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緊緊繃在弓弦上的箭,只是一顆微潤的雨滴,便可以將它遠遠的射飛出去。
此時的情形,便是如此。
氣氛十分凝重,雙方無比的緊張,哦,不對,是單方,只有安才良這邊的人,是緊張的盯著葉知秋,而葉知秋,則是一臉怒氣的看著安玉。
安玉不由的被葉知秋的眼神嚇到,連忙叫了兩聲爸。
安才良瞬間擋在安玉身上,開口道:「葉先生,你還沒完麼?」
「他做事不對,必須得向王姑娘道個歉,否則我心裡不安生。」葉知秋抓著安玉的那隻手,如同鐵鉗一般,任憑安玉如何掙扎,都無法脫出他的掌控。
「你放開我,放開我!」安玉大聲叫道。
「知秋,這裡是辦公樓,你看是不是先放開他,不好看啊。」吳宏峰低聲在葉知秋耳邊說道。
葉知秋點點頭,道:「好,我們下去便是。」
說罷,也不管對方是什麼臉色,葉知秋大步流星的拉著安玉向辦公樓外走去。
「放開我兒子先。」安才良擋住去路,臉色陰沉。
「除非道歉,否則免談。」葉知秋也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這麼大的火氣,語氣堅決無比。
「老闆,要不要動手。」那五個壯漢的領頭人低聲問道。
安才良擺擺手,看了安玉一眼,道:「先不要,下去再說,畢竟玉兒在他手裡,別傷到玉兒。」
「你這喪心病狂的人啊,放開我兒子,要不我和你拼了。」沈春雨嘶吼著衝了上來。
但葉知秋轉身便開始跑,速度之快,幾乎將安玉拉的腳不沾地,像是風箏一般在他身後亂飄。
浮屠低宣了一聲佛號,轉頭問王樂婷,「女施主,我們也先去看看?」
王樂婷呆呆的點點頭,任由浮屠抓著她涼涔涔的胳膊,帶著她向外走去。
浮屠一臉的莊嚴,在眾人身後,緩緩邁出這一步。
「現在可以放開了吧。」安才良看已經到了辦公樓外,開口道。
「道歉了麼?」葉知秋捏著安玉手腕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安玉連忙呼痛,安才良夫婦憤怒萬分。
「我說讓你道歉,不是讓你亂叫啊!」葉知秋眼睛大睜,安玉的手腕被他捏的卡卡作響。
「對不起,對不起。」安玉承受不住,連忙道歉。
葉知秋搖搖頭,道:「不是向我,是向你前女友。」
葉知秋是個中醫,他捏的地方當然與眾不同,他知道手腕上什麼地方捏著會生不如死,所以,安玉很明顯的感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安玉轉頭向王樂婷道歉,聲音之淒厲,如啼血的杜鵑。
一絲快意,在葉知秋心中升起。
王樂婷轉過頭去,任由紛飛的雨絲打在自己蒼白的小臉上,眼中迷濛,不知是淚,或是雨。
葉知秋甩開安玉的胳膊,說道:「真想弄死你啊。」
「爸。」安玉痛的哭了出來,他的手腕上,已經有一圈紫黑。
沈春雨再次在一旁尖厲的叫喊,潑婦一般罵著葉知秋。
「上吧!」安才良把安玉拉回自己身後,擺手指揮道。
後面的五個壯漢怒吼一聲,便衝了上來。
一個拳風向著葉知秋雙眼,三個打葉知秋各處關節,另一個一腳踢向葉知秋下陰。
「阿彌陀佛!」浮屠一聲佛號,站在了葉知秋身前。
「各位施主,不必如此狠毒吧,我們往日無怨,今日無仇,你如此狠毒的手段,不怕遭報應麼?」浮屠一邊伸手打開幾人的拳腳,一邊井井有條的說道。
「禿驢,這事和你無關,滾開,要不少了腿腳,可不要向爺爺哭訴。」臉色黝黑的壯漢喝道。
「大黑,和他廢話什麼,直接打趴下再說。」另一身形精悍,但一身肌肉鼓出的男人吼道。
「真的不怕報應啊,那施主可要注意了,報應來了。」浮屠哈哈一笑,莊嚴的佛號伴隨著迅捷無比的拳腳,轟然湧出。
葉知秋微微一笑,心裡想著這和尚學了這麼多年佛,這性子還是這麼火爆,想著,也衝了上去,龍蝶訓練他一個月了,今天算是檢驗一下這成果。
打向眼眶的一拳,浮屠瞬間抓住對方手腕,然後身子如同陀螺一般,狠狠一轉。
卡嚓的骨頭碎裂聲不斷響起,葉知秋看的清楚,這一下,那大黑已經粉碎性骨折了。
然後在那精悍漢子腳臨身時,腿如彈簧般踢出,正中對方膝蓋。
又是卡嚓一聲,漢子的腿以一種常人無法達到的詭異角度彎曲了回去。
葉知秋下手也不容情,一看這安家就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壞人的打手,必然也是壞人。
這個道理很簡單,而且始終都是葉知秋認人的第一條件。
踢向自己下陰的那人,臉上被一條刀疤分割成兩半。
而葉知秋向上一躍,躲開了這一腳,在對方收腿之前,曲腿露膝,如一顆砸向地球的隕石,帶著無與倫比的速度,向著地面砸下。
那漢子只見眼前一條白影閃過,而後腿上一緊,接著身子便向後倒去。
卡嚓,兩個膝蓋撞在了一起,但碎裂的卻是那男人。
他的一條腿,如同砧板上錘煉的武器,而葉知秋的膝蓋便是那巨大的錘,猛然砸在一起。
血花飆飛,四周觀看的人群驚叫連連,向遠處退去。
安玉嚇得面無人色,向後連連退步,直到觸碰到了冰冷的牆壁,和順著牆壁流下的清冷雨水。
這一刻,這雨水竟然如此冷,冷的徹骨,冷的寒心。
安玉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而戰鬥已經結束,浮屠腳下躺了三個,葉知秋腳下躺著兩個,都是捂著腿或胳膊,殺豬一般慘嚎著。
血被雨水緩緩衝開,向著遠處流去。
只是,血都是敵人的,這一點,葉知秋很開心。
「殺人啦,殺人啦!」沈春雨的尖叫聲響徹四野。
「我希望你不會去報復王姑娘,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葉知秋在眾人呆滯的眼神中,緩緩走到安玉眼前,低沉的說道。
看到葉知秋帶著些許紅色的眼睛,那彷如夾雜了整個夜空的眸子,那如惡鬼一般的臉頰。
安玉頹然的癱在地上,牙齒噠噠作響,根本不敢回話。
沈春雨的尖叫聲還在繼續,配合著地面上傳來的一聲聲慘叫,四周眾人的靜謐,讓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像是壓著一塊大石。
細雨中,逐漸有警報聲響起。
警燈漸行漸近,從長街的彼端,一路閃爍到大門之前,眾人眼前。
「你完了,你這是故意傷害罪。」安才良臉色蒼白,離的遠遠的,吼道。
葉知秋微微一笑,說浮屠說道:「條例,條例,若這條例還依得,天下不亂了,我只是前打後商量,那廝若還去告,和那鳥官一起都砍了!」(注)
浮屠也哈哈一笑,宣了聲佛號,說道:「正是。」
兩人相視而笑,在這陰霾之中,竟然無比開心。
恍若那一絲晚來的日光,灑破整片的黑暗。
四周眾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這一幕,看著兩個在細雨斜風之中,笑得無比開心的兩個男人。
耳畔,警笛聲越來越近。
幾個警察從上面走了下來,看到正開懷大笑的兩個男人,不由一愣,又看到地面上躺著的幾人,又是一愣。
待看到躲得遠遠的安家人,則是一驚。
而轉瞬又看到圍觀眾人眼中的敬仰之色,卻是一迷。
定了定神,警察走到葉知秋面前,開口道:「怎麼回事,我們接到報警,這裡有人鬥毆。」
「不能算是鬥毆。」葉知秋搖搖頭,眸子裡還有些壓抑不住的笑意。
「那是?」警察迷茫問道。
「是我們單方面在打他們。」葉知秋看著地面上還在不停哀嚎的幾人,心中一片晴朗。
最可惜的是,沒有把安玉那個雜種給打斷腿,而只是嚇了嚇他,這一點令葉知秋心裡有點不爽,但想到自己剛才做了手腳,便又釋懷了。
「你們為什麼打他們,這裡有人能解釋麼?」警察大聲的問道。
安才良連忙跑了過來,聲情並茂的開始講述自己是如何弱小,自己的兒子如何被不法分子打,自己帶人來救,又如何遭到了毒打。
慘嚎聲就像是他的配樂,警察們的臉色,明顯變了,看向葉知秋的目光,也帶著一絲痛恨。
「你是什麼人?」警察開口問道。
「這個學校的老師。」葉知秋懶得解釋什麼,懶洋洋的說道。
「不對,那個男人說的不對。」就在此時,一聲脆響,從身後傳來。
臉色還帶著些蒼白的王樂婷,從一邊走來,眼神平靜,看著安才良。
「那你說說是怎麼回事?」警察好奇道。
「我是安玉的前女友。」王樂婷指著一邊還在害怕的安玉說道。
眾人嘩然。
幾個警察對視一眼,知道這事還比較麻煩。
王樂婷語氣異常平靜的娓娓道來,包括自己如何被拋棄,都毫無隱瞞。
註:這句話出自《水滸傳》,是李逵對柴進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