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抬眸,見到是他,下一刻,眼淚奪眶而出。舒虺璩酉
冷煜有些懵,目光被女人淚水縱橫的臉黏住。
「蘇月……」
裹著她手臂的大掌不由得收緊,他眉心微蹙,「你怎麼了?」
他從未見過她這個樣子,從來沒有!就算那夜在後院找益母草和茅澤,她絕望成那樣也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嫘。
「蘇月,怎麼了?」他輕聲問,聲音沙啞破碎。
女人沒有吭聲,就只是看著他,怔怔地看著他,淚流滿面。
冷煜眸色一痛,伸手,輕輕將她瑟瑟發抖的身子攬入懷中軻。
女子沒有拒絕,或者說無力拒絕,就任由他抱著,緩緩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口。
他知道,她在哭。
雖然寂靜無聲,雖然沒有一絲聲響。
淚水滾燙,透衫而入,灼燒在他的肌膚上,讓他也禁不住的微微顫抖。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想,他大概知道為了誰!
商慕寒,是嗎?
只有那個男人才能將她傷成這樣。
也只有為了那個男人,這個女人才會哭得如此無助、倔強!
這個傻女人!
他收了收手臂,將女人更緊的裹在懷裡,緩緩抬眸朝院子裡看過去,就看到了立在不遠處的男人。
他此時也正朝著他們這邊望著!
不,不是望著,是凝著,或許,也許是怒視著!
冷煜勾唇,帶著一絲絲挑釁無懼地凝上他的視線。
夜色粘稠,他們之間的距離算不上很近,但是很奇怪,他竟能看得清楚,看得清楚男人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甚至看得清楚男人眸子裡掠過的各種情緒!
盛怒、殺意、灰敗、無奈、甚至隱隱有那麼一抹苦澀
他不懂。
他不懂一個人的眼中怎麼可以同時有這麼多的情緒?
也無意去猜!
視線下滑,他便看見了男人廣袖中緊緊攥起的拳頭,似乎還在顫抖著。
他在抖嗎?
這個男人在抖是嗎?
他在生氣?
這一刻,這個瞬間,這個場景,他以為這個男人要動手,要飛身過來將他撕碎!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抱著他的女人。
可是,很快,他又發現這個男人不會,因為他看到他在隱忍!
那薄薄的唇邊緊緊抿成的冰冷直線。
那緊緊攥住的手背上根根暴起的青筋。
……
「冷煜,帶我走!」
那聲音很輕很薄,從懷裡傳來,先是繞過他的心臟,然後便扼住了他的呼吸。
心沒來由的似是被針紮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了起來。
他眸光微斂,狠狠剜過商慕寒、淡淡掠過瞎婆婆,在最後落在懷中女子的身上時,終是化作盈盈春水。
女子亦是微微仰著頭,眼眶紅紅地看著他。
那一刻,他心魂俱顫,他聽到自己說,「好!」
那樣毫不猶豫、那般堅定,就好像等這句話已等了千年一般。
不做一絲停頓,他彎腰,直接將懷中女子打橫一抱,闊步走了出去!
*******
許久,院子裡的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夜很靜,只有涼風暗暗浮動,捲起院中衣袂撲簌盤旋。
遠處有打更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細細一聽,竟已經是三更的光景。
夜色更沉,黎明前的黑暗。
最後,還是瞎婆婆率先將略略潰散的目光收回,轉眸看向同樣站成了一尊雕塑的男人。
「爺」
男人眸光微微一斂,又轉過身,剪手而立。
只留給她一個孤寂冷硬的背影。
她微微一怔,噤了聲。
********
當張安趕到院子裡的時候,就看到了冷然立在院中的兩人。
一個男人,一個婦人,皆是一響不響。
他的身子微微一晃。
果然,果然出事了。
方纔他看到冷煜抱著一人匆匆離開的身影,他就在想是不是商慕寒又傷了那個女人?
現在看來,事情遠比他想像得要嚴重。
因為另一個人在,而且那人此時雙目炯炯、完全正常可視物的模樣。
她也暴露了是嗎?
……不,不是,他不敢想……
不敢去想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如果真是這樣……
她如何承受得住?
那個女人如何承受得住?
還有他!
還有這個男人!
眉心微皺,他緩步走了過去,在男人的身後站定。
猶豫了再三,他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爺!」
男人依舊沒有動!
許久!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再喊一聲的時候,男人卻又驟然轉過身來,目光涼涼掃過兩人。
「都各自回房歇息吧!」
清冷的話音未落,男人已然拾步朝外疾走而去。
張安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
反應不過來的又何止他一人,瞎婆婆亦是!
都各自回房歇息?!
她還以為會有場暴風雨,畢竟,是因為她的私心,才導致了這一場糾復!
可是,沒有!
男人似乎很平靜!
只有張安,略帶失神地望著男人略帶微瘸的背影,緩緩皺起了眉。
他太瞭解這個男人。
越是平靜,越是可怕!
********
幽幽夜色下,一輛馬車疾馳。
車頭一盞風燈搖曳,在蒼茫的夜色中發出昏黃暗淡的光。
車廂裡
冷煜緩緩將懷中女子放下,讓其靠坐在厚厚的軟墊上,便連忙開始包紮她受傷的手腕。
傷口有小孩子的嘴巴那麼大,顯然是被銳器瞬間劃開,皮肉外翻,可見出手之人用了狠力。
他低垂著眉眼,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纏著,一顆心卻是早已跟著痛做一團。
自從抱著她出來,到現在,這個女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微微闔著眸子,窩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
他知道她醒著。
他其實也有很多問題。
只是,她不說,他便也不問。
將腕上的傷口包紮好,他收了藥箱,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她的身側。
忽然,手心一抹冰涼輕輕擠入,他一震,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肩膀上也是微微一重,女人的腦袋就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冷煜一時心緒大動,他反手一握,將女子主動放進他手心的冰涼小手緊緊裹住,同時,身子也往女子身邊挪了挪,因為他身材高大,而她又比較嬌小,為了讓她枕得舒服,他還又刻意坐矮了幾分。一路無言,唯有車廂裡濃烈的藥味由濃轉淡的淌著,車外,馬蹄嗒嗒。
冷煜突然想,如果這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他願意讓她枕靠一輩子…….
*********
梅殿。
更深露重,夜色粘稠。
張安幾經猶豫,終究還是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掌燈,漆黑一片。
睡了嗎?
不可能!
他瞭解那個男人,今夜他注定無眠!
「爺……」
他略帶試探地輕聲喊了喊。
無人應。
於是,他的第二個認知便是,男人不在。
緩緩走至床榻邊上,藉著窗外微弱的清輝,依稀可以看到榻上被褥疊得方方正正,顯然男人就根本沒有上過床。
他終究是去找那個女人去了嗎?
可是,他的腳……他的腳傷還沒有好,怎再經得起奔波折騰?
微微歎息了一聲,他轉身往外走。
「有事嗎?」
男人沙啞的聲音突然響在靜謐的黑暗裡,張安嚇了一跳,頓住腳步。
他循聲望過去,就看到獨坐在桌案邊隱沒在黑暗裡的那人。
商慕寒?!
張安一震。
原來,這個男人在!
「爺……」
本能的,張安想解釋,畢竟下人擅入主子房間是大罪。
可話到了嘴邊,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總不能說,屬下擔心爺,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說吧!」許是見他喊了一聲爺,便沒有了下文,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中就透了幾分不耐。
「屬下……」
他依舊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他走到男人的桌案邊,伸手準備將燭台上的燈掌亮。
可手剛剛摸到火折子,就被男人出言止了,「不用了。」
張安一愣,男人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就這樣是最好的,不是嗎?」
張安再次愣了愣。
男人是在詢問自己嗎?
他從未用詢問的語氣和他說過話,在他的印象裡,這男人一直都是運籌帷幄的樣子。
就這樣是最好的?
他是說這樣黑著,是最好的?
還是說那個女人走了,是最好的?
他不懂。
將火折子重又放回到桌案上,他便只是立在旁邊。
夜很靜。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讓時間慢慢流淌。
直到有微白的光亮透窗入室的時候,張安才驚覺過來,東方已經露白。
一夜就這樣過去。
他心中又不禁擔心起某個女人來。
外面的晨曦越來越亮,室內的視線也越來越清明。
「爺當真不去找側王妃了嗎?」
張安終於還是將那個盤踞在心頭一夜的問題問了出來。
畢竟,一夜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一夜的時間也可以走很多路,不是嗎?如果……
「如果冷煜將側王妃帶回南軒了,怎麼辦?」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清脆的撞擊聲驟然響起,劃破所有的靜謐,。
是什麼跌落在地。
張安注意到,東西是從商慕寒手中掉下來的,他垂眸望過去。
一枚珠子光澤熒熒。
張安一震,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愕然看向男人。
「靈珠在爺手上?」
男人沒有吭聲。
張安只覺得難以置信,「婆婆吃的那顆是假的?她將真靈珠換了下來?」
男人躬身將珠子拾了起來,淡然道:「不是!」
張安又是一怔。
不是是什麼意思?這顆珠子到底是如何來的。
心中雖有疑惑,見男人如此態度,他便也不敢多問。
「那恭喜爺,終於如願以償,得到了靈珠。」
男人唇角冷冷一勾,「這顆同樣是假的!」
啊!
假的?!
張安只覺得一顆心大起大落,再次被震住。
「怎麼又是假的?那真的靈珠呢?」
「父皇根本就沒有拿出來!否則婆婆食了靈珠以後沒有任何作用,父皇絕對不是這種反應,他將太醫請來,對太醫的暗示,以及對這件事的處理方法都只說明一點,他很急切地想告訴世人,世間再無靈珠一物,讓那些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靈珠的人死心。」
張安恍悟。
原來是這樣!
可是,既然是假的,他為何還要攥得那般緊,在剛剛跌落的樣子來看,他應該攥在手心,攥了一夜。
「那爺,真靈珠我們還要想辦法取嗎?」
「本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男人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