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子午谷,騎馬就變得困難起來,大部分時候只能牽著馬向前走。魏霸等人無所謂,夏侯徽可是吃盡了苦頭,開始兩天還能勉強跟著走,後來就只能像個麻袋似的伏在馬上,實在難走的地方,只能由鈴鐺或者魏霸扶著,才能勉強通過。每天晚上到了邸閣,第一件事就是挑腳上的水泡,一躺下來,渾身的骨頭似乎都散了架似的疼痛,經常是一夜醒來,連爬都爬不起來。
身體雖然辛苦,可是那一次和魏霸談過之後,兩人總算是有了些默契。夏侯徽不會主動去問魏霸的動向,只有在魏霸來問她的時候,她才會講一些自己的看法。而魏霸問她的,也局限於《晏子春秋》上的故事。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魏霸死抓住晏子不放,但卻能估計到與他和諸葛亮之間的爭鬥有關,所以也按著這個思路去幫魏霸分析書裡的故事。
魏霸慢慢的聽出了一點意思,隱約猜到了向朗的用意,不禁拍案叫絕,同時大罵向朗是隻老狐狸,是咬人的狗不叫。別看平時不怎麼說話,一說話就點中了要害。
十天過後,魏霸趕到了安陽,這段艱苦的行程才算結束。魏霸拿出丞相參軍的身份,徵用了一艘船,順流而下,直奔房陵。
魏風親自到渡口迎接,經過一年多的磨礪,魏風更加沉穩了,身板也寬厚了許多,除了唇上的鬍鬚還比較淡,看上去就是個赳赳武夫。看到魏霸,他搶上來就是一個熊抱,手掌拍得魏霸的背咚咚響。
「哈哈哈,子玉,見到你真好。真好。」魏風拉著魏霸的手,笑得合不攏嘴,眼裡卻是禁不住的淚花。魏霸也有些感傷,老爹和兄弟魏武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行間長安,那真是九死一生,險些就成了死間。
「沒缺什麼吧?」魏風低聲問道。
「沒缺,還多出來一個。」
「多出來一個?」魏風上下打量著魏霸:「你多出來一個什麼?」
「多出來一個漂亮俘虜。」魏霸招招手,把夏侯徽叫過來。得意的說道:「大兄,你看怎麼樣?」他又板了臉,裝模作樣的對夏侯徽喝道:「還不見過兄長?」
夏侯徽上前施禮,報上姓名,向魏風請安。魏風愣了一下。突然叫了起來:「夏侯?你姓夏侯?」
夏侯徽點點頭,有些意外於魏風的驚訝。
「是哪個夏侯?」
「哪個夏侯?」魏霸明白魏風的感受。在魏國,夏侯氏和曹氏的親近眾所皆知,很多人都把夏侯氏當成宗室看待。對於魏風來說,把魏國宗室女俘虜來當侍妾,這得是多牛逼的事啊。可是這樣的事,偏偏自己的兄弟就幹成了。而且這姑娘又是這麼漂亮。連他這個大伯子都覺得臉上有關。
不過,更有光的還在後面。當魏霸以一種雲淡風輕的態度說,夏侯徽就是魏國故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的女兒時,魏風徹底石化了。夏侯尚。別看在歷史上名頭不響,可是對於在漢中駐紮了十多年的魏家父子來說,夏侯尚絕對是給他們印象最深的魏國將領,名頭直逼當年的夏侯淵。現在魏霸居然俘虜了他的女兒做妾。這可比張飛搶夏侯淵的從女做老婆威風多了。
「還是你厲害。」魏風咧著嘴,哈哈大笑。又摟著魏霸的肩膀壞笑道:「怪不得你不要蘭兒那丫頭,原來你是看不上她啊。不錯,不錯,這個的確要比蘭兒強上好幾倍。」
魏霸本來想正經的,聽了這話,也沒正經起來,咕咕的笑了起來。
夏侯徽見他們兄弟倆嘀嘀咕咕,有說有笑,說得眉飛色舞,又不時的瞟她一眼,知道大概不是什麼正事兒,只好強作鎮靜的站在一旁。
魏霸和魏風一起進了房陵,孟達和宗預已經在堂上候著,一聽到魏霸的聲音,兩人便笑瞇瞇的站了起來。魏霸連忙上前行禮,這兩個都是老一輩的人,官職也比他大,這禮節卻是不能減免的。
行了禮,孟達上前一步,拉起魏霸就往堂上引去,一邊走一邊笑道:「子玉啊,就是你不來,我也要請你來。」
魏霸非常意外:「將軍這是何意?」
「何意?」孟達擠擠眼睛:「潘璋是你得罪下的,這次當然還要你來對付他。」
魏霸恍然大悟,不禁啞然失笑:「將軍手癢了?」
「當然手癢了。」鄧賢大笑著走了上來,拱手見禮,神態比上次魏霸來房陵時恭敬,因為魏霸雖然現在還是參軍,可是有了關中的赫赫戰功,他已經不是那個頂著一個參軍空名的毛頭小子了。「參軍,你在關中打得虎虎生威,我們窩在房陵,著實眼饞得很啊。」
「鄧將軍,有你的仗打。你就等著立功吧。」
「我就等著魏參軍這句話了。」鄧賢大笑道,回頭看看那些部將們:「聽說趙仲德跟著魏參軍打了一仗,連升兩級,現在都是將軍了。我們豈能不努力?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眾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著,一個個笑逐顏開。
魏霸這才明白,原來趙廣升職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裡,怪不得他們這麼熱情呢。看來真被趙廣說中了,有了他這個榜樣,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主動投靠。
「吵什麼吵,子玉既然來了,就有你們的仗打。都給我把嘴閉上,有力氣,等著上陣的時候使,現在先喝酒、吃飯,要想立功的,馬上多敬子玉兩杯。」孟達故意板著臉,威嚴的喝了一聲:「聽見沒有?耳朵裡沒塞鳥毛的,都給老子吱個聲。」
「喏!」眾將轟然應諾。
魏霸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孟達這個老狐狸,耍老子呢,先給老子一個下馬威?
雖然有魏風擋著,魏霸還是被灌了個人事不知,夜裡哇啦哇啦的吐了一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不僅他自己滿身酒氣,連夏侯徽都沒能例外。
剛準備吃早飯,孟達就派人來請他去議事。魏霸三口並作兩口的將一大碗粥喝掉,一抹嘴,轉身就要走。夏侯徽攔住了他,一邊讓鈴鐺去拿衣服,一邊低聲說道:「不急,讓他們等等。」
魏霸不解的看著她。
夏侯徽一邊給魏霸解著衣帶,一邊低聲說道:「孟達是反覆小人,諸葛丞相對他多有疑慮。他要想在蜀國立足,就必須另外找援手才能和丞相抗衡。他昨天鼓動大家灌你酒,就是想讓你知道,這裡還是他說了算。參軍要想掌握主動權,就不能跟著他的步驟走,讓他等等無妨。」
魏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緊不慢的由夏侯徽幫他換上衣服,又故意拖了好一會,這才一搖二擺的向大堂走去。
大堂上,該來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到齊了,孟達坐在正中,宗預和魏風坐在一旁,在孟達的身邊,還留了一個位置,是僅次於孟達的。如果魏霸不來,那應該是宗預坐的。只是不知道這是宗預主動讓出來的,還是孟達要求的。
見魏霸慢條斯理的上了堂,孟達笑了起來,伸手相邀。「子玉,莫非不勝酒力,宿醉未醒?」
魏霸微微一笑:「非也,是奉丞相軍令,不敢有失。在與諸位將軍議事之前,又仔細的回想了一下丞相的交待。唉,實在是能淺任重,不敢掉以勸心啊。累諸君久等,還請將軍與諸君海涵。」
見魏霸句句不離丞相,孟達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身邊的那些舊部也沉默了,宗預和魏風卻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魏霸剛剛入座,鄧賢便站起身來,拱拱手道:「敢問參軍,丞相對這一戰可有什麼方略?他剛剛在隴右失利,不知損失如何,現在又在哪裡,要多久才能到房陵。如果僅靠房陵的人馬,好像不太夠用啊。」
魏霸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孟達,知道這是上眼藥的來了。房陵現在有七千多人,其中五千是孟達的舊部,兩千是魏風帶來的,如果孟達不肯配合,僅憑魏風這兩千多人,魏霸是不可能建功的。
更重要的是,鄧賢直指諸葛亮在隴右失利,也有挑撥之意。魏霸如果應對不當,傳到諸葛亮的耳朵裡,那就不是鄧賢說的,而是魏霸故意傳出去的了。
在諸葛亮安排任務給他的時候,魏霸就知道房陵這塊骨頭不好啃。孟達和諸葛亮是對頭,就算是諸葛亮親自來到房陵,孟達也會找點麻煩。現在他拒絕了孟達的拉攏,明確的表示力頂諸葛亮,孟達自然會把他當成對手,要好好的打擊一番。這大概也是諸葛亮不親自趕到房陵來,而是讓他來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嘛,當然可以看作對他的考驗,看看他能不能對付得了孟達這樣的對手。
魏霸早有準備,沒有立刻回答鄧賢的話,而是默默的坐著。
大堂上忽然寂靜下來,鄧賢站在那裡,臉色慢慢的變得非常難看,孟達的臉色也漸漸的沉了下來。鄧賢是他的外甥,誰都知道鄧賢的話就是他想說的話。魏霸不回答鄧賢,就是不給他孟達面子。
等到鄧賢被冷落得快要發怒的時候,魏霸才淡淡的開了口:「誰說這次要以房陵這幾千人做主力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