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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3章 雪上加霜 文 / 莊不周

    秦朗說得也沒錯,張合的要求確實有點高。對於初次指揮作戰的姜維來說,能做到這一點,而不是死搬硬套平時的訓練,他已經為自己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不僅諸葛亮滿意,那些對他抱有成見的人也不得不說他的指揮沒有什麼問題。

    試探過後,雙方再戰,張合併不求於成,他按部就班的下令攻擊。在經歷了最初的緊張之後,姜維越來越自信,指揮虎步營奮起反擊,打得有聲有色。

    大戰兩天,魏軍損失近千人,未能前進寸步。這時,天降大雪,北風呼嘯,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短短的一個時辰,就將群山裝點得雪白一片。

    這樣的天氣當然無法作戰,雙方默契的休戰,張合後退三里紮營,山谷裡終於恢復了平靜,只剩下雪花落地的聲音。

    戰事暫時告一段落,諸葛亮卻沒有一點放鬆。他率領的部下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雪,而這次的雪又特別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凍死人。他立刻召集眾將,讓他們對士卒多關心一些,不可疏忽。他本人更是一有時間就到各營巡視,檢查士卒們的防寒情況。

    好在大戰之前,諸葛亮足足準備了近一年,相關的物資還是充足的,倒沒有發生嚴重的凍傷甚至凍死的情況。只是南方來的羌兵、蠻兵不太適應這種天氣,不少人受了涼,發起熱來。諸葛亮把這些人集中安置,以免他們互相傳染,以至於發生疫情。

    幾天時間,諸葛亮就瘦了一圈。當他再一次來到虎步營的時候。正在幫士卒換藥的姜維看到諸葛亮,不禁擔心的說道:「丞相,你要保重身體。要是你累倒了,大漢的棟樑可就傾了。」

    諸葛亮笑笑:「伯約,你說得太嚴重了。我沒那麼文弱,也沒那麼大的作用。營裡的情況如何?」

    「還好。」姜維站了起來,跟著諸葛亮走出了帳篷。雪還在下,地上積起了厚厚的積雪,姜維陪著諸葛亮往前走。腳下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丞相,士氣雖然還好,可是我們的士卒大部分不適應這種天氣,而魏軍的主力卻是習慣北方嚴寒的羌胡,如果在這種天氣接戰。我們會吃虧的。」

    諸葛亮抬起頭,看著遠處巒隱在雪幕之中的群山,眉心微微的蹙了起來,正如遠處的山川一般。他輕歎一聲:「伯約,你不覺得有些不對勁嗎?」

    「丞相?」姜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曹睿傾國來侵,潼關一帶已經血戰兩個月,魏軍傷亡近半。難以為繼,張合率領的主力在外遊蕩了一個多月,如今不得不主動邀戰。按理說,他應該全力以赴才對。可是。你看他前兩天的攻擊,像是全力以赴的樣子嗎?」

    姜維吃了一驚。「丞相的意思是說,張合等了這麼久,就是想利用這種天氣?」

    諸葛亮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這只是一方面,我擔心的還有其他的問題。你想想看。陳式的一萬大軍還在高平,張合沒有先攻高平,而是直接與我主力決戰,這麼做不是很反常嗎?不符合兵家常理啊。」

    姜維轉了轉眼珠,沉吟半晌,有些不太肯定的說道:「魏軍有騎兵,速度比我快,可是這種天氣並不適合騎兵運動。我倒是覺得張合可能就是在等這樣的天氣。天氣越冷,對我們越不利,可是他自己應該也沒有想到雪會下這麼大,估計半個月之內大軍都沒辦法行動。丞相,現在要擔心的倒是糧草問題。大雪封山,大戰曠日持久,糧草需求更大。如果那些漢中人從中阻撓,對大軍非常不利。」

    諸葛亮沉默著,沒有說話。「關中現在戶口增長了不少,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天師道眾。第一次北伐時,他們幫了魏霸大忙,也趁機提出了很多的要求。魏霸為了守住關中,當時都答應了。可是他從總體利益均衡考慮,否決了一部分要求,其中就包括右扶風的太守人選。漢中人對此非常不滿,在徵集糧草時,他們都不太積極。只是礙於法制,還沒有人敢跳出來明著抵抗。現在戰事拖延,超出了預期,可能要再次征發,特別是下了大雪,糧草轉運更加困難,難保那些人不會故意拖延推脫,影響大軍的供應。在這樣的天氣,如果糧草供應不上,可能會造成大面積的非戰鬥減員。姜維的提醒可謂及時。

    諸葛亮雖然思維周密,卻不可能真正算無遺策。他沒有想到這事會拖延這麼久,更沒有想到會下這麼大的雪,原本只是有些緊張的糧草問題現在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

    「這場雪來的真不是時候。「諸葛亮輕歎一聲:「大雪封山,有糧草也運不進來。更何況還有張合在一旁虎視眈眈。他的部下熟悉地形,熟悉這種氣候,形勢對我們非常不利。」

    姜維沉默著,心情也非常沉重。

    ……

    泉陵湘關。陽光明媚,燦爛的冬日陽光照在江水上,波光粼粼,浮光躍金,暖意融融。

    幾艘大船緩緩地停靠在岸邊,船工們放下跳板,沒等跳板放穩,魏霸就走了上去,幾步走到船艙前,推開艙門。夏侯徽笑盈盈地站了起來,曲身施禮:「妾身何德何能,怎麼敢有勞夫君前來相迎。」

    魏霸哈哈一笑,伸手攬過夏侯徽,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夏侯徽頓時滿臉通紅,嬌羞不已。她推了魏霸一下,卻又捨不得推開,輕聲說道:「這麼多人……」

    「這麼多人怎麼了,難道還有人會笑話我們嗎?」魏霸故意虎下臉,目光威嚴的從一旁掩嘴竊笑的侍女們臉上掃過:「你們會笑話我嗎?」

    鈴鐺笑道:「誰敢啊?如今少主可是威震八方的神將。如果惹得少主生氣,那些蠻子還不把我們吃了。」

    「哈哈哈……不會不會,我可捨不得。」魏霸大笑,拍拍夏侯徽的肩膀說道:「你可是我們魏家的功臣,這個是我的長子呢。」

    「長子有什麼用。又不是嫡長子。」夏侯徽有些遺憾的說道。

    「都是一樣一樣的。」魏霸摸摸鼻子,四處張望:「我兒子呢?」

    「在這兒呢!」鈴鐺閃開身,讓出身後的搖籃。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在搖籃裡睡得正香,兩隻小手緊緊的握成拳頭,擱在腦邊。魏霸鬆開夏侯徽走了上去,低下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好香!」他回頭看著夏侯徽:「我能抱一抱嗎?」

    「夫君若是想抱,當然可以。不過他剛剛睡著,怕睡醒了。又吵得慌,你要輕一點才好。」

    「我兒子很吵嗎?」

    鈴鐺撇了撇嘴:「也不是很吵啦,少主聽慣了鼓角,應該不會覺得有什麼?」

    魏霸詫異的看著夏侯徽,用戰鼓聲來形容嬰兒的哭泣。這似乎有點誇張了吧!夏侯徽瞪了鈴鐺一眼。「你真會說話,有這麼形容的嗎,嚇得夫君都不敢抱了。以後他們父子生份了,可是你的責任。」

    鈴鐺吐了吐舌頭,一縮脖子,退到一邊。夏侯徽走到搖籃邊,俯身將孩子抱了起來。輕輕的遞給魏霸。「你輕一點,他剛剛睡著。」

    魏霸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滿懷欣喜地打量著這個小生命。這是他兩世為人的第一個孩子,心裡湧起一種說不出的幸福感。他低下頭。用鼻子蹭了蹭那柔軟的小臉蛋。孩子皺了皺眉頭,揮舞著小手推開他。魏霸覺得有趣,忍不住又碰了一下。孩子撇了撇嘴,忽然睜開了眼睛。黑的發亮的眼睛帶著一絲沒睡醒的迷茫看著魏霸,小嘴一咧。好像就要哭泣。

    魏霸大吃一驚,有些手足無措,正準備把他交給夏侯徽,孩子忽然咧開嘴笑了,雖然沒有聲音,可是那笑容非常明顯。他努力的向魏霸伸出小手,彷彿要魏霸抱他。

    「這是怎麼回事?」魏霸又驚又喜:「是喜歡我的意思嗎?」

    「那還用說。」夏侯徽白了他一眼:「父子血脈相連,還有誰能比你們更親近,不喜歡你又能喜歡誰?」

    魏霸哈哈大笑,樂得合不攏嘴,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攬著夏侯徽,轉身出艙。夏侯徽連忙叫道:「鈴鐺,快拿斗篷來,別吹著風。」

    魏霸這才想起來孩子嬌弱,吹不得江風。他也不多想,扯起自己的大氅將孩子包在其中,挑挑眉毛,得意的說道:「這不就行了,要什麼斗篷,他以後也是要征戰沙場的,還是早點熟悉這種味道的好。」

    「你也太心急了吧!」夏侯徽幸福的倚在魏霸身邊,悄聲說道:「要論行軍打仗,關姐姐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將才。我的孩子不如他呀!」

    「哪有這種事。」魏霸鄭重的說道:「你的孩子,她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分什麼彼此?在成都,我說了不算,可現在到了我的地盤上,什麼都由我說了算。什麼嫡子庶子,在我這兒都是一樣的,只有優秀和更優秀之分。」

    夏侯徽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來:「你一定以為把關姊姊留在成都是我的意思,對不對?」

    魏霸乾咳了幾聲,避而不答。他們上了跳板,下了船,夏侯玄就迎了上來,衝著夏侯輝擠了擠眼睛:「妹妹,我這次可是把你的聘禮全部要回來了。」

    夏侯徽鬆開魏霸,走上前去,抱著夏侯玄的手臂搖了搖,豐腴的臉如陽光般燦爛。「那你從洛陽趕來就是為了拿回我的聘禮。我的夫君好說話,我可不好說話。你要想多貪多得,那可是不成的。」

    夏侯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妹妹,你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啊!你忘了你姓什麼嗎?」

    夏侯徽說道:「我是沒有忘我姓什麼,可我更清楚我的夫君姓什麼?你想當寄生蟲。那可是萬萬不能的。」

    夏侯玄誇張的笑了一聲:「女生外向,古人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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