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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旌來得坦坦蕩蕩,根本沒有防備著別人,相反,他還有必要一定限度的張揚一點。在他看來,真正要瞞的魏霸等人還在歷山中逃竄,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亮一下戰旗和軍威,讓那些窮瘋了的蠻子知道知道厲害,不要來攪事,也是有必要的。他不反對趁機打一下自投羅網的蠻子,可是他現在真的沒時間去理他們,抓住魏霸,救回公主,是此時此刻他心目中的頭等大事。
衛旌在西岸立下陣地,紮下大營,以渡口為半徑,立下了一個半徑一百五十步的戰陣,然後將戰船隱在兩側的山谷間去,派出斥候到對岸打聽情況。為了小心起見,他甚至親自下水,在魏霸等人即將渡水的地方進行了勘測,查看水深,以便瞭解一旦戰鬥,這裡的水深是不是足以淹死人,或者讓他們有機會潛水逃走。
衛旌忙了半夜,佈置了一個精密的陷阱,他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想到他要捉的獵物就在他身後看著他。
……
魏霸將一顆小石子輕輕的放在草圖上,盯著草圖看了很久,歎了一聲:「這個衛旌是有些本事的,難怪能和步騭做朋友。」
趙統抱著刀,下巴抱在膝蓋上,眼睛盯著地上的吳軍兵力部署草圖,想了好一會兒:「我們如果不是提前趕到,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是提前趕到,要救出相夫,也不是易事。」魏霸輕輕的撓著頜下的軟須,前世雖然不怎麼講究儀容,可鬍子還是天天刮的,現在才二十歲就要蓄須,他有點不太適合。一摸到這些鬍子,就有一種滄桑感。
「兵力相差太懸殊了。」魏霸說道:「殺出去,也許能取意外之效,可是要想全殲他們,基本沒有可能。如果攪殺在一起,還有可能被他們纏住。」
趙統微微頜首:「那怎麼辦?能換個地方嗎?」
「不行。」魏霸搖搖頭:「從地圖上看,這點是最適合渡河的,下一個適合的地點離此還有八十多里,要沿河而行。穿過叢林。」他抬起頭看看趙統:「衛旌既然趕到這裡設伏,自然是算定了我們肯定要從這裡渡河。其他地方嘛,自然也有伏兵,而且他坐船,順水而下。比我們要快,要省力。」
趙統咂摸著嘴:「那你打算如何?」
「夜戰。」
「夜戰?」趙統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看被濃密的樹冠擋住的天空。群星被樹冠擋住,只要空隙間露出一點點星光。夜空一片黑暗,如果不帶火把,那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果帶著火把……那就是一個活靶子。
「嗯。」魏霸重重的點了點頭:「夜戰是我魏家武卒重點訓練的內容之一。天明之前,晨光初露的時候,他們就可以發動攻擊。不過,他們只能起騷擾的作用。最後的絕殺,需要你來完成。五十個矛兵,一次出擊的機會,直搗要害。務必要生擒衛旌本人。」
魏霸頓了頓,又道:「或者殺死他。」
趙統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早就準備送我一份大功了吧?」
「不是我送你一份大功。」魏霸搖搖頭,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是我覺得你比我更適合完成這個任務。我這麼安排,純粹是出於對整個戰局勝負的考量,與個人感情無關。」
趙統無聲的笑了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躬身施禮:「喏。」然後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魏霸隨即叫來了敦武、王雙等人,安排即將開始的夜戰。魏家武卒一百人,分成兩組,分別切入衛旌大帳的兩側,他們的任務是造成吳軍的騷亂,同時切斷衛旌與側翼的聯繫。他們不能與衛旌離得太近,否則趙統突擊的時候就沒有足夠的戰術空間,也不能離得太遠,否則萬一趙統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無法及時的支援。
「以衛旌所在的位置為基準,兩側各相隔三十步。這樣的距離,可以確保側翼的弓弩手無法有效支持中軍。」魏霸停住了,目光掃了掃:「魏興,你和王軍侯一起行動。」
魏興站起身,拱手應命:「喏。」
「子全,這次行動,你負責左翼。」魏霸把目光轉向王雙:「記住,我們的任務是阻擊,不是衛旌。」
王雙撓著頭:「少主,我們為什麼不去殺衛旌,而要讓給趙中郎?」
魏霸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把目光轉向敦武等人。敦武等人都低下頭,沉默著,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魏家一百武卒騷擾吳軍,卻把攻堅的任務留給了趙統,這似乎有些自己啃骨頭,卻把肉留給別人吃的意思,這些等待了很久的武卒都無法理解。
「首先,夜襲非趙家矛兵所長,讓他們去,很可能會提前驚動吳軍,失去戰機。這種高難度的任務,非我魏家武卒莫屬,非諸位莫屬。」
魏霸放緩了聲音,耐心的解釋起來。這些武卒以後就是他的班底,他不僅要把這些人訓練成善戰的勇士,更要把他們培養成會動腦子的將領,兵法不能只停留在字面上,更要貫徹到行動中去。
聽到魏霸這句話,敦武等人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其次,我們只有一百人,以後還會有很多仗要打,就算諸位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包攬所有的任務,必然需要其他人的幫助。趙師兄是我信得過的人,我當然要先把機會給他,讓他順理成章的成為說話頂用的人。他說話有威信,我就多一個臂膀。」魏霸的目光慢慢的轉過每個人的臉上,懇切的說道:「你們懂我的意思嗎?」
敦武、王雙等人有的懂了,有的不太懂,但是他們都知道魏霸這麼做有他的深遠考慮,而不是僅僅著想於眼前的這一場戰鬥。沒有人再有疑問,齊唰唰的站起身來,躬身行禮:「喏!」
「去準備吧。讓兄弟們飽餐一頓,有的人,也許吃不上明天的朝食了。」魏霸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去做準備,自己坐了下來,閉目冥想。
趙統回到自己的住地,安排完了任務,囑咐矛兵們做好戰鬥的準備,好好休息。這才來到孫魯班的帳篷前。魏霸說到做到,沒有再給孫魯班一粒藥,好在趙統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他讓潘子瑜燒了些開水,放進一些鹽。給孫魯班清洗傷口,又用布沾了水替她擦身降溫。經過大半夜的折騰,孫魯班終於熬過來了,只是疲倦得很,無力的躺在潘子瑜的懷裡,心有餘悸的看著這個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的世界。
聽到趙統的腳步聲。孫魯班有些神經質的轉過頭,緊張的看著趙統。潘子瑜輕輕的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公主,不怕。是趙中郎。」
聽說是趙統,孫魯班這才慢慢的放鬆下來,慢慢的轉過頭,看了趙統一眼。隨即又把目光挪了開去。她遲疑了一會兒,才顫動著開裂的嘴唇。輕聲說道:「多謝中郎救命之恩,若有機會回到吳國,一定懇請父王厚報中郎。」
趙統無聲的笑了笑:「我救你,不是因為你是公主,而是因為你是女人。這裡是戰場,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孫魯班眉頭一豎,骨子裡的倔強冒了出來,脫口而出:「為什麼,你看不起女人?」
趙統歪了歪嘴:「不是我看不起女人,事實上,在戰場上,女人就是不如男人。」
孫魯班身子一動,想要坐起身來反駁,潘子瑜連忙摟緊了她,湊在她耳邊急急的說道:「公主,趙中郎可是好人。」孫魯班聽了她的提醒,這才覺得自己和趙統爭論似乎不怎麼合適,何況她現在虛弱得很,也沒什麼力氣爭辯,只得哼了一聲,重新放鬆了身體,無力的喘息著。
趙統從懷裡取出一塊牛肉,小心的放在潘子瑜面前:「潘姑娘,公主大病初癒,身子虛弱,你把這塊肉熬成湯,餵她喝一點。另外,外面很危險,你們在帳篷裡,不要隨便出來,以免發生意外。」
潘子瑜感激的看了趙統一眼:「多謝中郎。」
趙統忽然有些臉紅,連忙低下頭,躬身退了出來。他直起腰,看了看四周黑乎乎的山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又活動了一下身體,這才在帳門口坐了下來,將長矛擱在身前。他剛才讓潘子瑜不要隨便出帳,可不是開玩笑的。軍中難得有女人,特別是像孫魯班、潘子瑜這樣的女人,既然魏霸隨時都可以殺死孫魯班,那在他的眼裡,孫魯班就不是公主了,而只是普通的人質。那些粗魯的士卒也許不敢碰公主,可是普通的人質,他們卻有足夠的膽子來調戲調戲。
潘子瑜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答應了趙統的要求,然後僅僅如此,還不足以讓她安心,直到她從帳篷的縫隙裡看到趙統如山一樣的背影,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她坐在帳篷裡,透過窄窄的縫隙,出神的看了很久,直到孫魯班按捺不住的叫了一聲:「你看夠了沒有?」
「公主,你……你醒啦?」潘子瑜心慌意亂的應道,臉上紅撲撲的。
「哼,我都醒了兩次了。」孫魯班衝著火堆上的湯盂撇了撇嘴:「如果不是湯快燒乾了,我才不會叫你呢。」
「噢。」潘子瑜這才醒過神,連忙跳了起來,取下滾燙的湯盂,給孫魯班舀了一些湯,吹涼了,送到孫魯班的嘴邊。孫魯班接過湯,呷了一口,忽然說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子瑜,你說我們怎麼報答這位趙中郎?」
「啊?」潘子瑜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即又臊得滿臉通紅。孫魯班見了,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子瑜,你現在的樣子好傻。」她伸手拉開帳篷,向外看了一眼,不禁「咦」了一聲:「人呢?」
旁邊閃過一個趙家矛兵,躬身施禮:「我家少主去戰鬥了,留下我們五個人照顧二位姑娘。」
潘子瑜和孫魯班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趙統是戰鬥了,而他的敵人卻是要來救她們的人,他們是敵人,不管趙統對她們有多好,他們終究是敵人。
「不知道……來是的誰。」孫魯班縮緊了身子,看著快要熄滅的火,幽幽的說了一句。
潘子瑜沒有說話。不管來的是誰,她們獲救的機會都不大,她們終究會被魏霸挾持到更遠的地方去。而她的父親潘濬此刻也在行軍的路上,他們之間,必然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想到魏霸之前驕人的戰績,特別是輔國將軍陸遜的遭遇,潘子瑜不禁有些擔心,父親會成為下一個陸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