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異常恭敬的掌櫃許諸親自引領下,來到醉仙樓內位於二樓那個最大、裝飾最豪華的包房。
醉仙樓的一樓大堂和其他酒樓差不多,招待的大多都是普通的食客,而二樓裝飾考究,一般只接待身份不凡者。雖然說一樓也時常有胡姬表演,但只有那些色衰年長的胡女,或者剛招進來的胡姬表演,出色的胡女都是在二樓表演的,那些經常來的熟客都是直奔二樓的。
上了二樓後,感覺就清靜了很多。
讓陳易意外的是,包廂內有一個人很傲然地坐著,側對著包廂的門,旁若無人的飲酒。看到有人過來,也只是眼皮子略略抬了下,並沒起身及做出其他應該有的見客禮節。
而些時的賀蘭敏之收起了笑,一副恭敬的神色,走到那人邊上,施了一禮,輕聲地說了一句什麼!
見賀蘭敏之如此恭敬,陳易有點納悶了,這位「狂徒」是什麼人,竟然讓貴為武則天外甥的賀蘭敏之都如此賠小心,當下疑惑地看向身邊的賀蘭敏月。
賀蘭敏月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但並沒有給陳易以解釋。
賀蘭敏之和那怪人輕語了幾句,回頭招呼陳易和賀蘭敏月入內。
「子應賢弟,我給你介紹一下,此即司平閻太常伯,名滿天下的建築、繪畫大師!」賀蘭敏之為陳易介紹起那位依然坐著獨自飲酒,沒理會進來幾人的怪人,又很恭敬地將陳易和賀蘭敏月介紹給那人,「閻太常伯,此是舍妹賀蘭敏月,這位是在下剛剛結識的小友陳易,他的才學及武藝都非常出色,醫術也很精湛,連終南山孫道長都對他非常推崇!」
聽賀蘭敏之說面前這個怪人就是著名畫家、建築學家,時任司平太常伯,即工部尚書的閻立本,陳易大吃一驚,趕緊上前作禮:「小子江南道越州陳易,見過閻大常伯,早聞閻太常伯畫技冠絕天下,建築方面的造詣無人可以比及,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前些日子小子在常住兄住有幸看到了閻太常伯的一副畫作,驚為神作,在下也喜愛書畫,有機會還請閻太常伯多多指教!」
陳易說話間心裡也非常激動,他怎麼都想不到今日賀蘭敏之會將閻立本也邀請到,不成這位老兄今日特意如此安排,讓他結識一下這位名聲留存後世的著名大師?恭敬完畢的陳易期待著閻大師的「熱情」回應,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面對他非常恭敬的施禮,閻立本只是鼻子哼哼幾下,連正眼都沒瞧他,繼續飲酒,惹的陳易一陣尷尬,他身側的賀蘭敏月也直了眼。
賀蘭敏之卻沒任何的意外,他是見識多了閻立本的傲慢無禮,這位古董級的朝廷高官、名滿天下的大師,似乎生下來脾氣就是這樣的。無論是誰,只要不入閻大師眼的,即使是皇親國戚,也是冷眼相對,沒給你好臉色,但要是和他對上了眼,即使一個平頭百姓,也會受到閻大師禮待的!
賀蘭敏之笑著招呼一臉尷尬的陳易入席,並示意對陳易一臉同情之色的賀蘭敏月坐到他的身則。在幾個坐下後,一直冷眼看著包房內情況的許諸也施禮退下,按賀蘭敏之的吩咐去安排了。
很快有更多的酒菜及水果之類的東西送上來,在各人面前放好。賀蘭敏之揮揮手示意幾名侍候的店中婢女退下。此裡店內的客人雖然不少,但胡姬的演舞還未開始,他們所在的這個包廂門還是放下的,店內的服務人員退下後,包廂內就只剩下四個主人,還有兩名沒一點聲音發出來的賀蘭敏之和賀蘭敏月的隨從,顯得很清靜。
賀蘭敏之替閻立本倒滿了一杯酒,以異常恭敬的語調說道:「閻太常伯,當日你所贈與在下的畫作,我已經找人填上一詩了,今日也想讓你過目一下,那詩填的如何!」
「哦?!」閻立本依然以鼻子哼了聲,一飲而盡杯中酒後,以不驚不喜的口氣說道:「是何人填的詩?不過那畫即使贈與你了,就已經不是老夫之物,只要賀蘭公子喜歡就行!」
因為所坐位置關係,陳易與閻立本距離較近,他在這位怪老頭抬眼說話間看清了此人的面目長相。
閻立本已經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了,但因為保養的好,除了鬚髮稍稍有點白外,其他地方看不出他是位已過花甲之年的老者,肌膚白晰中透著紅潤,氣色不錯,原本應該是個挺和善的老頭,但因為那副好似誰都欠他幾百弔錢的臉色,讓人生出不敢親近之色。
因為剛剛受到冷遇,陳易對與這位怪老頭交往有點忌憚,不敢輕易和他說話,怕再受冷遇,因此雖然賀蘭敏之說起那幅畫,還有與畫相配詩作的事,他還是不敢插嘴。
賀蘭敏之見閻立本反應依然冷淡,有點微微的失望,但好看的笑容依然保持著,招手示意一名隨從到身邊來,耳語吩咐了幾句後,再次替閻立本倒酒。那名隨從應命走了出去!
「多謝當日閻太常伯的贈畫,無以為謝,今日略備薄酒,以作酬謝,」說話間對陳易擠擠眼,一副古怪的神色,再道:「能請到閻太常伯和子應賢弟一道赴宴,甚是開心!今日我們就好好痛飲一番,不醉不歸,閻太常伯、子應賢弟,請!」說著自己先干了!
陳易只得舉杯,將一大杯葡萄釀喝光了,一邊臉有忿忿之色的賀蘭敏月只是淺嘗了杯中酒,即放下,閻立本倒很痛快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很滿意地點點頭,似乎挺享受酒的美味。
在賀蘭敏之再為閻立本倒酒間,那名剛剛出去的隨從已經回來,手中持著一畫,並在賀蘭敏之的示意下,與另外一名隨從將畫軸展了開來,置在幾人酒案前方不遠距離,以使每個人都可以看到。
正是當日陳易在韓國夫人府上看到的那幅賀蘭敏之得至閻立本的作品,初夏時節小池中荷葉初冒,蜻蜓在池間翻飛的那幅畫。只不過與當日不同的是,其間填上了陳易所「作」的那首《小池》。
舉著酒杯的閻立本漫不經心地看著賀蘭敏之的兩名隨從將畫作展示出來,但他眼睛在落到那首後來題上去的詩作時候,卻一下子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