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把那個魏將叫上了來。他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因為戰敗和受傷的原因,他的精神很萎靡。
「叫什麼名字?」
「靳東流。」
「這什麼名字?複姓?」魏霸一皺眉。這年頭很少有雙名的,倒是有不少複姓,前兩天他就聽過一個複姓叫成公,還險些鬧了笑話。一聽這人叫靳東流,不由得暗生警惕。
「不,姓靳,名東流,字昭明。」靳東流臉一紅,有些羞惱:「我是賤民。」
魏霸有些莫名其妙,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問問名字而已,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見魏霸一臉茫然,靳東流反倒有些疑惑起來,他遲疑了片刻:「你……知道九品中正嗎?」
魏霸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麼個東西。他一拍額頭,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九品中正,他有點印象,但是對內容卻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和後世的官級品階有些聯繫。
「陳群搞的那個?」
靳東流點點頭,沉默良久,輕歎一聲:「我家出寒門,如果不是驃騎將軍提拔,我永遠是下品。」他頓了頓,又苦笑一聲:「也許能入下品都是不易,更大的可能是沒品,以後要麼做個農夫,要麼做個小吏,哪有機會領兵征戰立功。所以,你死了這條心吧,趁早砍下我的首級去領功,不要浪費這些傷藥了。我是不會投降你的。」
魏霸沒有理他,反問道:「司馬懿做了驃騎將軍?」
「你不知道?」靳東流這次是真的詫異了。在他看來,諸葛亮在漢中駐紮了近一年,魏霸作為丞相府的參軍,怎麼可能對司馬懿升任驃騎將軍這麼大的事都一無所知?「就是不久前的事,按時曰來看,你們的細作應該收到消息了吧?」
靳東流突然笑了起來,原本拘謹的神情莫名的有些發松。「我知道了,你這個參軍……有名無實。」
魏霸眉毛一挑:「是啊,我這個參軍是有名無實,我就是倚仗著我父親才做這個參軍的。在丞相府,我算是標準的紈褲子弟,只能賣賣嘴皮子,打仗什麼的,我根本不懂。」
靳東流剛剛放鬆的臉色頓時繃得緊緊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兩下,惡狠狠的說道:「就算你是天縱之才,逆蜀也不是我大魏的對手。諸葛亮一介書生,打打南蠻也就罷了,要想和我大魏作戰,他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你別忘了,你的恩主司馬懿也是書生領兵。」靳東流越著急,魏霸越淡定。看著這個魏將惱羞成怒,他有一種惡趣味的快感。雖然他知道司馬懿是真正的名將,但事實上他到現在為止就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戰績,就和靳東流看諸葛亮一樣,世人看司馬懿也是如此。
「驃騎將軍雖然是剛剛領兵,卻久經兵機,他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罷了,又豈是諸葛亮能比的。」
「有人可能是個好軍謀,但未必就能成為好將軍。」魏霸嗤之以鼻,「如果你連這個都搞不懂,那我就更不好意思把你送去請功了。而司馬懿用你這樣的無能之輩,可見不是什麼聰明人,他又焉能不敗?」
靳東流啞口無言,他再能說,也否認不了一個事實。他這個被司馬懿慧眼識中的人才,不是諸葛亮丞相府中一個混飯吃的紈褲的對手,不僅安橋塞被攻破,自己還被對方生擒了。
靳東流悔恨交加,他不僅悔恨自己的失敗,更懊惱於自己給司馬懿抹了黑。魏霸既然到了這裡,攻破安橋塞,那前往木蘭塞阻攔蜀軍的胡遵必然也是敗了。如此一來,魏蜀的聯軍都到了,驃騎將軍又豈能不敗?
靳東流仰天長歎,神情頹喪。
魏霸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心裡卻非常惱怒。司馬懿由撫軍大將軍升任驃騎將軍這樣的大事,丞相府肯定收到了消息,而諸葛喬肯定也知道,可是這麼長時間,諸葛喬連提都沒有提一句,這絕對是對我魏霸**裸的無視。這種事都不通報我,可想而知有多少干係重大的事瞞著我。
臭小子,我把你當人,你把我當空氣?
……
諸葛喬忽然打了個寒顫,握著筆的手半天沒動彈,毛筆從手裡慢慢的滑了下來,「啪嗒」一聲落在案上。
「你說什麼?」
傅興看著目瞪口呆的諸葛喬,莫名其妙。不就是魏風攻破了木蘭塞嗎?雖然有些意外,但這都是計劃之中的事,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魏校尉……攻破了木蘭塞,現在已經趕到申儀身後待命,請求夾擊申儀。」
「真的攻破了木蘭塞?」諸葛喬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風只有四千人,而木蘭塞的魏軍有三千人,又是守塞,優勢很明顯,他怎麼可能一舉攻克?
「真的。要是都尉不信,我把斥候叫來,當面向都尉匯報?」
諸葛喬連連點頭。傅興無奈,讓人把魏風派來的斥候叫來,當面向諸葛喬陳述作戰經過。諸葛喬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在魏校尉帳下身任何職?」
「我叫陳祥,字星睿,原本是魏參軍的親衛。上庸分兵時,奉命協助魏校尉攻取木蘭塞,接應都尉。」
諸葛喬哦了一聲,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這些都是魏霸的安排。他突然有些不快起來。魏霸自行其事,不讓魏風來和他匯合,反而繞行到木蘭塞背後,那也就罷了,怎麼他人去了房陵,還派人控制魏風?
聽陳祥說完了魏風奇襲木蘭塞,魏軍狼狽而逃的經過之後,諸葛喬眉頭緊鎖,沉思半晌:「魏校尉長途奔襲,又與魏軍苦戰一場,現在還有餘力作戰嗎?」
陳祥躬身道:「我軍大勝一場,此刻士氣正旺。洵口沒有了援兵,人心惶惶,正是大好時機。再者,司馬懿包圍房陵已經半個月,魏參軍只有千餘人,只能做疑兵,如果都尉不及時支援,房陵必破。一旦司馬懿獲得了孟達積累的糧草、軍資,他就能在房陵站穩腳跟,於我軍非常不利。請都尉三思。」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諸葛喬揮揮手,示意陳祥出去。傅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站著沒動。諸葛喬看了他一眼:「仲簡,申儀心亂,很可能會有異動,你們前軍要留神些,不要大意。」
傅興明白了,暗自歎了一聲,轉身出帳。
諸葛喬隨即和楊偉商議了一番。要不要和魏風夾擊申儀,攻破洵口大營,有兩個問題要考慮。一是能不能順利攻克,一是攻克洵口後,應該不應該去支援房陵?求孟達不是目的,拖住司馬懿才是目的。可是如果不救,孟達被司馬懿攻克,那他們的目的也無法完成。
不救,孟達有可能速敗。救,萬一孟達緩過這口氣,反而成了蜀漢的肘腋之患,那怎麼辦?
諸葛喬拿不定主意,楊偉雖然能說會道,引經據典,涉及到這麼敏感的問題,他也不敢輕易下結論。他是諸葛喬的親信,他父親楊儀是丞相身邊的親信,對他們父子之間的微妙感情是再清楚不過了。
諸葛喬不能有任何失誤,他楊偉同樣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請宗參軍來商議吧?」楊偉提議道。他實在不敢替諸葛喬做這個決定。
諸葛喬無聲的苦笑,點頭同意。
宗預很快趕來了,一聽說魏風已經攻破木蘭塞,準備與諸葛喬夾擊洵口,他詫異的掃了諸葛喬一眼。「都尉,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立刻發動攻擊,拿下洵口,馳援孟達。孟達佔據東三縣,只是隱患,不會立刻生變,還有時間來解決。如果司馬懿攻克房陵,那我們來東三縣的任務就是失敗了。丞相還怎麼發兵隴右?」
諸葛喬愕然,半晌無語。
宗預又道:「攻破洵口大營,我軍可直抵房陵城外,以後上庸、西城兩縣,皆是我有,孟達還能趕我走?如果現在遲疑不前,司馬懿攻克房陵後,利用孟達積累的軍資,反攻西城、上庸,我們抵擋得住嗎?進攻,立刻進攻!」
諸葛喬看著聲色俱厲的宗預,不敢再有任何猶豫,立刻下令開始攻擊。
在此之前,宗預又出了一計,讓人去勸降申儀。申家根基在上庸,現在孟達已經叛魏,申儀如果不降,就夾在蜀漢和孟達之間。孟達和申儀不和,遲早會起兵滅了申儀,而魏軍卻救援不及。此刻你如果投降,不僅可以保有你的利益,而且你和孟達還是同僚,有丞相府保你,他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攻擊你。
申儀據守洵口大營,見蜀漢軍從自己的背後衝出來,還押著一大堆魏軍的俘虜,就知道木蘭塞失守了,魏軍已經敗了。他不知道房陵的情況如何,但是他對司馬懿沒什麼信心,生怕孟達勝了,自已會如宗預所說兩面受敵,被孟達公報私仇。左思右想之下,乾脆投降了。
申儀一降,魏風和諸葛喬合兵一處,立刻交出了自己代管的那些人。諸葛喬留下少量的人接收洵口大營和木蘭塞,自己帶著八千大軍,裹脅著申儀的兩千多人,一起向房陵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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