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擱了筆後,原本一直盯著他揮毫的賀蘭敏之和賀蘭敏月馬上走上前,站到墨跡未乾的詩稿面前,仔細地賞看起來,並且露出相似的吃驚神色。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賀蘭敏月嘀咕著詩中的兩句,再看看掛在書架上的那幅畫,一副恍然的樣子,「還真是寫的傳神……這詩就是為閻太常伯的畫而作的!」
賀蘭敏之在仔細地看了兩遍後,用力吸了兩口氣,努力讓自己受到「沉重打擊」的心平復下來,露出一個有點勉強的笑容,對陳易拱拱手道:「子應賢弟,你的文采真的讓人好生敬佩,愚兄自歎不如,自歎不如啊!呵呵,『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太傳神了!要是閻太常伯看到你所作的這詩,一定歡喜的不得了,歡喜的不得了,什麼時候我就帶著此畫和你的詩稿,去拜會一下他!不,什麼時候我帶著你,拿著此畫去拜訪他,他一定也會驚歎的!此詩正是為此畫所作,太貼切了!」
賀蘭敏之自從得了這幅畫後,琢磨著要為此畫作地詩或者題幾句賦,但想了幾天沒想到貼切的,正自懊喪著,沒想到陳易在看了兩眼畫的內容後,馬上就做出了一首讓人驚歎的詩作,對他的打擊可不是一般的大,這個年齡與他相仿的少年人,才學真的非同一般,遠非他可比!
聽到這對兄妹發自內心的稱讚,也感覺到他們熾熱的眼神,陳易得意的心情頓然沒有了,有點慚愧湧上來,帶點尷尬地說道:「常住兄和賀蘭小娘子過獎了,這只是一首小詩而已,這只是一首七言詩麼,當不得兩位這樣說!真的……不敢當兩位這樣誇獎!」
被這對兄妹稱讚的老臉都有紅了,看來臉皮還不夠厚,做了見的不得人事,就比如盜取名家之作,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坦然接受!這點無論如何都要改改,不然在和人談詩論賦及一些特殊時候,一直有瞻前顧後的心理,更容易穿幫,接下來更不好「混」也!
有這心思起來,陳易心內的尷尬少了很多,一份「自信」又回到他的臉上,只要沒人知道他在盜詩,那他盜用的詩作就是他自己的,反正那些真正的作者也不可能穿越過來向他索要版權,太謙虛了還真不太好。想到這,他再次挺直了胸脯,還用帶點得意的神色看了看稍稍有點激動的賀蘭敏月。
賀蘭敏月並沒躲避陳易的目光,用俏皮的眼神回看著,眼光中還包含著一點敬佩。
她不只佩服陳易所作的詩品質的高雅,更喜歡和欣賞裡面包含的那份瀟灑和奔放,還有自然率性,就似那首《少年行》所表露的少年輕狂的情景,及眼前這首被冠名為《小池》的寫景詩所包含的自然平和。要知道現在社會上盛行的大多還是宮廷體的詩,在曾經的宰相上官儀手中,這種體裁的詩進一步得到發揚光大,世人爭相效仿之。但誰都知道,這類詩可以用「詞藻浮華」來形容,有點空洞,無病呻吟的味道,而陳易所作幾詩根本沒有一點這樣的味道,有種很「率性純真」,很自然的味道,初讀之下就讓人喜歡了,細讀以後更是回味無窮。
陳易所作的兩詩她都很喜歡,剛剛陳易在揮毫間那份瀟灑的動作和傲然的神色,也是她最喜歡看到的,沒有一點矯揉造作在裡面,與她哥哥尋常的動作有點相像,甚至更從容自如。
他不喜歡扭捏做作的男人,陳易的行為舉止可以說是她最喜歡的男人的樣子。
當然他喜歡陳易這副樣子還包含著她自己也弄不清的東西在裡面。
賀蘭敏之看到了自己妹妹看著陳易時候神情的異樣,臉上閃過一點不悅,但馬上就沒了,笑著對陳易道:「子應,你真是深藏不露,我想不明白,你有如此才學,為何不去求一下功名?或者投一下行卷,肯定會有許多人欣賞你的才學,願意為你舉薦的!憑你的才學,謀個一官半職並不是難事!」
賀蘭敏之說著,眼中有一份期望,他期待著陳易順著他剛才的話說出希望他幫忙之類的言語,那樣他會馬上答應,會在皇帝和皇后面前為他舉薦的,陳易這個各方面都出色的人物,正是他想招攬的。自己那位姨母也需要這方面的人才,陳易這樣的人物肯定會得到她喜歡的!
「我初來乍到長安,人生地不熟,許多記憶都未恢復,同伴也未找到,孑然一身,怎麼也不敢奢求太多!」陳易收起了臉上得意的神色,一點孤寂湧上來,帶點自嘲地說道,「我現在最期望的,就是能在長安安定下來,並找到自己的同伴,將以前的事弄清楚,其他的,不敢奢望太多!」
這些說法倒是大部分真的,沒弄清楚自己真實的身份,一點底氣都沒有,特別是在最講究出身的古代,士庶有別啊,不先弄明白這點,怎麼也不敢去奢望當官做大事!
除前面這點外,陳易委婉拒絕賀蘭敏之的提議還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除了一點醫術,還有記著的那些名家詩作外,自己還有什麼能拿出來稱耀的?什麼也沒有了!面前這對兄妹也是怪人,自己不就在他們面前寫了兩首詩,憑這兩詩賀蘭敏之就認為自己才學很不錯,那也太武斷了吧?
要是接下來他再誦吟更多的名家作品,那不是會有更有趣的情況出現嗎?
賀蘭敏之聽到陳易這般委婉的說辭,有點失望湧上來,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說!
正在這時,一名下人在外面叩門求見,被人打攪了興致、有點不悅的賀蘭敏之粗聲地喝令求見的人進來。進來的是賀蘭敏之的一名貼身隨人,陳易在上次與武三思等人發生衝突時候看到過。
這名隨從神情緊張地進屋後,附身到賀蘭敏之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然後就退到一邊,聽候吩咐。
賀蘭敏之微微地歎了口氣,很抱歉地對陳易施了一禮:「子應,我有要事去出去一下,暫時不能陪你說話了,這樣吧,讓敏月陪你說說話,待會還請你再為家母診查一下!」
剛剛陳易說過,一會得為武順診查一下,看看今天正常起身的武順過上小半天後身體情況及精神狀態會如何,賀蘭敏之也認同了。雖然賀蘭敏之並不太願意自己的妹妹單獨陪陳易,但因為他要急著出去,又不能將陳易單獨一人扔在府中,那樣就太失禮了,只能讓剛剛一起呆著的賀蘭敏月陪陳易。
「常住兄自去吧,一會我再替夫人診查一下,就回客棧了!」並不知道賀蘭敏之心思的陳易,雖然有點遺憾這位老兄突然離去,但想到接下來可以單獨和賀蘭敏月呆著,還是挺興奮的。
身邊有美人,誰都希望能和美人單獨相處,作為男人都會有起這樣的想法!
「敏月,你陪子應一會,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子應,我先去了,真是抱歉!」賀蘭敏之對賀蘭敏月示意了一下只有她才明白的眼神,再對陳易抱歉地拱拱手,跟著那名候著的隨從匆匆而去!
屋內只剩下兩人,只是並沒有陳易期望的溫情出現,還有一點讓人尷尬但又有點曖昧的味道起來。
陳易嗯嗯兩聲,試圖將這份微微的尷尬打斷,「賀蘭小娘子,你和你哥哥一樣,很喜歡詩文?我看你所作的畫非常出色,一定是曾師從名家吧?」
許多時候,男女間的交談都是從幾句無聊的話開始,陳易沒話找話地問了這個自覺無聊的問題。
只不過賀蘭敏月並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有點不滿地嘟噥道:「你都喚我哥哥常住兄了,為何還稱我為賀蘭小娘子?我一點都不喜歡聽,難聽死了!」
「那我喚你什麼?」陳易有點啞然,不過心裡卻有一份期待起來!
「我就不喜歡聽你喚我『賀蘭小娘子』,難聽死了!」賀蘭敏月有點氣鼓鼓地說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歡這樣喚我,要不……你也和哥哥一樣喚我敏月吧,我也不叫你陳公子,叫你子應,好不好?」
「那當然好!那真是太好了!」陳易忙不迭地點頭,略帶點尷尬但又非常開心地說道:「你說的還真是,我一點都不喜歡叫你『賀蘭小娘子』,怪怪的,只是……以後我們見面就喚你的名,合適嗎?」
後面這話一說出口,陳易就想伸手打自己一巴掌,這話太多餘了,人家小姑娘都這樣要求了,自己還問合適不合適,有點壞氣氛,一想到此,不待賀蘭敏月回答,馬上就喚了聲:「嘿嘿,那我叫你敏月!叫你的名,感覺舒服多了,嘿嘿!」
「哎!子應……嘻嘻!」賀蘭敏月應了聲,看了看神情滑稽的陳易,忍不住撲哧一笑,笑靨生輝,神情是說不出的動人,陳易竟然一下子看呆了!