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交疊,斗轉星移,白澤再睜開眼時,發現又回到了那天晚上老道士所坐的大青石旁,那張破舊的符紙還捏在手中,只是上面的硃砂顏色黯淡了許多。
三次逃命的機會,用掉了一次。
「前輩!前輩!」白澤霍然站起,大聲呼喊,只是沒有任何回應。
大青石上留下兩行字跡,似是人用手指寫上去的——「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兩行大字下又有兩行小字——「欲問復仇事,需向險中求!」
白澤在石前站立良久,直到曰落西山,月上梢頭,終於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響頭,接著頭也不回的向萬仞山的方向走去。
光陰流轉。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又是一個曰落時分,古老的萬仞山中一片寂靜。
白澤不敢回家,也不敢在大路上行走,直接一頭扎進了萬仞山之中,這裡山高林險,常年被濃霧籠罩,再加上裡面多有毒蛇猛獸,妖魔惡鬼出沒,向來人跡罕至,反倒有可能為自己帶來一線生機。
距離白澤進山,已過去了一天一夜,在這一天一夜裡,白澤渴了便喝些山泉水,餓了以野果充飢,雖說修為增漲之後身體素質也得到了不小的強化,但人是鐵飯是鋼,再這麼餓下去,怕是也撐不了多久。
「這時若有一隻烤豬,再配上幾壺好酒,那就再好不過了!」白澤正想著,突然從前方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焦糊氣味。
「咦,這荒山野嶺之處,如何會有焦糊氣味,難道是有獵人在此宿營?」一想到這裡,白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循著味道尋了過去。
氣味來自前方,白澤撥開茂密的樹枝,眼前的一切讓他大驚失色。
一個貌似年輕的道人盤膝坐於一棵樹下,半邊身體燒的焦黑,散發出陣陣肉香,另半邊身體卻泛著油油綠光。
那道人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澤見局面有些詭異,本欲轉身離去,但又轉念一想,見死不救,豈是君子所為?正想上前看個究竟,突然耳中傳來「嗡」的一聲輕響,一道藍光直刺面門。
白澤下意識的俯身後退一步,與間不容髮之際躲過這一擊,那道藍光還欲追擊,卻突然在空中震顫了兩下,似乎力有未逮,只得飛回,化作一柄晶瑩璀璨、寒氣四溢的冰藍長劍,懸於那年青道人頭頂。
「萬毒門居然如此不成氣候,一個煉氣小輩也想來取凌某項上人頭?」那年青道人緩緩睜開眼,目光如冷電,讓白澤不由的心中打了個寒戰。
白澤不認識這道人,但那柄冰藍短劍他眼熟得很。
「你是凌鶴壁?」白澤脫口而出,接著慌忙解釋道:「前輩莫要誤會,在下並非萬毒門門人,更無對前輩不利的想法!」
修道之人的身體都經過脫胎換骨,壽命也遠遠超過普通人,莫看這道人面相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其實實際年齡早超過百歲也說不定,喊前輩總不會錯!
卻見那道士依舊冷冷的看著他,似乎並不為所動。
其實這也難怪,魔教妖人慣用下三濫的手段,不多長點心眼可不行。
在此情形之下,白澤知道單憑三言兩語想要取信於人確實有點困難,當即默運「武羅仙氣訣」。
「前輩請看!」
白澤身後的虛影中,再次有淡金色的氣流流轉,凌鶴壁只看了一眼,神色便大為緩和:「你修的是「武羅仙氣訣」,難道你是巨鹿城白家子弟?」
「是,晚輩白澤!」
「果然如此!」凌鶴壁點點頭,說道:「可惜我還是去遲了一步,白家上下百餘口人身中萬毒宗劇毒,無可救治,小兄弟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白澤並不隱瞞,說道:「晚輩僥倖有高人相救,否則也留不下這條姓命!」
接著將自己魚腹得寶,然後遇到那古怪老道士,賜他保命靈符的事情說了一遍,甚至將老道士給他的桃夭符也拿出來給凌鶴壁看,可惜連凌鶴壁也看不出什麼頭緒,只得無奈搖頭。
「命裡劫數,逃也逃不過,但能得到一番機緣,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本來我理應將你送去武羅仙派,怎奈剛才和萬毒門幾位弟子打了一場,受傷不輕,只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此處不是安全之地,白兄弟還是速速離開為妙!」
白澤見他身受重傷,卻半個字不提要自己相救,心中敬佩其骨氣,於是說道:「前輩,看你受傷頗重,不知在下可否幫得上什麼忙?」
那人搖搖頭,正欲說話,突然神色大變,與此同時,遠處的樹林中響起一聲陰測測的笑聲:「他中了「碧鱗蠱毒」在先,又被烏蟾兒印了一掌「煉三屍冥毒氣勁」,要想治癒至少也得天道門長老級別之上的人出手,小子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面色蠟黃的巴老三手提短鞭緩步行來,在他身後,一路的植物紛紛枯萎。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小子,你究竟是怎麼從赤練手上逃脫的?」巴老三看著白澤獰笑道,心中卻暗暗埋怨赤煉娘娘做事太不小心,居然連一個小孩子都看不住!
這一天一夜,巴老三一直在追殺凌鶴壁,還沒來得及和赤煉娘娘碰頭,自然也不知道白澤身上曾發生的一切。
「巴老三,你們萬毒門人如今是越來越沒出息了,一個區區煉氣四層的小子也值得大動干戈?不如咱們倆先打一場,你贏了我再說!」見巴老三來者不善,凌鶴壁掙扎著站起來,擋在白澤身前。
「自身尚且難保,還想著要救人,天道門的弟子都這麼蠢嗎?」
「是否自身難保,總要打過了才知道!」
巴老三聞言狂笑道:「凌鶴壁,我承認你厲害,以一敵二還能斬烏蟾兒於劍下,可如今你傷成這般模樣,我動動手指頭就能贏你!我也不願趁人之危,聽說你修習天道十三絕中的《九天銀河訣》和《龍吟劍歌訣》,留下這兩部法訣,我放你一條生路!」
凌鶴壁也不動怒,淡然說道:「都說「巴蛇吞象」,不過我這人的脾氣是又臭又硬,想吃了我,就怕你沒那麼好的胃口!」
說話間,只見虛空中突然劃過一道藍光,一閃再閃,於不可思議之處迴旋,連斬三下,巴老三臉色驟變,短鞭橫封,同時身形急退,總算在間不容髮之際躲過這一殺招,但額前一縷頭髮卻是隨風飄散。
明月不諳離別苦,斜光到曉穿朱戶。——這招「明月」正是凌鶴壁壓箱底的殺招。
「好劍法,好修為!」巴老三一頭的冷汗,心中猶有餘悸:「都說你是天道門本代弟子之中劍法第一人,果然名不虛傳!若你在全盛之時,我定然不是對手!」
凌鶴壁全力一擊牽動了傷勢,吐了一口血,沒有說話,臉色愈加黯淡了幾分,頭頂的藍色短劍再次化作一溜藍光射出,不過這次卻被巴老三輕描淡寫的擋了下來。
「我本有心放你一馬,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遲恐生變,巴老三不想拖時間,當即一聲厲嘯,手中「吞象鞭」凌空飛舞,瞬間化作一條頭部深藍,身體漆黑的巨蛇,張開血盆大口,飛撲而至。
凌鶴壁本已是強弩之末,勉強用那柄冰藍長劍一擋,頓時口中鮮血狂噴,那柄長劍也片片碎裂,四下崩飛。
內傷外傷一起發作,凌鶴壁再也支撐不住,腳一軟癱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