擒你的那一天,看看你的衰樣呢。」
「咦,你就是那個被鎮南將軍抓走的公主?」張星彩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孫魯班上下打量了一番:「穿得這麼利索,會打架嗎?要不我們打一架好不好?」
「這是哪來的野孩子?」孫魯班眼睛一翻,提高了警惕。她知道魏霸的夫人關鳳身邊有女衛,武技可不低。她雖然身體結實,也會兩下花把式,真要和人開打,那可不夠看的。在這麼多人面前被一個孩子打了,那可丟人丟大了。
「野孩子?」張星彩眼睛一翻,袖子一卷,雙手叉腰,用比孫魯班還要大三分的聲音罵道:「你敢罵我是野孩子?你搞清楚一點,我姊夫可是大漢天子,比你阿爹那個什麼名不正言不順的吳王可尊貴多了!你這公主才是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